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湛亮
「這麼早,想上哪兒去?」眸光沉凝,荊天輕聲詢問。
是的!他早料到她會趁無人時離去,是以無法松心,守了一整夜,果然讓他給抓了個正著。
「肚子餓,想吃早點不成?」惱瞪一眼,姬笑春沒好氣嗔道。
可惡!她早說了,她不管小師弟與紅袖師侄的事兒,怎麼他還這麼堅持要盯住她呢?
聞言,荊天瞧了瞧天色,神情柔和道:「莊內下人未起,灶房爐火未升,不過街上應該有小販擺攤賣粥了,若不嫌棄的話,我陪你上街去吃吧!」
斜睨一眼,姬笑春故意道:「可我突然好懷念荊大盟主你的手藝,一點都不想吃外頭小販賣的粥。」
呵呵,上回在谷地小屋,荊大盟主是不得不下廚,這回在荊家莊,看他能不能冒著被莊內下人發現的尷尬,不顧身為武林盟主的面子,站在爐火前洗手做羹湯。
何嘗不知她有意刁難,荊天卻笑了。「你想吃什麼?」
喝!荊大盟主還真願意再次下廚做飯給她享用啊?
奇怪地瞅他一眼,不知他心中究竟打著什麼王意,姬笑春滿心納悶地搔了搔頭,隨口應道:「就吃麵吧!」
那也是他第一次下廚煮給她吃的東西。
點點頭,荊天怕她趁自己到灶房時逃溜,硬是逼著她也跟著一塊去。
不一會兒,灶房內的爐火升起,較之上回食材的缺乏而只能煮素白面,這回他挑了許多蔬菜鮮肉當配菜一起下面,豐富得很。
托著腮頰坐在一旁看他忙碌著,姬笑春輕輕皺起柳眉沉思,心中滿是狐疑。
荊大盟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連她的故意刁難也不惱火,真答應下廚給她煮麵吃,莫非是以為她硬的不吃,來軟的?
想到唯一的可能性,她連忙把話挑明。「荊大盟主,我話說在前頭,小師弟和紅袖師侄的事兒,我是不可能管也管不了,你就算討好我也沒用。」
手上動作一頓,隨即恢復如常,荊天低聲輕道:「我明白!懷白早已經成人,有自己的主見了,就算旁人再怎麼反對他違反倫常與自己的師侄相戀,恐怕他也不會聽的。」
「我只希望……希望他還能記得這世上還有我這個舅舅,以後有了孩子,偶爾能帶著一家大小回荊家莊來住上一段日子,若肯分出一個孩兒繼承荊姓,傳承荊家香火,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願意也沒關係,至少我知道荊家的血脈是在他身上流傳下去了。」
關於這件事,他曾想了許久,清楚明白血緣至親的甥兒從小就未曾與自己生活過,若真要論起自己與童紅袖兩人在甥兒心中的份量,恐怕他是比也沒得比的,這樣的他,就算反對也無用,只會徒惹人厭,乾脆順其自然吧!
「哎呀!想不到你自己倒是想通了,很好!很好!」非常讚許的連連點頭,姬笑春非常給面子的拍手鼓掌。
被獎勵孩童般的拍手鼓掌聲給弄得臉上一熱,荊天啼笑皆非地覷了閒閒坐在一旁等著吃的女人一眼後,很快的將下好的面給撈起,加上眾多顏色豐富的配菜,盛了一大碗端到桌上給她。
「哇——看起來真好吃,荊大盟主,你的手藝真的很不錯耶!」眼前這碗色香味俱全的湯麵,勾得地口水直流,連忙抓來筷子開心的邊吃邊讚美。
「多謝誇獎!」微微一笑,荊天大方接受稱讚。
咿咿唔唔的揮了揮手表示沒空理他,姬笑春埋頭吃得興高采烈,直到好一會兒過後,碗公見底,她也飽了,這才笑咪咪的要求——
「既然小師弟的事兒解決,沒我的事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此話一出,就見荊天笑臉頓僵,老半天沒有出聲。
咦?他幹嘛繃著臉不說話?
久等不到回應,又見他神色僵凝地直勾勾盯著自己,幾度張口欲言卻又縮了回去,如此古怪模樣,讓姬笑春瞧了莫名心驚,小心翼翼探問:「荊大盟主,你又怎麼了?」
慘了!昨夜他說身體不舒服前,也是這種神情,如今又這樣,看得她心驚膽跳啊!
「你……」沉默了好一會兒,荊天終於開口了。
「怎樣?」洗耳恭聽,畢竟吃了人家親手煮的面,這一點禮貌是應該的。
「多留在荊家莊作客幾日吧!」
「呃……為什麼?」滿臉莫名其妙,姬笑春不懂。
「為了……」頓了下,荊天想到了一個下是理由的理由。「回報我親手下面給你吃的恩情。」
那也算恩情?荊大盟主可以再鬼扯一點。
不知為何,他這種天外飛來一筆的詭異理由逗得姬笑春直想笑,酒足飯飽心情好之下,忍不住順著話調侃,「如果你堅持我得報這份『恩情』的話,那我也只能委屈些,多留幾日當食客了。」
聞言,荊天深邃眼眸閃動著顯而易見的笑意,可臉上卻佯裝一本正經,以著不疾不徐的低沉嗓音緩緩開口——
「我堅持!」
☆☆☆☆☆☆☆☆☆☆☆☆☆☆☆☆☆☆☆☆☆☆
藍天白雲、蟲鳴鳥叫、百花搖曳,荊家莊後園的石亭內,一名千嬌百媚、丰姿綽約的嬌艷女子,此刻失去了往常的慵懶風情,如今正襟危座的與石桌上啄飲美酒的心愛鷹兒展開一段非常肅穆的討論。
「銀星,你認為荊大盟主是不是摔壞腦袋了?」
「啾!」銀亮腦袋搖啊搖,鷹眸不屑斜睨。那個男人正常得很,怎麼可能摔壞腦袋。
「那麼是中邪了?」看出心愛鷹兒的不贊同眼神,姬笑春馬上改弦易轍,懷疑另外一個可能。
「啾啾啾!」更不是!那種可以鍥而不捨追你十幾年、意志頑強的可怕男人,這世上應該沒有哪只邪魔侵襲得了他。
「也不是啊……」撫著潔白美麗的下巴,第三個可能性丟出來了。「那我想,他是愛上傾國傾城、國色天香、美艷不可方物的我了!」
自我調侃的揶揄話聲方落,姬笑春自己就忍不住笑得前俯後仰,簡直停不下來,也因此錯失了心愛鷹兒斜睨而來的附和眼神。
哎呀!打從在他莫名的堅持下留下來當白吃白喝的貴客後,連著幾日下來,這貴客當得她不時被惡寒侵襲,頭皮時常處於發麻狀態,雞皮疙瘩更不知已掃了幾斤起來了,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就是荊天的改變。
是的!荊天變了,變得比以前更令人膽戰心驚啊!
抱著頭,姬笑春笑聲頓止,萬分無力的將臉頰貼在桌上哀鳴。
「嗚……荊大盟主到底是怎麼了?這些天一個不小心就會瞄見他站在一旁沉沉地瞅著人心慌,問他瞧什麼也不吭一聲,甚至還時不時來給我噓寒問暖,整個人變得古里古怪的,最可怕的是,他現在不跟我吵了,這像話嗎這?我寧願他像以往那般,一見面就用他那硬邦邦的死人臉來和我冷嘲熱諷一番啊……」哀哀鬼叫,有人天生下賤,人家不找她麻煩還渾身不痛快。
主人,你這是犯賤啊!
鷹眸隱隱浮現羞愧淚光,銀星為自己有這樣的主人感到丟臉,拍拍翅膀決定去找只獵物玩弄一番,以彌補自己受創的心靈。
「嗚……銀星,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竟然棄我而去……」眼看心愛的鷹兒嫌棄地逕自飛走,姬笑春悲憤乾嚎,自得其樂的演起大戲來。
「銀星若是個男人,那天下所有男人豈不都成了鳥兒?」驀地,在無聊的乾嚎聲中,一道沉穩中暗藏無奈的嗓音冷不防響起。
唉……全天下就她一個女人會把一隻雄鷹當成男人來眷愛,實在令人無語啊!
「嚇!」驚叫一聲,姬笑春整個人從石椅上跳了起來,略帶尷尬地微紅著臉惱瞪不知何時來到石亭外的男人,嗔聲嬌斥,「荊大盟主,你做什麼嚇人?走路都不出聲音的嗎?」
完了!這男人何時來的?
方纔的話該不會都被他聽去了吧?
恍若未聞她的嗔斥,荊天沉沉凝睇眼前這張歲月幾乎未曾留下痕跡的艷美嬌顏,一時之間彷彿回到了初次見到她的那一天,登時不由得有些怔忡。
當年,他就是在這座石亭遇上了從微醺酣眠中轉醒的她,而那初見的第一眼,他就驚艷地有些失了神;沒想到多少年過去,如今在相同的地方、一樣的人兒,他還是失神於她慵懶嬌嗔的風情中。
呵……也許在兩人初識的第一面,他就傾心於她的石榴裙下了,是以才會以尋找外甥為借口,鍥而不捨地追她這麼多年卻始終不曾想過要放棄。
「你、你瞧些什麼?」被瞧得心中猛打鼓,姬笑春瞠目嗔瞪。
要死了!這荊大盟主這些天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淨是用這種深不可測的複雜眼神瞅得人直起雞皮疙瘩,老覺得他對她肯定有陰謀,卻又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搖了搖頭,荊天緩步進入石亭坐下,輕聲笑道:「只是想起多年前,我們在這兒初相遇的情景。」笑聲中,懷念之情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