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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美言

    臨死前,小刀子的雙眼還緊緊的瞅著她,像是還有什麼話沒有來得及對她說。

    而韓妤綾也被嚇傻了,身體無意識的泛起戰慄,全身顫抖到連想尖叫還是站起身也沒辦法,她只能抖著唇、捂著檀口,感覺淚水漸漸聚攏在眼眶中,然後終是任由熱意滑下臉龐。

    在韓妤綾仍陷入驚慌之時,一名做將官打扮的年輕男子已悄然靠近她身旁,他僅是冷眼微睨韓妤綾泫然欲泣的神色一眼,便以一種威嚴且帶壓迫感的口氣對她說:「走!瑞親王要見你。」

    韓妤綾還來不及反應,那名將官身邊的小兵已然動手拉扯她的臂膀,欲強行帶走。

    忽聞破空一聲尖銳的響音,只見毫光一閃,自客棧的外圍射入一柄亮晃晃的小刀,就這麼直直插進那名小兵的手腕,頓時血花噴濺,一隻手就這麼硬生生給廢了。」元仲!」丁慕寒以眼神交代甫從外頭回來、還來不及理清狀況的元仲,下達動手的指令。

    而元仲則悶不吭聲的掄刀殺敵,進入客棧。

    奉命抓人的將宮騰榎眼見場面有些失控,嘴角噙著一抹淡笑,二話不說改由自己動手抓人,他拉過韓妤綾的手臂,不費力的拖著她走。

    雖然尚不清楚為何事情會演變至此,韓妤綾還弄不明白誰是敵是友,可是在地親眼看見小刀子毒發身亡的這一幕,無論如何,她是不可能跟著那所謂的瑞親王人馬走。

    她怎麼能再信任一個言而無信、且以殘忍王極的手段毒殺對手的人呢?

    「你放手!我不會跟你走的,放手!」韓妤綾尖聲嘶吼著,用盡力氣想從騰榎鐵臂般的掌握中脫身,奈何他的掌握太有力,她連阻止自己被拖離現場都無法辦到,更別提還能再做怎麼樣的抵抗了。

    騰榎根本不理會韓妤嫂的掙扎,只是依照自己定路的習慣,沉穩而規律的走著,直到手背上傳來一道劇痛,他才略微鬆開了手,以匪夷所思的眼色瞪著手背上被咬的一大排齒痕印。

    好不容易韓妤綾用盡力氣的咬了他的手,終於追得他放開自己後,還等不及騰榎做出反應,她早已轉身就往回跑。

    看著她奔回那名面色嚴峻的男人身邊,騰榎很清楚的與丁慕寒正面做了四目交接的目光廝殺,他們看見了彼此眼中的寒酷,也看見了不容對彼此輕視的目光評測。

    騰榎斂起自己一向目中無人的倔傲,深眸中透出對敵手誓言殲滅的訊息。

    丁慕寒瞪著騰榎,知道他就是這次行動的領導者,目光再瞥向已然被元仲背在背上的小刀子一眼,狂暴的怒火正以想像下到的速度霸佔他的理智,咬緊的牙根與忿然的瞳眸,則狠狠的鎖視被他瞪到心虛的韓妤綾身上。

    他真的不敢相信,韓妤綾竟然會是此次行動的參與者,還是……陰謀家?

    沒有時間開口質問,也沒有多餘的思慮空間讓他辨明此刻的狀況,他只能被動的在元仲的催促下,火速撤離這家客棧,展開接下來一連串的逃亡……

    第六章

    小刀子死了。

    他的死亡讓人措手不及。

    看著躺在泥土地上、稚顏未脫卻臉色死白的小刀子,他緊閉著眼,模樣神似熟睡,卻已是沉眠不醒。

    春桃顫抖著手,以素帕沾水,仔細的擦拭小刀子臉上的髒污,她堅持就算要將小刀子入土埋葬,也要他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走。

    她不斷、不斷的重複手上的動作。

    清水洗滌過的素帕在抹過小刀子的五宮後,卻變成墨黑的血色,擦了又有黑血淌出,然後她淨過帕子又再擦,一次一次不停反覆手上的動作……

    她神情呆滯、雙眼無神,好像失去靈魂的軀殼,對子外界的事物全無反應,眼底,心裡除了躺在她眼前那已然冰冷的小刀子,再也沒有其它。

    韓妤綾看見這樣失魂落魄的春桃,淚如泉湧,她怎麼樣也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更沒料到瑞親王的人明明說過,那早膳裡所下的僅是迷魂藥,怎麼入喉之後,卻變成了穿腸毒藥?

    韓妤綾感覺椎心的刺痛在心底蔓延,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舒解這種痛,只因為還有人心裡的痛比她更甚。

    「春桃,你別這樣……你想哭就哭出來,好不好?」韓妤綾上前搖晃著春桃的雙肩,可是卻換來春桃木然的反應。

    她癡纏的目光放在小刀子唇邊又汩汩流出的黑血上,撥開韓妤綾的手,輕輕的說:「小刀子的臉髒了,我要幫他擦乾淨……」

    「春桃,你別再擦了,我們讓小刀子入土為安,好不好?」韓妤綾哭著哀求春桃,別再做無意義的舉止,可是春桃仍然不理會她。

    「小刀子睡著了,你看……他睡著的模樣是不是很好看?」春桃的眼中沒有淚,有的只是瞞騙自己小刀子仍然還活著的假象。

    「春桃,我求你……不要這樣……」韓妤綾全身溢滿悲傷,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幫春桃將心裡的悲慟宣洩出來,只知道看著這樣的春桃,她的心裡好痛、好痛,痛到快要無法呼吸。

    而在一邊一直默不做聲的丁慕寒下顎繃得死緊。

    打從小刀子嚥氣的那一刻,在他的心裡就凝聚著憤然的怒火。

    那雙犀冷的眼瞳裡,有的不僅僅是被仇恨所燃燒的火花而已,更有種想要不顧一切放任理智崩潰的不諒解。

    他握著劍鞘的手指節慘白,原本還企圖控制情緒而極力壓抑自己,在聽見韓妤綾的哭聲,還有春桃無濟於事的反覆舉止後,他腦海中殘存的理智神經終於宣告斷裂。

    他寒著俊顏,走到韓妤綾這對主僕身後,單手一撈,率先將春桃手裡的素帕搶過,然後扔掉,在見到春桃仍想去撿拾的情況下,他又手臂一橫,毫不客氣的破口大罵——

    「小刀子人已經死了,他是死了,不是睡著,你明明就清楚的,為什麼還要欺騙你自己?」丁慕寒的吼聲震天,哀慟的情緒全表現在他的臉上。

    春桃逃避似的用手掩耳、搖頭,也跟著大叫:「不!小刀子沒有死,他只是睡著而已!」

    丁慕寒氣到眼眶擠滿了淚,吼出來的話更加刺痛人心,「他死了,永遠都不會再睜開眼睛了,而他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為你們兩個,是你們害死他的。」

    丁慕寒的話語字字如鋒利的劍刀,刺進春桃的心坎裡,她用力的摀住自己的雙耳,頭搖晃得更大力了,「沒有……小刀子沒有死,你騙我……你是騙我的……」

    春桃原本平靜的情緒開始有了劇烈的波動,她的身體難以抑遏的顫抖起來,神情害怕驚慌,像是重新經歷剛才小刀子臨死的那一幕。

    韓妤綾眼見春桃情緒崩潰的撫屍慟哭,她淚流滿面的阻止丁慕寒的逼迫。「不要再逼她了,你不要這樣……」

    丁慕寒甩開韓妤綾的手,悲傷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瞪著她,眼中帶著憤恨,「我逼她?我哪裡逼她了?你們明明知道那早膳裡有毒,還眼睜睜的看著小刀子吃下去,現在他死了,你們才在這裡惺惺作態的扮哀傷,是想演給誰看?」

    沒料到丁慕寒居然會這樣責問她,再加上從他的眼中所看到的恨意,就這麼筆直的插進她心裡,韓妤綾駭異地抽氣,渾身發抖,「丁慕寒,你說話要憑良心,你怎麼可以這樣誣蔑我們,說我們是在演戲?」

    「難道不是嗎?如果她真的在乎小刀子,如果她真的對小刀子有一絲一毫的情分的話,為什麼她要讓小刀子死?你說啊!」丁慕寒瞪著她,淚水無聲縱流。

    看到這樣子情緒失控的丁慕寒,看到他情動深處所淌下的淚,韓妤綾感覺心上一片戰慄,喉頭一陣痙攣,眼底的熱淚擋也擋不住的淌下。

    她好心痛丁慕寒對春桃的責問,更不捨痛失兄弟的他心上所造成的痛。

    「你憑什麼說春桃不在乎小刀子?你又憑什麼論斷他們之間的感情?今天發生這樣的事,也不是我們願意的啊!如果當初一開始你們就將事情的真相全盤告訴我們,我跟春桃又怎麼會在瑞親王的人馬找上我們的時候,對你們產生不必要的懷疑呢」。這樣子你們還能把所有的過錯,全部推到我們身上來嗎?這樣對我們公平嗎?」

    接收到韓妤綾的泣訴回應,原本還滿腔怒火的丁慕寒也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窒悶。

    是啊!小刀子的死,真的能將全部的過錯推到這對主僕身上嗎?難道身為帶隊的他就沒有半點責任了嗎?

    如果他的心思再縝密一些,如果他能夠早些讓韓妤綾全盤信任他的話。如果……

    就因為韓妤綾的這番話,丁慕寒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不再對她們責問。而從頭至尾都默不做聲的燒著冥紙的元仲,放下手裡一疊黃紙,走到丁慕寒的身邊,伸出手輕搭丁慕寒的肩膀,語氣中透著壓抑的哀慟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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