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季綾
「這……」穆予歡看看紀剛,又看看嚴氏夫婦,一臉的不知所措。
「予歡,我看兩家聯姻這件事就先擱著吧!等他們長大後,再來討論也不遲。」嚴鈞楷見自己的兒子將場面弄擰了,趕緊出面打圓場。
「也好,就這麼辦吧!」紀剛點點頭。為避免破壞兩家的友好情誼,這事就只能擱著了。
紀家的花園涼亭裡,嚴磊向紀家管家要來醫藥箱,蹲下身子,正在替紀宓凡消毒傷口。
見她蹙眉抿唇,他輕聲開口:「若是覺得痛可以叫出來,沒人會取笑你的。」眼前這個小女孩,明明看似柔弱,卻硬是要逞強。
「不……不痛!」她咬緊牙關,不願在人前表現出懦弱的樣子。
尤其是,她對眼前這個對她伸出援手的男孩,有種說不出來的好感,她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嚴磊的嘴角微微上揚,擦傷口的動作明顯輕柔許多。
他對這個女孩,除了憐惜之外,還多了一份欣賞。
「你叫什麼名字?」他暫停手邊的動作,漆黑的眸子望進她略顯羞怯的秋水明眸。
「宓凡,我叫紀宓凡。」被他深邃的眼睛一望,她差點忘了該怎麼呼吸。
剛才他的大手,無意中碰到她的肌膚,她僵直著身子連動都不敢動一下,甚至連呼吸都變得輕淺許多。
嚴磊繼續幫她上藥,並貼上紗布繃帶之後,站起身,修長的身形,幫紀宓凡擋住了從葉縫中透出的陽光。
「宓凡,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和你見面。」他用大手在她的頭上輕摸了一下,提起醫藥箱,邁步離開後花園。
紀宓凡怔怔地望著他頤長的背影,忘了該向他道謝,心裡直想著:可能嗎?她還有機會能再見到他嗎?
十歲那年,她初次見到嚴磊,也就此為兩人的宿緣拉開序幕。
第二章
十三年後。
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句話,用在商場競爭上真是貼切極了。
昔日風光一時的正豐銀行,在激烈的競爭下節節敗退,一些流言蜚語造成民眾、公司內部人心惶惶,投資人紛紛撤資,如果再不想辦法,隨時一有風吹單動,就可能造成民眾擠兌,甚至被接收的命運。
反觀日罡銀行,自從一年前,嚴鈞楷交棒給獨子嚴磊之後,業績急速飆升,穩坐銀行界的籠頭寶座。近來更傳出,日罡財團將以外商之姿,進軍馬來西亞的銀行界。
正當正豐銀行的董事長紀剛在苦無良策解救事業之時,他驀然想起自己在十三年前曾經幫助過日罡銀行,為免畢生心血付諸東流,他硬著頭皮打了通電話給嚴鈞楷。
由於兩人多年末見,他不好意思一開口就借錢,因此話題就繞著兩家子女的婚事上打轉。
嚴鈞楷為人宅心仁厚,一想起當年紀剛的相助之恩,二話不說便替嚴磊答應了這樁婚事。他心想,兒子已屆適婚年齡,既然有個多年前便已選定的媳婦,他就順水推舟,讓兒子盡早完成終身大事,以免他再繼續虛擲青春下去。
紀剛因為急於用錢,於是選定一個最近的黃道吉日,便開始著手婚禮事宜。
誰知,婚禮前一晚,生性愛玩的紀語荷竟然還跟著一群狐群狗黨到北部濱海公路飆車,車子失速撞上山壁,雖然保住了命,但因為頭部受到重創,昏迷不醒。
紀剛夫婦及紀宓凡得知此不車的消息後,火速趕到醫院探視紀語荷。
頭部受到重創的紀語荷,在手術房開完刀後,被送到恢復室中休息。
穆予歡一見到愛女臉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不禁悲從中來,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為什麼三更半夜還要跟朋友出去飆車?」她趨近病床,緊緊握住女兒冰冷的雙手。
「媽,姐姐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擔心。」紀宓凡見母親悲痛莫名,心中感到不捨,她將一手搭在母親的肩上,試圖安慰她。
「你滾開!都是你害的!你明知道明天是她的大喜之日,為什麼沒有勸你姐姐不要出門?我真是白養你了!」穆予歡撥開紀宓凡的手,失控地對她咆哮,悲傷無處發洩的她,將所有的怨氣全都遷怒到紀宓凡的身上。
「有、我有!我有勸姐姐不要出門,可是她不聽我的勸,你也知道,她的脾氣很拗,我根本說服不了她!」紀宓凡情急地解釋,不願母親誤會她。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此刻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姐姐,那麼,母親的悲痛或許就會減輕許多。
「住口!就算你勸不了她,你也應該跟她一起出去,你別忘了,當初紀家領養你的目的,就是為了替語荷找個伴,誰知道,你竟然這麼沒用,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穆予歡在六神無主之下開始口不擇言,她就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萬一她有什麼不測,她的後半輩子要靠誰才好!
「好了予歡,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了,你現在怪宓凡有什麼用呢?要怪就該怪我們自己的女兒,平日太驕縱,要玩樂也不會看時間,居然挑在大婚的前一天晚上!」紀剛個性穩重沉著,即使心中也是心急如焚,卻不會胡亂遷怒不相干的人。
「你這個做父親的,怎麼能這樣說自己的女兒!?」穆予歡不敢置信地望著丈夫,想不到自己的丈夫,居然是這樣冷血的人,女兒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他卻連句安慰的話語都吝於說出口。
「我說的是事實,她是我的女兒,她的個性我比誰都清楚,若不是你平日太寵她,她今天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一向疼愛老婆、女兒的紀剛,一反常態地不吐不快。
若再繼續放任自己的妻小任性妄為下去,難保不會再發生更悲慘的事。
「你……」正當穆予歡想要再反駁時,主治醫師進來了。
穆予歡壓下自己的怒氣,趕忙上前詢問醫師女兒的病情。「醫師,我女兒她怎麼樣?有沒有危險?」
主治醫師看了看紀語荷的病歷表,沉聲開口,「紀小姐目前是沒有生命危險,但是,由於她的頭部受到重創,可能傷到中樞神經,若是在兩、三天之內沒有甦醒過來,很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他輕歎了口氣。
「什麼?!植物人!」穆予歡臉色蒼白,睜大眼,驚惶地直搖頭。
她的寶貝女兒怎麼可以變成植物人!
她衝動地拉住醫師的手央求著:「醫師,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她還年輕,怎麼可以變成植物人,她還有美好的人生等著她啊!」
「紀太太,你先別急,我們當然會盡全力搶救你的女兒,她的狀況目前還不明確,她還是隨時有可能會甦醒過來的!」醫師給了紀氏夫婦一線希望。
紀剛看著妻子驚慌失措的樣子,不捨之情油然而生,他攬住妻子的肩頭,輕聲地說著:「予歡,你放心,我們語荷福大命大,她會沒事的。」
穆予歡默不作聲地依偎在丈夫的懷裡,她開始覺得丈夫的話不無道理,也許,真的是自己教養不當,才會釀成今日的不幸。
安靜站在一旁的紀宓凡,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樣熱淚盈眶,紀家對她有恩,她卻沒有能力幫上什麼忙,這種無力感,真是教她坐困愁城,難受極了。
午夜時分,紀剛安撫完妻子,一個人獨坐書房沉思。
睡不著覺的紀宓凡,悄悄推開書房的門,緩步走到父親身邊。
「爸,這麼晚了,您還不睡嗎?」她輕聲問道。
紀剛抬頭看了她一眼,輕歎口氣。「我在想,明天要怎麼跟嚴家交待!還有,公司的危機該怎麼解除?」
他揉了揉緊擰許久的眉心,好不容易找到可以解救事業的辦法,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竟會發生這種措手不及的慘事。莫非,天要亡他?難道正豐銀行的氣數真的該盡了嗎?
紀宓凡從沒見過養父這般苦惱的樣子,她急忙蹲下身,握住父親的雙手,「爸,我知道我的力量相當微薄,但是,只要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都願意去做!」她懇切地說。
紀剛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苦笑道:「孩子,我就知道我沒有白養你,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了,所有的難題,爸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他這是在自欺欺人,若直一有解決的辦法,他也不用半夜坐在書房苦惱了!
「爸,我是說真的,我什麼忙都願意幫,您的養育之恩,我至今部還未報,現在紀家有困難,我是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她激動地緊握住紀剛的手。
「我知道你有這份心,但這件事很棘手,連我都一籌莫展。」靜坐幾小時,他連個頭緒都還沒有理出來呢!
「爸,不如這樣,我替您到嚴家磕頭謝罪,所有的過錯都由我來承擔!」她壯士斷腕,決定承擔所有的過錯,她不怕被嚴家指責,只要能化解這場危機,就算嚴家要將她送進牢裡,她也不會有怨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