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季可薔
他會坐在她最愛的那張沙發上,怔怔地,回味與她共處的時時刻刻。
他會想起她清甜的笑,她撒嬌時,眉眼彎彎的俏模樣,跟他玩Wii時,當仁不讓的英氣,他想起她含淚時,明眸宛如子夜的星空,也忘不了當她提出要去旅行那一夜,蒼白如雪的容顏,
他好想她,從不曾如此思念一個女人,就連以前的向初靜,也不曾教他如此牽掛。
沒想到他在金屋裡藏了個嬌情婦,卻連帶把自己的心也困住了……
可惡!
「韓悅樂,你該死!」楊品深憤然低嚷,擲開看不下去的文件,煩躁不已。
驀地,一串悅耳的鈴聲唱響,他急急抓起,瞥見螢幕上的人名,臉色一沉。
「什麼事?芬芳。」
「品深,我爸約你晚上來吃飯,你來嗎?」何芬芳嬌嬌地問。
「伯父約我吃飯?」
「嗯,他說很久沒跟你好好聊聊了。」
聊什麼?他不記得自己跟何伯父有任何共通的話題。
他嘲諷地牽唇。想也知道對方只是借口想見見他這個未來女婿。
「你有空嗎?」
「我——」楊品深原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又同意。「好吧,我晚上過去。」
父親說得對,如果他想爭取大股東支持,與何家聯姻不失為最便捷的方法,何況何家豐厚的家底人脈也確實有助於他。
跟何伯伯吃頓應酬飯也好,至少能讓他暫且忘了那個不知所蹤的女人。
批了幾份文件,又看了一疊報告,楊品深瞥瞥腕表,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收拾公事包,將西裝外套瀟灑地掛在臂上。
司機準時來接他,載他來到何家豪宅門前,臨下車時,司機問他何時來接。
「怎麼?你晚上有事?不能在這裡等我?」
「不是,是韓小姐。」司機解釋。「她提早一天回來,晚上九點半到機場,問我方不方便去接她。」
「什麼?她要回來了?」
她回來竟不通知他一聲,寧願打電話給他司機也不找他,該死的女人!
黑眸怒焰頓熾。
「現在幾點了?」他冷聲問。
「快八點了。」
差不多該出發去接機的時候了。
他狠狠磨牙。「我去!」
「什麼?」
不顧司機驚訝的表情,楊品深給了他一張千元大鈔,讓他坐計程車回去,自己則一路狂飆,直奔桃園國際機場。
他很火,非常火,從不曾有過親手掐死一個女人的衝動,可現在的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
「韓悅樂,你等著瞧!」
他嘶聲咆哮,一路風馳電掣,不到九點,他便踏進機場大廳,挺拔俊酷的外型引來不少女性驚艷的注目。
他倚著牆,死命盯著航班資訊看板,不知過了多久,總算盼到她的班機降落,又過二十分鐘,才看到她娉婷的倩影。
她拉著行李走出關口,頸上繫著條美麗絲巾,隨步履飄逸,漾著淺笑的容顏顯得神采奕奕,風韻清雅。
楊品深氣息一窒,又是心動,又是忿惱。
看來她玩得挺愉快嘛!
他不滿地冷哼一聲,正欲邁步迎上前,眼角驀地瞥見她身旁還跟著另一個男人,不知跟她說了些什麼,惹來她一記嬌媚的嗔目。
他頓時僵住,如一尊石雕,釘在原地。
第八章
「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台北嗎?」
喬旋笑問,調整了下掛在臉上的金色鏡架。
「才不要呢!」韓悅樂嬌嗔。「跟旋表哥在一起,等下萬一遇到記者怎麼辦?我可不想被人家炒成是財政部次長的緋聞女友。」
「怎麼?」他目光一閃。「做我女朋友很委屈嗎?」
「不是委屈,是當不起。」她俏皮地扮個鬼臉。「在下一介平凡小女子,怎麼配得上風流個儻的喬大人呢?」
「你這鬼丫頭,這張嘴愈來愈刁了!」喬旋朗笑,隨手揉揉她的頭,拿這個遠房表妹沒法子。
她輕輕地笑。
「既然這樣,我們就在這邊分手嘍,改天再一起吃飯吧!」
「好,表哥再見。」韓悅樂甜甜地擺手道別,目送喬旋離去後,才取出手機,想問司機是否會來接她。
還沒來得及撥號,一具偉岸的身軀橫擋在面前,她愕然揚眸。
「品深!」又驚又喜。
「怎麼?」楊品深面無表情,唯有嘴角淡淡一牽,似嘲非嘲。「看到我很意外嗎?」
「是很意外啊!你是來接我的嗎?」
「嗯。」
「謝謝!」她容光煥發,眼眸喜悅流燦。
提早從日本趕回,就是因為壓不下對他滿滿的相思,她一直偷盼著能見到他,卻不敢放縱自己,沒想到他居然親自來接機。
她好高興!
這是不是表示他也有—點想念她?
她微笑地隨他上車,剛坐進車廂,便迫不及待揚聲。
「我這回去日本,找到一件很棒的東西要送給你喔!等會兒回去讓你看,保證你愛不釋手——」
「住嘴!」他驀地咆哮。
她怔住。「什麼?」
「別跟我說話!」他轉過頭,射來兩道凌厲目光。
她心口一涼,這才驚覺他整張臉是僵硬的、緊繃的,扣住方向盤的雙手用力到連指節都泛白。
「你怎麼了?心情不好嗎?」她低聲問。
他不說話,嘴唇嚴苛地抿著。
她識相地保持安靜,唯有悄悄揪住裙擺的玉手,洩漏了她驚慌的情緒。
她偷窺陰沉的他,絕望地意識到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果然,一回到住處,他重重落下行李,便猛然攫住她雙肩,幾乎掐進她肉裡的強勁力道教她眼前一眩。
「為什麼每次只要我讓你離開視線,你總會跟不同的男人混在一起?!剛才那是喬旋吧?你是跟他一起去日本的嗎?」他厲聲逼問。
她驚愕地抽氣,杏眸圓睜。「當然不是!」他怎會這樣想?「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在回程的班機上偶然碰到而已!」
「就算是偶然碰到,你怎能跟初次見面的男人聊得那麼開心?」他根本聽不進她的解釋。「還是你本來就認識他?」
「我……」她難以啟齒。
擒住她的目光更犀利,冰銳如刀。「你該不會想釣他當你下一任金主吧?」
她惶然一顫。
「你說話啊!」她不言不語的反應更加惹火了楊品深,情緒瀕臨沸騰。「你就這麼急著把自己賣掉嗎?這回你開價多少?兩千萬?喬旋買得起嗎?」他激動地搖晃她。
她如風雨中的花朵,任他催折。「品深,算我求你,別再說了……」
「還是你喜歡他,願意算他便宜一點?」他忽地掌住她下頷,在她柔嫩的肌膚捏出幾個紅指印。「瞧你剛才對他拋媚眼的模樣!你就非那麼下賤不可嗎?」
下賤!
極度貶抑的形容詞打暈了韓悅樂,她垂斂羽睫,感覺自己被甩了一記暴烈的耳光。
她,下賤……
淚水在眼底氾濫,她怕自己關不住。
「拜託,別再說了……」她不想聽,也不敢聽。
雖然明知自己在他眼中是個標了價的女人,但他也不必如此毫不留情地羞辱她吧?
她承受不起,滿懷著相思之情回台灣,盼著早一天見到他,等到的卻是這一番令人不堪的言語。
「你如果要賣給他,為什麼不賣給我?」他氣急敗壞地追問,渾然不知自己一字一句都在鞭打她的心。「我可以跟你續約,我出價絕對比喬旋高!」
「我跟旋……我跟喬旋不是你想的那樣。」她微弱地辯解。
他一聽,不但沒消氣,反而更怒了。
「旋?!你叫他旋嗎?」妒蟲咬去楊品深所剩不多的理智,驚聲咆吼。「你們什麼時候進展到可以直呼名字的親密關係了?你保證過合約期間只會有我一個男人,你連自己定下的條款都做不到嗎?你這女人,究竟背著我勾引了多少男人?」
「……」
「你說話啊!」
她能說什麼?
韓悅樂淒楚地揚起眼睫,水眸瑩瑩。
「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是她自找的,她早該料到他不會瞧得起一個標價的貨物。
「你!」他瞠視她,止不住胸海怒濤澎湃,驀地使勁一推,不想再面對令他心煩氣躁的她。
她身子一跟,撞倒五斗櫃上的花瓶,瓷身碎裂,破片割傷了她腳掌。
好痛!
她深吸口氣,卻不吭聲,挺直背脊,默默地往浴室的方向走。
若不是鮮血斑斕地在潔亮的地板上暈開一道怵目驚心的痕跡,他還不知道她受傷了。
「你受傷了!」楊品深驚喊,追上來,抱她坐上浴室內的貴妃榻,蹲下來檢視。
雪白如玉的腳掌,劃開一道窄卻深的傷口,流著血,更顯得那纖足柔弱可憐,
他心痛不已,暗自懊悔自己不該粗魯地推開她,卻強硬地不肯表示歉意,板著一張冷臉。
「割傷腳,為什麼不說?存心在我面前裝可憐嗎?」
她別過頭,比他更倔強。
他氣得眼冒金星,瞪她半晌,才轉身打開洗臉台下方的櫃子,取出急救箱。
「我自己可以。」她拒絕他替她上藥。
「別動!」他惱斥,大掌穩穩扣住她腳踝。
她不再反抗,卻也不肯看他,臉蛋一逕側著,神情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