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俘歌姬

第14頁 文 / 夏霓

    她正要敲門之際,冷不防地門扉被打開,柳君今怔了半響,見他擰著眉,似不耐有人打擾。

    「原來是你。」見來人是她,邦彥這才放柔眉目。「還不睡?」

    「君今見大人書齋還掌燈,想必又是為了公事繁忙,無法替大人分憂解勞,只能……」

    「進來。」不等她把話說完,邦彥率先走進齋內。

    柳君今嘴角漾著笑,擔心他會拒自己於千里之外,但一切都是她的多慮。

    「身體好些了嗎?」邦彥見她將點心擱在几上,對於她的體貼,心裡是歡喜的,卻無法喜於形色。

    「托大人的福,好多了。」

    「要是再有不適,就找福管事說去,讓他請位大夫來。」邦彥坐下,接過她端來的涼茶。

    「是。」柳君今頗為緊張,怕甜食不合他的口味。

    邦彥知道她的心思,也很配合的嘗嘗糕點,見他吃得很合口,馬上像個小孩似的開心起來。「我不曉得你手藝也這樣好。」

    「這是我同廚娘學來的,一個人日子過得發悶,學點東西也不錯。」

    「後悔留下了?」他笑著問,她也是個不得閒的人嗎?

    「不會,只是從前過慣了勞祿的日子,現在的清幽,反倒有些不適。」以前拋頭露面的生活,她看遍許許多多不同的面孔,倒也是一番不同的見識。

    「你終於知道千金小姐的日子不好過了。」邦彥調侃著她,難得心情愉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邦彥點心用完,便回到桌案前埋首繼續先前的軍務,而柳君今只是靜靜地在旁翻閱著幾上擱的幾本遊記,邦彥見她識字,並且讀得津津有味,其實是相當訝異。

    他沒有開口趕離她,她也並無表示要留下,可就是這樣自然而然的陪伴,讓邦彥覺得今夜沒有先前那般孤寂。

    她不像瑾湘,瑾湘坐不住,性子也被慣得像個孩子。在他忙得不可開交之際,還想吸引他的全副心神,要人哄著她、逗著她。他知道自己寵壞了她。

    他忍不住多將心神放在柳君今身上。掌心中的印記,讓他縱然再怎樣不信命運,但彼此之間的羈絆卻是不可忽視的。為何他們的相遇,會是在這樣的景況下?

    見她低首閱書,邦彥只是靜靜地欣賞著她恬靜美好的模樣。

    好似在很久以前,他的身邊早就有她的棲息,她就像是一隻迷途的候鳥,在離開了原來的居所之後,在外頭漂流了好段日子,才又回到棲身之地——他的懷中。

    過了半個時辰後,柳君今敵不住睡意陣陣襲來,頻頻直點頭,握書的手也漸漸無力,當邦彥再抬首時,便見她已安穩的沉入夢中。

    她毫無防備的模樣,讓他今夜又見到她不同平日的風情。

    邦彥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取下她已握不穩的書本,再度瞥見她掌心裡的那道印記,和自己的一樣,艷得如火似焰,在燈火的照耀下,邦彥以為可以在裡頭窺探出幾許奧妙,找回彼此遺失的過去。

    他已經不再憶起有她的曾經,或許早在過奈何橋之前,他已一口飲下孟婆熬來的湯,前世糾葛恩怨不再惦念,前塵往事轉眼湮滅。僅剩手裡那道印記,是留給彼此唯一的訊息。

    邦彥不禁在想,如果可以回到過去,那段烽火漫漫的歲月,他們是否真無悔的用力寫下愛情?究竟是怎樣的情感,讓他們足以在前世約定,今生再續?

    他們抱憾終生,邦彥很想要知道,夢中男子嚥下最後一口氣前,他的心裡到底想些什麼?是恨自己最後做不了英雄,還是恨夜裡無法將她狠心奪走?

    邦彥低首,她的睡顏近在眼前,就像是夜裡綻放的花朵,美得讓人目眩神迷。

    他和她總有幾分的距離,卻在今晚讓他有股衝動想要消去那無形的邊界。

    但邦彥明白,一旦踏出去的步伐,便再也無法回頭。

    他的勇氣累積得不夠,無法勇敢地牽起她的手,只能在她最不備之際,像個宵小一樣竊取她的甜蜜。

    他在她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

    那個吻,包含太多他想要擁抱她的渴望;那個吻,輕得讓他不敢輕易驚動她;那個吻,是他穿越前世流逝的光陰,來到今生唯一留給她的訊息。

    他想要愛她,卻害怕太愛她。他的手心,早在她到來之前,便已經給了另一個女人。儘管,那不含任何一絲激情,不過是因為習慣而擁有的感情。

    邦彥見她仍舊酣眠,胸臆中帶著一點沉重。她近得可以讓他擁抱,可卻被迫壓抑高漲的情緒。她美得讓他著迷,而他僅能理智地告訴自己不能沉迷。

    她近在咫尺,他竟無法愛她……看著掌心同樣的印記,邦彥心頭有許多的悵然,但分不清是誰的悵然。他只是默默地望著她,在她沒有察覺之際,讓目光追隨她的身影遊走。

    邦彥只是凝望著她……然後問著自己,真的有勇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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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迤邐進屋內,柳君今坐在鏡台前畫眉,鏡內映出她略施薄粉的模樣,清新得宛若是出水芙蓉。

    燦眼的日光爬滿窗框,幾朵被薰風吹至窗框的小花,點綴起晨光的美麗,直到一隻信鴿的降臨,打斷此刻的寧靜,甚至連腳下的白花,都遭它無情踩落。

    柳君今瞠大眼,趕緊將它腳旁的小信取下,趁其他人不注意之際,將鴿鳥放走,忙著展信。

    一見到信裡內容,她俏臉刷白、僵直身子,好半響才恢復過來。

    隨即,她匆匆出房門,從尚書府的後門離去,一路遮遮掩掩,專挑小巷、避走大街。她腳步甚急,還不時被自己的衣裙絆腳。

    這段路一點也不遠,僅離尚書府外幾條大街,離玄武大街甚近,但她卻走得很不安心,最後終於來到信中指定的所在。柳君今抬頭一望,人聲鼎沸的酒樓,處處儘是不熟悉的面孔,她謹慎地踩進去,一旁店裡的小跑堂趕緊迎上前。

    「是柳姑娘嗎?」

    柳君今微怔,想到曾在入尚書府之前,也到過這酒樓幾回,被認出面孔不是件難事。「是。」

    「趙爺要小的領姑娘上樓。」小跑堂壓低聲,和她示意。

    柳君今低首,任小跑堂的為自己領路,她也相當有技巧性地迴避身旁經過的客人,就是怕遇到熟面孔,節外生枝。

    她被領到二樓一處隱密的座位,一旁還懸著幾塊薄紗帷幄,柳君今一眼就認出坐在裡頭的人。

    對方一見到柳君今,便為她斟杯茶。「多日不見,柳姑娘看來更是神采飛揚啊!」

    「趙太尉,您喚君今來酒樓,就只是想誇那麼幾句?」柳君今端著冷臉,對於趙勤她並不刻意迎合。

    說到底,為官哪個不仗勢欺人?仗著幾塊臭錢,幾兩重的面子,架子端得忒大,她也見多了。

    「柳姑娘不過進尚書府幾日,也學會拿翹了?」趙勤冷言冷語的嘲諷,這女人的脾性野得很,先前他在太尉府裡可沒有少吃她的虧。若不是這張娟秀美麗的臉龐撐著,讓別人以為她骨子裡是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實則也是不折不扣的悍女。

    「趙太尉,無須君今提醒您,您也該知道要是尚書大人知曉咱們私下有往來,

    您要的消息,也就沒那麼好掌握了。」當初,她就是趙勤手裡的一顆棋,堂而皇之的送進尚書府內,使來的美人計。

    趙勤冷笑。「瞧柳姑娘的口氣,想必是到手了?」

    「我若不拿,你又奈我何?」趙勤的滿腹壞水,她怎會不知?她可是在太尉府住過幾個時日,他的狠毒自己是再清楚不過。

    「柳姑娘,勸你別得意忘形,小心陰溝裡翻船。」趙勤知道這女人心眼也不坦蕩。「可別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

    柳君今冷淡的神情,和往常截然不同,這才是她真正的樣貌。

    「約定?君今可不記得自己有拿到什麼好處。畢竟我是沒得選擇,就被太尉買進府中,也像個畜生似的,被當成賀禮一般,給送進尚書府中呢。」

    「柳君今,你休得無禮!」趙勤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水飛濺。

    柳君今並無因此而有半點驚嚇,反倒是一派輕鬆地笑著。「趙太尉,您別慌啊。倘若您都亂了陣腳,叫我該如何是好?」

    柳君今很不客氣地傾身道:「若我毫無美貌,太尉豈會看上眼?若我心不狠,又怎能讓太尉寄予厚望?」

    「柳君今,別忘了我趙勤的本事。」瞇起眼,趙勤惡狠狠地警告。

    「趙太尉,我身在尚書府,不是您說管就能管得著。

    「莫非邦彥對你下符不成?還是我的美人計有誤,送去的美人倒是成了人家的嘴上肉?」趙勤說著猥瑣的言話,卻遭柳君今潑了一身茶水。

    「趙勤!我敬你一分,是給你面子,我柳君今和你養的走狗不同!」握著茶杯,柳君今說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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