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綠光
世於將動作飛快,抓住其中一隻,「剩下一隻。」再玩,就把你折斷!
他不敢說他的眼已恢復十成,但至少有七成以上。
「再喝個十天吧。」拔都面無表情的抽回指。
「還要十天?」
他連看一眼都懶。「你也可以不喝。」
喝,為什麼不喝?
世於將豪氣的喝完藥,抓塊糕點喂喉底的苦,瞧著三弟輕柔地餵著璽兒藥,儼然視她為妻似的,不禁很惡意很故意地說:「拔都,你二嫂想拜堂成親,你覺得如何?」
拔都手一頓,然後涼涼地看著他。「需要我代替你拜堂嗎?」
「……我還沒死。」若不是大哥遠在邊城,他早就拜堂成親了!
拔都聳了聳肩。「你確定你喝的藥真的沒問題?」
「你想毒我?」他一愕。
「不是想,而是已經做了。」他冷冷笑著。「否則,你的眼睛已經恢復到這種地步,哪還需要日日三帖?」
最毒三弟心!「不對,我什麼感覺都沒有。」世於將深吸口氣,發覺身上並無任何不適。
「讓你有感覺,我就太失敗了。」拔都陰惻惻的笑,唇角彎得很愉快。
一旁的璽兒聞言,立即猜出他下了什麼毒,不禁掩唇低笑,笑得粉顏漲紅,嫩頰生暈,煞是迷人。
看著她,再轉眼看著拔都,世於將惱聲問:「你給我下什麼毒?」璽兒都笑成這樣了,就代表毒不至於取命,但可能會讓他很、難、過!
「晚上你就知道了。」
非要等到晚上才知道?世於將攬起眉,想不透。
他對毒涉獵不深,懂得不多,壓根猜不到。
算了,大概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毒吧,他懶得和他計較,反正三弟本性裡本就透著些許愛捉弄人的惡習,想來他的記憶確實是恢復了。
這感覺真好,他最親密的家人都在身邊,陪著他一起享受夏日午後的寧靜……
啊啊,險些把大哥給忘了,也許他該寫封信給大哥才對。
「你在傻笑什麼?」璽兒愛憐地攀上他的頸項。
世於將俊目含怨地瞅著她。「你不是說在於剛面前,咱們別靠太近?」
「好愛記恨的男人。」罷了,鬆開手。
他趕緊抓住她雙臂,不在乎他黏人的表情有多丟征北王這閃亮亮的字號。「璽兒,想不想出去走走?」
拔都聞言,回頭看他。「不妥吧?」指的是她的絕色面容很容易惹事。
「你叫璽兒啊?」世於將撇了撇嘴,又軟聲哄,「你知道嗎?七夕過後,上場的就是中元節,有不少慶典市集,咱們出去逛逛。」
「好玩嗎?」璽兒笑開臉,一臉興致勃勃。
「好玩,咱們可以先去逛市集,然後……」
「夜渡畫舫。」拔都涼涼接口。
世於將回頭瞪他一眼。「你又知道了?」
「中元不都有夜渡畫舫嗎?若是我沒記錯,有些販子會駕草船滑到河中心做買賣,貨樣雖不比市集,但也別有一番情趣。」拔都涼淡的口吻透著一抹暖意。「而且好像也有人會在河上放蓮座,供養那些往生家人。」
話落,他立即發現另外兩人有致一同地直看著他,尤其以世於將的眼神特別異樣。
「我記錯了?」拔都瞪著他。
世於將突地柔柔笑開。「不,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是於剛。」
「哼。」他哼了口,回過身,不讓人瞧見有些不知所措的赫意,怕被人瞧見他微紅的耳垂。
「就這麼著吧。晚上咱們去搭畫舫。」世於將朗聲道。「先讓我去外頭打點打點。」
反正,就是先找個理由,可以讓他瞞著璽兒,入宮見皇上。
眼前的生活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再來破壞他的美夢!
***
弘德殿上,世於將閉目養神,長髮束起戴冠,英姿颯爽,負手而立,靜默等待,等到日落黃昏。
「皇上駕到!」
聽見太監宣令,他驀地張眼,回身,單腳跪下。「臣叩見皇上。」
「征北王請起。」皇上輕揚著手,坐在龍椅上。「臣弟的眼好了嗎?七夕前夜,傅年把一干刺客送到宮內,朕已經替你作主治了宮盡德。」
一聽見征北王進宮求見,他就立刻差人備膳擺宴。
「臣今天來,不是想問宮盡德的下場,只是想跟皇上求一樣東西。」世於將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道。
皇太后與他的娘為親姐妹,兩人時常在宮中見面,所以他們這對表兄弟打小感情就極佳,幼時,他們是一起在毓慶宮長大的,若不是夕顏之事,他們之間的手足情也不會生變。
打從夕顏死後,兩人少有正眼對看過。他自榆木川一戰回朝,皇上雖有來探看,但總是帶來御醫醫治他的眼。
皇上眉眼透著興味的笑。「什麼東西?」
「一味藥,叫做羅珠曼陀。」
皇上微挑起眉。「你要這種藥做什麼?跟近日內征北王府內發生的事有關?」
「皇上……」世午將思忖了下,低笑開來。「早該知道皇上對臣疼愛有加,多少派了些眼線在府內。既然皇上都知道,那臣也不再隱瞞,臣要羅珠曼陀來救臣的愛妻。」
「韃靼女扮男裝的璽殿下?」關外軍情他全盤掌握,就連征北王府內的一舉一動也都逃不過他的眼。
「璽兒是臣的妻子。」世於將沉聲強調。
「喔?」他垂下眸,瞧宮女端盤上桌,以眼示意他。「臣弟,坐。」
世於將思忖了下,才在他身旁椅外幾步的距離坐定。
等著矮几上佈滿宮內佳艦美酒,皇上才淡淡啟口,「臣弟該知道,咱們與韃靼並無通親,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朕無法答應這門親事。」
世於將早猜到他的回答。「臣已認定璽兒是永不離散的妻!」
皇上垂斂著眼。「光是她使亂,造成臣弟在榆木川一戰大敗,便該將她打入地牢,但看在她和臣弟之間的一段情,朕實在是不忍,所以……」
「皇上真是不忍?抑或者是為璽兒起心動念了?」世於將端起一隻沉紫綴金的琉璃杯,狀似審視,實則重重使勁,最後掐碎。「又或者是,皇上還怪罪著臣?」
輕微的聲響引起殿外侍衛的注意,皇上輕揮手,示意他們退下。
「朕怪罪你什麼了?」
「皇上無需將臣的舉動擱在心上,畢竟自始至終,夕顏的心只有皇上。」兩人之間的嫌隙,起於夕顏的死。
他怨皇上將他調派海防,來不及回來救夕顏,而皇上則怪他不合禮教,守夕顏的棺長達三日。
幾年了,兩人從未談起這件事,若不是為了璽兒,世於將壓根不想再談。
「是嗎?」皇上移開眼。「朕……倒認為夕顏心繫著你,要不……為何將你調往南防,她會立刻下南郊天壇齋宮齋戒沐浴了七日,再折回北郊方澤壇祈求戰事平息?若她沒折道北郊,也就不會死在那場無情火……」
他的語調又輕又柔,眉目卻沉重了起來,眸色像潭無法折射光線的死水。
「那是臣的錯。」世於將這才明白,繫在皇上心裡的結竟是一場誤會,皇上在意的並非是他守棺三日。
「是!那確實是臣弟的錯!錯在你沒讓朕知道你深戀著夕顏,而夕顏也掛念著你!」若他早知道,也許……也許他會有心成人之美。
世於將聞言,淡淡揚笑。
「你笑什麼?」
「我笑夕顏到死,都沒讓皇上知道她的真心。」提起酒壺就口,世於將飲得豪氣。「我道夕顏之死是我的錯,是因為那時皇上頭疼屢犯,就連御醫也診治不出結果,夕顏擔心得不得了,問我該怎麼辦。」
笑瞅著表哥微愕的神情,又道:「我跟她說,要她先下天壇齋宮齋戒沭浴祈天延福,因為那時我已要南下海防,心想她若在天壇祈福,就像是在為我求福似的,而後我怕皇上誤會,遂在信中要她在方澤壇再為皇上祈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皇上,皇上怎會傻得以為她是為了我?」
所以他說過,他從沒讓過,因為他打一開始就知道夕顏要的不是他。
「……你說的是真的?」皇上的心震搖,眸色渙亂。
「救夕顏的是你,她第一眼看的亦是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我能介入的地方,不是嗎?」所以他的情感來得濃烈,卻也扼殺得奇快,他從不強求不該屬於自己的任何事物,但唯有璽兒……不是他不放,而是根本放不下。
勾著悵然的笑,皇上緩緩閉上眼。「你說的可是真的?」
「皇上,夕顏的心裡沒有臣,就連她眼中也沒有臣的容身之處。」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此刻皇上沉斂的神情早已完全褪下渙亂,卻依舊不語。
世於將見狀,忍不住又說:「臣知道皇上恨璽兒是韃靼人,因為韃靼人就是殺害夕顏的兇手,但不知道皇上還記不記得四年前那場大火,璽兒亦在其中,但她卻重斥放火之人,還遣兵堆磚阻火,否則那場火燒得絕對不只是三天三夜。」
這件事是四年前他回京城時,聽內務總管提起的。那時,他只知道指揮者是戴面具的韃靼殿下,所以當他後來得知璽兒就是韃靼殿下時,才能夠放下所有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