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湛亮
她果然要離開荊家莊了!
要離開了……要離開了……
「不許走!」想到她這一離去,自己再也沒理由如以往那般追逐著她,往後將可能不再見面,一股沒來由的驚慌猛然襲上心頭,讓荊天不由自主地脫口怒聲喝止,可隨即又被自己的話給嚇住……
他究竟是怎麼了?
為何會說出這種話?
這老是與他作對的女人將從他視線範圍內消失,他應該很開心才對,為何反而是這樣的火大,甚至失去貫有的冷靜,脫口吼出不許她離開的話來?
神色陰晴不定,荊天怔怔地瞪著她,心中思緒翻覆,萬分困惑,厘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怪了!荊大盟主吃錯藥了不成,竟然對她這般「依依不捨」!
被瞪得渾身寒毛竄起,姬笑春頭皮陣陣發麻,只覺眼前這傢伙古怪至極,還是快閃為妙,當下強裝鎮靜地綻開千嬌百媚的笑容,迅速撂下話——
「你當你是誰啊?咱們還是相見不如懷念吧!」話落,轉身飛快竄逃,連一刻也不敢多留。
眼見她竄逃而去,荊天臉色瞬變,心口一緊,無暇多思自己早已失去窮追不捨的理由,照著十多年來的慣例,她逃,他立即緊追而上,絕不罷手。
於是經過了多年,當初的理由也已經消失了,可這場奇怪的追逐卻在追逐方的莫名堅持下,依舊持續著……
持續著……
第七章
嗚……到底是要持續多久?
她受夠了啦!
回憶著自己被荊大盟主窮追猛打了多少年的可歌可泣血淚史,姬笑春想來就亂心酸一把的,如今他舅舅也當了,外甥也認了,還追著她做什麼啊?
沒道理嘛!
愈想愈覺得他莫名其妙,姬笑春認定自己如今有「免於逃亡的權利」,是以逃竄的步伐驀地停下,氣勢十足的猛然轉身指著他——
「荊大盟主,你追什麼?我可沒欠你另外一個外甥!」兩手叉腰,她理直氣壯嬌喝。
她一駐足,荊天自然也停下追趕的步伐,高大頎長的身形立在她五步之遙,神色複雜而古怪地瞅著眼前因惱怒而泛起淡淡嫣紅的嬌顏,對於她的質問,一時之間竟回答不出……
是啊!他追著她做什麼呢?
血緣至親的甥兒找著了,他是沒理由再追著她要人了,可是……可是……可是他卻發現光想到兩人再無瓜葛,往後可能再也難見到她,他的心口便湧起陣陣難忍的揪疼與……不捨!
慢著!不捨?他竟然對她不捨了?老天!這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對她……
倏然之間,像似意識到什麼可怕發現,荊天青天霹靂般地臉色大變,神色驚愕愣愣瞅著她,完全無法言語。
老天!不會吧?他對她……對她……
「喂!荊大盟主,你幹嘛瞪著人不說話?」橫眉豎眼,姬笑春嗔怒質問。
沉沉凝睇她嬌嗔質問的怒顏,荊天不僅不惱火,反倒心中歡喜無限,只覺得就算這般瞧她一輩子也不厭煩,登時意識到自己竟在這十幾年間,不知不覺慘遭「毒手」,當下不由得搖頭苦笑起來。
「唉……我這是自找苦吃啊……」喃聲輕歎,已有覺悟。
「說什麼啊你?」沒聽清楚他在咕噥些什麼,姬笑春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和小師弟都認親了,還追著我做什麼?追了這麼多年,你還追不夠嗎?」
到底這荊大盟主是有什麼毛病啊?
明明每次他見她就惱,惱了這麼多年,這下終於沒什麼好糾纏了,兩人都可以各自去過自個兒的清心日子,他卻像吃錯了藥,追上癮了似的,簡直莫名其妙嘛!
「不夠!」深邃黑眸直勾勾凝著她嫣紅麗顏,荊天低沉卻有力的吐出氣勢磅礡的兩個字。
如今他終於赫然驚覺,這些年對他而言是不夠的,他決心這一生都要與她糾纏不休到底了。
不夠?他竟然說不夠?
被他一句話給驚得連退三大步,姬笑春一張臉都綠了,抖著聲先把事情撇個一乾二淨。「我先說了,小師弟與紅袖師侄的事兒,你少找我理論,正所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師叔與師侄要相戀,我有什麼辦法?有本事你自己去棒打鴛鴦,少尋我晦氣。」
雖然她是站在支持的一方,也很用力的扇風點火,但是關鍵又不在她身上,而是在那對「逆倫惇德的鴛鴦」身上啊!
聽她提起谷懷白與童紅袖的事兒,荊天眸底迅速閃過一抹精光,已有了將她留住的理由了。「是你給了懷白線索,讓他去找他的小師侄,這事你得負起全責,幫我再次將懷白給找回來。」
「關我什麼事?」跳腳喊冤,姬笑春嗔惱叫道:「就算我不給小師弟線索,他也會離開荊家莊,自己去找紅袖小師侄的。」
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嘛!
「我不管這些,總之你不許走!」神色堅決,語氣強硬。
「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姬笑春火大,再也懶得與他扯下去,當下就想走人,哪知身形才動,臂上驀地一緊,低頭一看,竟是他出手緊緊鉗住自己。
「你……」才想開口罵人,誰知卻聽他低啞著聲在耳邊輕輕響起。
「別走……」向來沉穩的嗓音此刻顯得粗啞,甚至緊抓著她的大掌微微地輕顫起來。
該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的說法太牽強又可笑,她若真執意要走,自己是沒理由強留下她的。
嚇!她沒錯覺吧?
荊大盟主好像……在發抖耶!
愣了一下,瞠著美眸看了看那過分用力抓著自己而泛白的指尖,感受到那微微的輕顫,眼底不禁盈滿困惑……怪了!這個向來見她就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男人,今兒個是中邪了不成?
在還沒出賣小師弟前,他總是追著她,冷嘲熱諷地與她對槓,如今他與小師弟相認了,總算沒她的事了,怎麼他卻反倒怪異了起來,那表情與口氣好像……好像在求她似的,真是令人彆扭!
相識兼作對了十幾年,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姬笑春反倒不習慣,一時也慌了。
「荊、荊大盟主,你究竟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若真不舒服,我可以送你回荊家莊啦……」咕咕噥噥叨念著,她還是比較習慣那個總是氣急敗壞吼著她的荊大盟主啦!
至於眼前這個,她只想哭著說……這不是荊天!這不是荊天!
不舒服?是啊……想到她要離去,他的心就陣陣緊揪泛疼,怎麼會舒服呢?
苦笑暗忖,荊天大掌緊抓著她不放,另一隻手卻捂上了胸口,點頭輕聲低喃,「我……確實不舒服……」
她隨便問問,他還真點頭說是,荊大盟主何時這麼配合了?
「那那那……」姬笑春傻眼,實在不知該怎麼應付這種型態的荊天,頓時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現在怎麼辦?難道真要她送他回荊家莊嗎?荊大盟主沒這麼虛吧?
「不是要送我回荊家莊嗎?」沉沉凝睇,拿她的話反問。
「那、那你也得先放開我的手啊!」結巴嗔叫,不知為何,總覺得他瞅人的眸光幽深得令人心驚,姬笑春亂不自在的慌忙移開眼,不敢與他的對上。
「抱歉!」輕輕地鬆開手,荊天低聲關切,「弄疼你了嗎?」
嗚……可不可以請他恢復正常?
這不是荊大盟主會說的話啊!
頭皮一陣發麻,姬笑春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當下慌亂的叫道:「荊大盟主,我看你真的病得不輕,我還是早點送你回去吧!」
這男人不知什麼時候摔壞了腦子,如今整個人都變了,實在好可怕啊!
「好!」微微的勾起輕笑,聽到她答應與他返回荊家莊,荊天終於松心了。
呵……無論如何,總之能先把她拐回荊家莊再說,既然認清了自己心意,他就不再鬆手讓這女人溜走。
瞪著他驀地勾起愉悅異常的淺笑,姬笑春打從背脊竄起一股莫名惡寒,一股很冷很冷的惡寒。
嗚……為何她會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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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東方天空才露出一抹魚肚白,熹微晨光中,客房內的女人已經躡手躡腳的起身打點好一切,準備趁天尚未全亮,荊家莊內的人還未起床活動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溜走。
奈何天不從人願,就在她無聲無息的打開房門時,迎面撞入眼簾的就是一張不知已守在門外多久的熟悉臉龐,當下不由得俏臉一垮,萬分無言……
「你醒了?」低沉卻異常清醒的嗓音在昏暗晨光中淡淡響起,荊天微笑招呼。「起得真早。」
「呵呵呵……」裝模作樣的掩嘴嬌笑,姬笑春不輕不重的回擊。「哪有荊大盟主你起得早呢!」
要死了!她敢拿自己腦袋瓜保證,這男人肯定是整夜沒睡的守在她房門外,就等著抓她偷溜。
唉……昨夜,她膽戰心驚的送這男人回荊家莊後,本想拍拍屁股離去,誰知他卻緊抓著她不放,拗不過又覺得他實在有點古怪,只好暫且答應,暗想說可以趁天未亮偷偷摸摸走人,沒想到他卻像似看透她心思,早守在外頭等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