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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湛露

    福雅冷冷地盯著被打暈了的正雄,「你娘沒有教你規矩,我就代你娘來教訓你。你若不服氣,大可以去找你的父皇母妃來幫你出氣,不過也要看他們肯不肯為你出這個頭!」

    「我、我說什麼了?」正雄捂著臉,慌亂得有些語無倫次,「我只說她的眼睛像,又沒說她是……」

    這句話沒有說完,第二記耳光又抽了過來,正雄這下子連站都站不穩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瓊名,教教你弟弟規矩。」福雅慍怒地看著身邊那個為他引路的太監,「轉告皇兄,今日宮中之行令我很不悅,所以我不去見他了,這幾日我就返回幽州,辭行酒就讓他自己一人喝吧。漠塵,我們回去了!」

    福雅反身拉著漠塵離開,身後嚇呆的太監不知道是該追上來勸解還是趕去向皇上稟明。

    瓊名悄悄拉起正雄,一起跑回內宮。

    福雅帶著漠塵回到馬車上,燕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剛想要問,福雅便開口堵住他的話。

    「我們回去。」

    燕生只好駕車離開宮門口。

    然而不消一會兒遠遠地已有人追出來,大喊道:「王爺請留步!陛下有請!」

    「不必理他。」福雅說。

    漠塵一直沉默,此時輕聲問道:「你真的不去了?」

    「那裡的人侮辱了漠塵,我怎麼可能留在那裡,對不對?」福雅摸摸她的臉頰,鐵青的臉色稍霽,「漠塵還生氣嗎?」

    她搖搖頭,「沒有你生氣。」她沒想到福雅會為了那個討厭男孩的一句話而連打了他兩記耳光,這讓她心裡有股說不出的開心。

    福雅微笑道:「我說過絕不許別人那樣罵你,所以打他只是簡單的教訓,如果有下次……」他的黑瞳中閃過一絲可怕的陰冷,「我會讓他再也說不出話的。」

    「你為了我真的什麼都肯做?」漠塵攀住他的肩膀,軟軟的身子掛在他身上。

    從來她都是被他擁著,或者背靠著他的胸口,這是福雅第一次認真審視她的身材。先前覺得她很纖瘦,這是常年吃不好的結果,但是現在看她這身雪白的絲絹羅衣,雖然外面還裹著厚厚的皮裘,卻依稀可以嗅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少女體香,這讓他的心頭劃過某種異樣的感覺。

    他的手指摩挲著她的唇,指間溫暖柔軟的觸感讓那種異樣的感覺又慢慢地跳躍起來。「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世上的男人都會願意為了你做任何事的。」

    「我才不管他們。」漠塵挑著秀眉,不屑一顧地說:「他們又沒有救我,他們的死活都與我無關。」

    她驕縱孤傲的脾氣讓福雅臉上的笑意更深。「好,我的漠塵只聽我的,我當然也會為了漠塵做任何事了。」

    從皇城內院到他的王府有一段路,回到王府時天已經黑了。

    福雅下了車,見到外面圓月當空,月華朗朗,笑道:「多美的月亮。漠塵,快下車吧,收拾收拾,今天晚上我們就動身回幽州。」

    沒想到漠塵剛剛掀開車簾看到頭頂上的圓月立刻臉色大變,縮回車裡,連聲叫道:「不!不!我不出去!」

    「怎麼了?」他以為她在耍小脾氣,掀開車簾去拉她的手,「為什麼不下車?」

    但她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好像即將要面對很可怕的一件事,縮著身子緊抱住自己,就像是福雅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燕生跳下車轅,一拉福雅提醒,「王爺!這丫頭只怕是瘋病發了!您還記得那鴇兒說的話嗎?」

    福雅一驚,再看向漠塵,果然見她的神情已經不像剛才畏怯恐懼,而是隱隱地有了不同尋常的暴戾和狂躁。

    「燕生!去拿繩子來!」他沉聲命令。

    「王爺,您先和屬下回王府去,這丫頭若是犯了病,只怕是六親不認的。」

    「去!」福雅一個字的喝令讓燕生飛一般地衝回王府去找繩子。

    福雅柔聲道:「漠塵,你先出來好嗎?不要怕,有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的。」

    她悄無聲息地蜷縮著,就是死不開口。

    福雅冒險重新走回車廂內,伸手去碰她的胳膊,她突然躍起身,將他撲倒在車板上。幸好因為車廂頂很低,她能撲的高度有限,但即使如此,她所爆發出的力量也與她平時的氣力大相逕庭,強得驚人。

    福雅伸手一指,想點中她的昏睡穴,但是她一口就咬了過來,差點咬到他的手指頭,而她的雙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那狂暴的眼神已經不似人類所有。

    他知道此時再和她說什麼她都不可能聽得進去,為今之計只有狠下心下手傷她,他的座椅廂板下常年都備有一把短匕,此時正好就在他的手邊,他一下就摸到了──

    可是就當他想回手用短匕刺傷她的時候,手腕卻停在半空中,遲遲無法落下。

    「王爺!」趕回來的燕生見漠塵不但撲倒了福雅,而且還要置他於死地,驚得再也顧不了什麼,一掌將她狠狠地打暈,用繩子將她捆了個結結實實。

    「王爺您傷到哪裡了?」燕生焦急地檢視著福雅的身體。

    福雅擺擺手,推開他,衣服有些髒,髮髻也有些凌亂,這些對於他來說都沒什麼。他靠近被打暈的漠塵,蹙眉道:「燕生,你聽說過這樣的病嗎?」

    「屬下似乎曾經聽說過什麼狼人的瘋病,但那只是傳聞,從未見過。王爺,我早說過這丫頭太危險!她現在年紀還小,力氣也小,如果再大幾歲,只怕會真的傷害到王爺的安危。王爺,她雖然是個可用之材,但實在太危險,您必須把她送走,或者保持距離。」

    燕生的苦苦勸告沒有讓福雅聽進耳裡。他撥開漠塵散亂的秀髮,凝視著她那張被病痛折磨的小臉,幽然道:「不,我不會放棄她的,我不但要治好她的病,還會讓她成為我天雀國最了不起的女子。燕生,你等著看吧,就在不遠的以後了。」

    他抬起頭,望著天上那輪皎潔的明月,「無論是萬人之上的皇帝,還是與天地同壽的日月,都不可能改變我的心意,漠塵是我選定的人,她會一輩子跟在我的身後。」

    第三章

    七年後,幽州城。

    安靜的小城中忽然自遠方響起了激烈的馬蹄之聲,踩踏著青石板的小路,引得周圍剛剛開門的商戶伸頭觀看。

    「是漠塵郡主吧?」一家絲綢鋪的老闆娘笑著問門口的夥計。

    「是──」夥計拉長了聲音,眼睛直直地看著從遠而近、那匹白色的駿馬。

    馬背上那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像是一團看不清的霧,依稀可見的側面如桃花般艷麗,清冷的目光卻似桃花枝頭飄落的冬雪,美艷不可方物。

    夥計看得出神,手中剛剛卸下的門板「啪答」一下掉在地上都渾然不覺。

    「漠塵郡主最近總喜歡清晨跑馬。」另一家店舖中正在吃早點的客人好奇地打聽著,「是有什麼事情嗎?」

    「漠塵郡主向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樣不是挺好嗎?」店裡的掌櫃笑道:「以前要想看到她都要等到逢年過節的時候。」掌櫃的看著那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該請郡主留下來喝杯早茶的,或是請她給福雅王爺捎句感謝的話。」

    「謝什麼?」客人又問。

    「聽說前不久朝廷本來要向我們這些小商戶徵稅,是福雅王爺替我們上繳了,免了我們的賦稅之苦。福雅王爺這麼好的人,我們應該好好地報答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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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玉雕刻的拴馬碑立在福雅王府的大門口。漠塵從馬上一躍而下,將韁繩隨手一抖,韁繩便已套在石碑之上了。

    早有婢女手捧托盤等在門口。托盤上放著乾淨的毛巾和水盆。

    她走上前用毛巾擦了擦汗,又胡亂地洗了把臉,然後逕自走進大門。

    「郡主,要更衣嗎?」另一個婢女捧著衣服跟在她身後。

    「不。」她簡練地回答,腳下的步子不停。

    「郡主,王爺還沒有起身呢。」福雅寢室門口的管家尷尬地對她鞠躬,「王爺說如果您來了請您稍等一下,過半個時辰他再陪您練劍。」

    「我就要現在見他。」她執拗地皺眉,「走開!」

    「可是郡主,王爺……」

    管家還想再勸,重重的一鞭子倏然從她手中抽出,雖然沒有打中管家的皮肉,卻將他的衣角抽裂了一條。

    管家嚇一跳,不知道是否該讓開。

    這時候屋內傳來福雅懶洋洋的聲音,「平北,讓郡主進來吧,你是攔不住她的。」

    漠塵大步走進他的房間,在紗簾之後依稀可以看到兩個人影剛剛分開,緊接著,一個身姿曼妙、衣衫不整的女子從帳簾後面鑽出來,對她微笑著欠身,「郡主早。」

    「滾!」她不動聲色的一聲低喝讓那位佳人變了臉色。

    佳人求救似的回頭看帳簾後的福雅,福雅卻噗哧一聲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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