第18頁 文 / 綠光
「朕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但也不是枉顧朝綱之君。」皇上思忖了下,沉吟著。
「既然臣弟的眼已癒,那麼是否可以領兵固守邊城?」
「而後呢?」
「待臣弟大破韃靼,朕會將羅珠曼陀送上。」
「可皇上,璽兒的身體已經沒辦法撐那麼久了。」想要大破韃靼,沒費上個幾年他根本回不了京城,誰知道到了那時候又是怎生的情況?
皇上是除去大哥外,對他最為疼愛之人,所以他尊敬他、景仰他,但……誰也不能再將他與璽兒分離。
皇上不行!命運更不能!
「不是朕不肯,而是這是友邦獻上的奇特藥材,宮中早已無存貨,朕差人快馬遣調,最快……也要半個月。」
「半個月?」還要再等半個月嗎?
「臣弟先往邊關,朕跟你保證,一取得藥材,立即送進征北王府。」
世於將猶豫了。
這事關重大,若是中間出了什麼差池……
歎口氣,皇上起身,鄭重地道:「不如這麼著吧,朕跟你訂個生死狀,以生命起誓,若不能大破韃靼,朕……要你的命相抵!若朕違背諾言,願受五雷轟頂之苦。」
「皇上,臣並非是不相信你。」聽出皇上的意思,世於將連忙解釋。
皇上抬手阻止他。「但若你大破韃靼,從此以後,管你要與誰鳳凰于飛,朕都不管。」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聞言,世於將寒芒炯現,灼灼逼人。「好,臣也要與皇上討個承諾。」
「和朕談條件?」
「不,臣只是想告訴皇上,於剛回來了。」
「於剛?那個總是跟在咱們後頭,被咱們耍著玩的於剛?」皇上目光飄遠,好似回到了無憂無慮的青澀年代。
世於將微笑。「是的,他被璽兒所救,成了璽兒的貼侍。」
皇上回神,略挑起眉。「跟著跳崖、生死相隨的那一個?」
「是。」他自然懂得表哥字裡行間的戲謔。「臣希望,若有天臣戰死沙場,讓於剛繼承爵位。」
皇上邃遠的眸直瞅著他,好似在他的眼中看出什麼端倪,半晌,才笑開。「朕答應你,現下可以陪朕好好喝一杯了?」
「謝皇上。」世於將恭敬地行了禮。
***
中元節熱鬧上場,京城東郊的河面上到處是裝飾秀麗的畫舫,燈火燦爛地打亮了河面,到處可見草船四處滑動,四下圍列著買賣攤子,無論南北古董玩器、書畫瓶爐,或是姑娘家的首飾水粉、香料繡帕,一樣皆不缺。
璽兒坐在畫舫上,儼然像個鄉巴佬,被河面奇特的熱鬧景致給迷住了,壓根忘了她方才暈得很想打人。
「身子別探太出去。」世於將大手輕按在她肩上。
「於將,你瞧,那是什麼?」她像個天真爛漫的女孩,指著遠遠一端的斑斕畫舫,上頭有人不斷招著帕子。
「……那是青樓的畫舫。」說著,順便將她撈進畫舫裡,關上艙窗。
「怎麼關了窗?」璽兒不滿地瞪他。
「別忘了,你現下是扮男裝,只要與花娘對上眼,她就會跳到咱們的畫舫,趕都趕不走。」也不想想他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求兩人獨處的?好不容易把拔都趕到另一艘畫舫,他才不想再多找個人湊熱鬧。
「你不是挺喜歡的?」她撇嘴哼笑。「左擁右抱,又是琴瑟合鳴,又是唱吟風月,征北王真是風流啦。」說到最後,話可酸的呢。
「說到哪去了?」世於將輕咬她的唇。「還不都是因為你?若有你在我身旁,我又豈會需要其他?」
「我害的?」她反咬他,束髮玉冠上的金穗隨之搖擺。
當然不是!「……所以我現下都沒抵抗啊。」咬吧,再咬,最好咬到他獸性大發,讓她無處可逃。
「我還要看。」不掙扎的獵物不好玩,不咬了,她要開窗。
老是咬來咬去,這跟待在府裡有什麼不同?
「外頭會比我好看嗎?」被嫌食之無味的世於將怨透了。
璽兒沒好氣地橫他一眼,「你不是想帶我到外頭走走?」兩指夾住他挺直的鼻。
「你呀,待在這艙房,跟待在府裡究竟有何差別?」
「不同,這畫舫會搖。」一臉理直氣壯。
「……」璽兒哭笑不得,決定不理他,逕自開了窗,突見河面有人在放煙花,倒映在河面,分不清河面上點點光痕究竟是星光還是花火,璀璨繽紛得教她轉不開眼。「這和邊城的炮火是同種原料,但不同的劑量,竟可以變得這麼漂亮。」
她看著,有感而發。
「帶你來,可不是要你觸景傷情的。」他輕柔地將她摟進懷裡。
第8章(2)
「這裡好繁華……」
叫賣聲、煙火聲、花娘的軟語、脆亮絲竹聲,每個人都在笑,喜色滿滿……誰能想像得到百里外的邊城終年埋在戰火之下?
世於將看著她沉下的側臉。「你瞧上頭那兩顆星,那就是牛郎與織女。」
「牛郎織女是星子?」不是人嗎?
「你沒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
「那天戲班子都還沒開始演,就遇上刺客,而後你……」知道是誰害她不知道故事原由了吧?
世於將聞言,朗聲笑著,當場變成說書人,把故事說過一遍。「……所以,牛郎和織女,一年只能見上一面,待七夕那日才能走過鵲橋相逢。」
璽兒聽得一愣一愣的。「真慘。」居然一年只能見一次而已。
結論是真慘?他不禁放聲笑開。「我也覺得很慘,若是我,絕無可能忍受,寧可死過一遍再求來生。」
「要是來生找不到呢?」
「我會在你身上留下記號,只要一見到你,就會馬上想起。」
璽兒掩嘴低笑。「瞧你說得真像回事。」她突然發現征北王真的很會作夢,而且夢都很美。
瞧她勾笑,他才又接著說:「若你不怕坐船,咱們到時就駕艘船往南走。」
「往南?」她緩緩回神。
「對,你一定沒看過大片海洋,對不?你可知道往南而去,有多少秀色景致,有多寬廣的眼界?」
「真的?」她出生在北漠,始終活在皇族內鬥中,哪有機會看見大海?「比這河面還寬嗎?」
世於將聞言,輕笑著,那神情恍若在告訴她,她真是太小看這個世界了。
「你笑我?」她扁嘴。
「沒有。」
「有!」
他笑柔了眉眼。「那就有吧。」
「征、北、王!」她撲上去咬他,惹得他哈哈大笑,任由她又是咬又是啃,那輕柔的力道,像是情人間逗人的風情,逗得他胸口發悶,直竄下腹,準備反擊——
「王爺——」
有顆頭顱很殺風景地湊到窗邊,世於將很惱火地橫眼瞪去。「滾。」
真是太不識趣了,潘至臻!
「王爺……」
啪的一聲,世於將關窗了。
然後再啪的一聲,璽兒再次開了窗,而且跳離他的懷抱。
「璽兒?」
「我到外頭吹風。」她說,頭也不回地走到甲板上。
「……」世於將緩緩地轉開眼,陰沉著臉看著不知何時爬到窗口的男人。「你真不識趣。」
「你真看得見了?」潘至臻大喜,也不管他允了沒,逕自跳進艙房內。「這真是一大喜事呢!」
「你到底是來幹麼的?」他沒法子不臭著臉?儘管是面對視他為手足的好友。
「方纔我聽皇上說要由你帶兵到邊城,我以為皇上在說笑,後來才知道你眼醫好了,也答允了皇上。」
「嗯。」被擾了興致,世於將面有不快,卻還是替他斟上一杯酒。
潘至臻頓了下,「你不是不願去?」將好友倒的酒一口飲盡,他爽快地呼了口氣,「還是你已知道旭兀朮叛變,弒父殘手足,奪了皇位後率軍攻打宣化、大同,逼近紫荊?」
「是嗎?」他斂眼沉吟。
「你還不知道?」潘至臻微愕。
「不。」原來就是因為如此,皇上才會一開始就要求他領兵邊城。
照這狀況聽來,戰況確實危急,不知將士損傷如何,大哥的情況又是如何……
這一年來,他傷痛逾恆,逕自陷在痛苦中,壓根不管邊城的事。
「聽說好危急,就連千里侯也不斷發書回京。」
「是嗎?」竟沒交到他手上……是大哥擔心他,故意不讓他知道?「皇上可有交代何時發兵?」
說到底,皇上根本就是迂迴地要至臻過來傳話罷了。
「皇上的意思是……近期。」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世於將哼笑。「近期?」看來,是希望他愈早愈好了。
「我方才瞧你跟個標緻的男人……你該不會是想要帶他去吧?或者……為了他而不去?」正因為對方是男人,方纔他才不斷打岔,不然真以為他是個不解風情的人嗎?
「她?」世於將淺笑。「不,我要將她留在王府,等我回來。」
「你真的……」轉性愛男人了?
「嗯?」他微挑起眉,也不解釋,「對了,我記得你有個下屬亦在南防,對不?」
「是啊。」潘至臻被成功地轉移了注意力。
「替我調一艘船,不需要精美華貴,我要的是實用,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