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銀心
上天真是捉弄人啊!
正當她已經準備好出嫁,安適之卻綁架了她,告訴她他和安柔才是一對有情人,希望她打消出嫁的念頭。
這一席話像一記青天霹靂,狠狠打在她身上,幾乎揉碎了她的心。
她無法思考,腦中一片黑暗。
有這種事,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她呢?她心如刀割,悔恨不已。
太遲了吧!她已經把心交出去了呀!
到底,她是什麼時候離開安家的,她出不知道,茫茫然的在街上東遊西蕩,欲哭無淚,腦海裡儘是張寂黯那張可惡的臭臉,最後被雨水淋得全身濕透,還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家,茫然的嫁給了他。
她不願去想太多,反正,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的緣份,上蒼安排了她和張寂黯的姻緣,一定還會帶來別的契機吧?
如此想著,她又不免自嘲——她書季綾,何時竟成了一個聽天由命的女子?
苦澀的抓起酒瓶,她仰頭猛灌,酒瓶子裡滴落幾滴酒液,已經喝完了。
「來人,再拿酒來!」她對著小二大叫,眼眸腥紅迷離,似哭似醉。
不一會兒,酒又來了。
酒啊酒,只有酒解愁,書季綾抱著酒壺癡癡傻笑。當初不該嫁的,當初堅強一點就好了,她果然害慘了安柔,寂黯又如此痛苦。
他們倆,真是情深意重啊!
即便成了親,她還得費盡心機對他下藥,才能逼他跟她圓房。
那個安柔,她就這麼喜歡寂黯嗎?失去他,寧死也不願活著?
捫心自問,如果是她,她會為了他自盡嗎?
不會的,這種事她做不來,想都不會去想。
現在寂黯一定很傷心吧?如果當初她能把持住,堅持不嫁,他就能跟他心愛的女子雙宿雙棲了。
她自斟自飲,愁思百轉,不知不覺夜幕越來越深,滿天星斗,遍地繁燈,人潮逐漸散去,只剩零星幾隻狗兒依舊在街頭閒晃。
「這位公子,很對不住,小店要歇息了。」小二鞠躬哈腰的上前提醒。
書季綾醉眼一瞪,歎了口氣,只道:「再拿一壺酒來!」接著掏出錢來,又向店家取了一壺酒,便搖搖擺擺的起身離開,孤單單獨自在街上遊走。
她不想回家去,回去做什麼呢?
寂黯不在那兒,就算人在了,心也不在。
不想回家,只能漫無目的東飄西晃。
無處去,她也不在乎,手裡有酒,勝過黃金千萬啊!
喝著走著,小州橋邊,有個醉漢倒在橋柱上,她經過時瞥了一眼,又一眼,便不自禁的清醒大半。這醉漢眼熟得很,分明是……
「范哥哥……你在這兒啊!」她簡直不敢置信。眼前這是風流瀟灑的范含征?人見人愛的范含征?她所知道的范含征,天生貴命,一向逍遙,怎會落得這般潦倒?
「這麼晚了,還在外頭鬼混?」范含征懶洋洋的抬起一邊眉毛,嘴角輕揚,低笑不此,分明已經醉了。接著,狼狽的俊眸往她身上一瞄,又呵呵呵的取笑道:「和丈夫吵架了?」
她傻笑著搔搔頭,胡亂搖搖頭,只道:「不曉得怎麼說。」
地面上散著許多酒壺,有喝乾的,也有未拆封口的。書季綾踢開一隻空瓶,秀眉深蹙,「你喝了好多酒。」
他上下打量她,咧嘴微笑,「你也不遑多讓。」
「分我喝些好嗎?」她索性走上前,往他身邊坐下。
「自己拿吧!」
這下可好了,有愁、有酒、有友,他們倆真該拜把當兄妹,玩鬧一起,闖禍一起,傷心失意都在一起。
書季綾吃吃傻笑著,沒想到風流快活、無憂無煩的范哥哥,居然也會借酒澆愁,該不是跟她一樣,也為了一個「情」字吧?
「范哥哥,你喜歡的那位姑娘,後來怎麼了?你們為什麼沒在一起?」她忍不住好奇。
范含征悠然長喟,酒逢知己,不免卸下心防,老實道:「是我單戀她,她已經嫁給她心儀之人了。」
「喔……」她黯然歎息,可憐的瞅著他。
單戀?那一定很苦吧!若是以前,她肯定沒辦法體會那種感情,可現在,她好像懂了……她對寂黯,可算是一種單戀嗎?
「你很想念她嗎?」她仔細端詳他。
如果她和寂黯分開,也會像他這樣,痛苦思念著嗎?
范含征低垂眼眸,抿唇不語。
「想念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書季綾偏頭,柔聲問:「我很想多知道一些,你說給我聽好不好?」見范含征回眸狠瞪她,她也不怕,還拉著他的手臂,溫柔催促,「告訴我,好不好嘛!」
她眼中有種莫名的急迫,像快溺斃的人,拚命想抓住一塊浮木,范含征本想早早擺脫她離開,這時見她如此,不覺愣住。
「范哥哥?」
「就是……」壓下飛身離去的衝動,他別開臉,努力忍住胸口陣陣奇異的洶湧。「坐著,走著,有時候正和旁人聊天,莫名其妙想到她,周圍聲音就突然不見了,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又……有時候躺在床上,想到那個人就忘了呼吸,到快死掉了才忽然坐起來人口喘氣。有幾次,我好像真的死了,卻又轉活過來,活過來後,又懊惱怎麼還不死去……」
說到這兒,他仰頭灌自己一大口酒,俊臉不知何時漲得通紅,劍眉緊蹙,像是真的喘不過氣來,書季綾嚇得趕緊搶下酒瓶,沒命拍打他後背,直到他長長吐息,她這才雙手顫抖著,發現自己盜了一身冷汗。
「范哥哥,既然她已經嫁人,你就忘了她吧!」書季綾紅了眼眶,不捨的柔聲安慰,「早晚一定會再遇見別的姑娘的。」
「是啊……早晚會遇到別人的。」長長吁了口氣,范含征朝她淡淡微笑。
書季綾無一言凝視著他,心中也是痛楚難當。
范哥哥嘴裡應和她,眼底卻只有絕望,他根本不相信自己還會遇上別人,為什麼愛情令人這麼痛苦呢?
「季綾……」范含征突然伸手攬著她肩頭,親匿的將她圈在懷裡,「咱倆雖不是什麼親兄妹,但你那種不顧一切的任性,倒跟我有幾分相似。有時候,我真怕你闖出什麼難以收拾的大禍……」他本是浪蕩子,一有機會就往女人身上磨蹭,良家婦女可說是人見人怕。
但書季綾卻毫不在意,還牢牢抱著他,一心只想為他提供些許溫暖慰藉。
「范哥哥給你一個忠告,」垂下俊臉,他苦澀的朝她露齒一笑。「你要小心,不要任意傷害心愛的人,否則有一天後悔莫及,就太遲了。」
聞言她抬起臉,愣愣地注視他。范哥哥……傷害過自己鍾情的姑娘,所以感到後悔,是不是?為什麼呢?
「書、季、綾!」
一聲無預警的暴喝嚇得她心驚膽戰,接著她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扯,身子頓時從范含征懷裡踉蹌退了開來。
「你做什麼?」轉頭看見丈夫,她便想扭開他的手,不料怎麼扭也扭不開,他的五根手指深深掐入她手臂,痛得她俏臉扭曲,不住尖叫。「痛死了,快放開我……
「給我閉嘴!」盛怒之下的張寂黯彷彿失去了理智,完全不理會她的叫喊,拖著她手臂,強勢扭著她離開。
「你做什麼啦!」書季綾拚命推他打他,他也不管,連拖帶拉的把她拖到一頂轎子前,又推她一把,厲聲喝道:「上轎。」
「我只是碰巧遇到他而已。」她氣惱不已的回頭瞪他。
「給我上轎!」張寂黯神情冷酷,那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怒瞪著他,她憤憤不平的啐道:「你有毛病啊!」
他索性推她上轎,自己隨後落坐,對轎外喊道:「起轎!」
轎子搖搖晃晃的越走越遠,書季綾透過窗子往外看,就見范含征還孤單單的坐在小州橋上,抱著酒壺猛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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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她,他真的嚇到了,原來這就是他要娶的女人,傳聞中驕蠻無理的千金小姐。
她瘋狂的行徑果真令人匪夷所思,為了不想嫁給他,竟換上男裝,和那惡名昭彰的浪蕩子相偕出遊,一點兒都不避忌。
儘管哭笑不得,他還是強自按捺著——他早已聽說她的風評,既然決定娶她為妻,今後便不能任由她這樣胡鬧。
於是他斷然離開錦蝶園,便到書家拜訪他未來的丈人。他決定將婚期提前三個月,一來是給書季綾一個教訓,再來,也免得夜長夢多,徒生是非。
書老翰林瞭解自己的女兒,只是同時也提出一個條件——希望他在成婚之前,盡可能去探望她。他這個女兒個性叛逆,如在婚前他們能彼此多多瞭解,未來總是比較容易適應。
這丫頭,還沒過門就給他一堆麻煩。
儘管如此,他還是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在這個憂心忡忡父親身上,他深切感受到慈父對女兒無條件的溺愛,就算只是為了報答師恩,他也決意好好善待書季綾——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