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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頁 文 / 羅莉塔·雀斯

    「麗姿!艾美!」他吼道。「這邊!」

    他叫了好幾次,努力想壓過繃緊了皮帶狂吠、早已作勢要攻擊的蘇珊。

    好不容易,他的叫聲終於被聽到,那一坨人短暫地靜止,接著四散開來。兩個嬌小苗條的人影踉蹌朝他而來,米克獨自站立,瘋狂的四下探看。

    「逮住他!」維爾放開皮帶,命令道。

    蘇珊衝向米克,後者衝向河流。狗兒咬住他的腿,他倒向泥灘。蘇珊的下巴扣住他的腿。

    博迪和亞契在這時趕到,維爾把米克交給他們,向停下來看蘇珊擒拿米克的兩個女孩跑去。

    「你們沒事吧?」他問她們。

    黑暗中,他幾乎看不清她們的臉,但是可以聽見她們拚命喘氣,想要說話。

    他伸出手臂抱住她們,她們癱靠在他身上,河灘的臭味也撲鼻而來。

    「我的天,你們好臭,」他的喉嚨因激動而縮緊。「多久沒有洗澡了?」

    他沒有聽見她們的回答,因為將犯人交給博迪和亞契之後的蘇珊正瘋狂地拚命大叫。維爾四下張望,黑霧中有好幾個人影,沒有一個類似他的妻子。

    「莉緹!」他大叫。

    「汪!」蘇珊叫著朝西方而去。

    維爾放開他的受監護人,追著蘇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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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爾衝進黑暗,衝進味道腐朽的冷霧裡。他看不見小路,只盲目地跟隨吠叫聲往前跑。

    「莉緹!」他一次又一次地吼叫,然而回答他的仍然只有蘇珊那越來越狂亂與尖銳的叫聲。

    他絆到石頭差點跌倒,很快取得平衡之後又向前跑。各種影像在腦中撕扯:查理、羅賓、冰冷的墓碑、所有他愛過的那些人的臉,結果都漸漸隱入霧中、隱入陰影中,消失不見。

    不行!這一次真的不行。你不能多奪走她,求求你,上帝,真的不行。

    「我來了!」他叫道,他的肺燒了起來。

    一個龐然大物突然出現,他來不及閃躲,撞上那艘倒扣在地上的船,臉朝下跌進爛泥堆裡。他掙扎著爬起來,又繼續跑,卻在稍後看見她們的時候猛然剎住腳步。

    不到三碼外有一團形體在河邊的泥巴與垃圾中翻滾。蘇珊朝她們跑去、又退開、一次又一次,它瘋狂地吠叫著。

    它不知道該怎麼辦。

    維爾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看見刀刃的閃光,可是不知道是誰持刀,或者是否兩人都有武裝。任何錯誤的一步,都有可能使得那刀刺進他心愛的那個女人的身體。

    他清一清乾枯的喉嚨。「別貪玩了,葛莉緹。」他的聲音好似很鎮定。「你若不在十秒內解決她,我就要插手來破壞你的樂趣了。」

    動作突然發生——手臂高舉、刀刃閃現,而後是令他的心幾乎停止的勝利呼喊,因為那不是莉緹的聲音。接著又是一連串引人注意且狂亂的動作。

    看見糾纏的身體靜止的那次心跳,他同時也聽見沙啞且用力喘氣的聲音。「你敢亂動,我一刀從你這邊耳朵割到另一邊。」

    這是莉緹的聲音。

    他上前。「需要人幫忙嗎,葛莉緹?」他的聲音是顫抖的。

    「需要,謝謝你。」她邊喘邊說。「小心,她——詭計——多端。」

    維爾感激這個警告,那老鴇好似已經半死,可是當他把她們分開,克蕾深吸一口氣,好像還想再大鬧一回合。維爾好不容易才把又踢又抓、尖叫聲足以吵醒對岸的女人,從筋疲力盡的妻子身上拉開。

    「把她打昏,」莉緹還在喘,那女人不只不累,還像瘋了般抗拒。

    「我不能打女人。」

    莉緹上前,躲開一個拳頭,但是送出她一個自己的,一拳打在克蕾的下巴。後者終於癱軟下來。

    維爾讓克蕾無力的身體落在地上,蘇珊急切的跳上前去,發出威脅的聲音。「守衛。」他對狗說。蘇珊跨坐上去、發出低聲咆哮,巨大且淌著口水的下巴對著老鴇的臉。

    維爾朝抱著身體的側面彎下身來的妻子跑去,他推開她的手,感覺到濕濕的東西,感覺他的心落入了一個無底的洞。

    「抱歉,」她的聲音小到他幾乎聽不見。「看來我被女巫打中了。」

    他接住她,這次當她把全身重量都交給他的雙手時,他知道她不是假裝的。

    第十八章

    畢樊世站在酒館前的人群中,看著昂士伍公爵把毫無動靜的妻子抱入馬車。幾分鐘之內,到處都在耳語,朱里巷的老鴇殺了公爵夫人。

    畢樊世非常不快樂。

    他並非為公爵夫人哀傷,而是為他自己。布克蕾肯定會被問吊,但是她肯定也會找一些墊背的人。她會說很多故事,其中不少故事的主角都是畢樊世。

    他很後悔沒在去年春天的巴黎就把她殺死,反而幫助她逃走。但是他當時腦筋不清楚,不只家裡有些問題,還有某些壓抑不了的慾望。

    今天他在老皮生蠔屋聽見那母狗做的事情之後,決意來殺掉那女人。他沒花多少時間就猜出她會躲在哪裡,一位替《警察公報》工作的畫家告訴他有個瘋婦被殺,而根據那描述,畢樊世立刻知道瘋婦與兇手的身份。

    不幸的是,昂士伍公爵夫人比他更早找到那老鴇。地獄之門打開時,他離那棟泥磚屋不到二十碼。聽見她對克蕾說她的人比較多時,他立刻退開。克蕾只需叫出他的名字,他就會被列為罪犯了。如果,他早知道公爵夫人的幫手只是三個男孩和兩個沒有牙齒的妓女,他就不會這麼謹慎了。

    然而,在濃霧和混亂中,誰有辦法知道那麼多。

    現在,他計窮了,警方在昂士伍與手下之後幾分鐘抵達,整個事件從開始到結束不過十多分鐘。不久,克蕾就會被關起來,對著願意聽的人嚷嚷她所知道的每個人的每件壞事,而這對他是很不利的。

    他應該立刻離開,但是他不敢回家拿錢或衣服。每個人都知道畢樊世住在哪裡,他的妻是位著名的畫家。

    她不會想念他的。等著取代他的人,排著好長的隊伍,最前頭的是一位金髮的法國伯爵。這景像帶來與絞繩不相上下的痛苦。

    但是不管痛苦與否,這是畢樊世必須承受的。

    他有足夠的錢僱車,如果早些出發,他應可在任何人察覺他逃走之前趕到海邊。

    他小心地掩飾著身影,不讓自己顯出匆忙的樣子,這時警官們帶著用臨時的囚車押著的克蕾出現。

    「該死的母狗!」附近有個妓女喊道。

    「可惜她沒死!」另有人這樣喊。「公爵夫人只打碎她的下巴。」

    這個消息加上警官的證實,引起一陣失望的歎息。

    這讓畢樊世發現《阿格斯》的葛莉緹在這地區有不少朋友,連兩個早已半死不活的妓女都願意去幫她拯救昂士伍的受監護人。他轉頭四顧,看見幾個心冷腸硬的妓女正一邊詛咒布克蕾,一邊為公爵夫人哭泣。

    連一些混街頭的流浪兒都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他立刻知道情況可以加以利用。他擅長激發哀痛、在人的思想裡下毒,以及如何把一般的單純心靈轉成怨恨與憤怒。所以,他一邊走一邊說出一些煽動的言語。

    不過幾分鐘,水手、妓女、皮條客、乞兒和河邊混混變成一群暴民。

    他們的怒吼引發出搖晃囚車的聲音,警方人員的喝止,以及宣稱要執行暴亂法的警告。

    不過幾分鐘,暴民推翻了要將布克蕾運往雪威區的囚車,推走想要保護囚犯的警官,開始攻擊囚犯。

    不久,現場只剩被打得面目全非、慘死當場的布克蕾,以及隨即流血身亡的米克。等暴民散盡,畢樊世也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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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小時後,繼坐在伯父、查理、羅賓床邊握著他們冰冷的手之後,維爾再度坐在另一張病床邊,握著另一隻冰冷的手。

    他妻子冰冷的手。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葛莉緹,」他的聲音梗塞。「你的職責是鎮守家中,指揮大局,不是親自去打仗。你這樣要我怎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一分鐘?我發誓,我簡直是幾個月前就死了,而且是直接進入地獄——這就是我沒有吊死我自己的原因,因為那根本多此一舉。」

    「我的天,聽你胡說些什麼,」莉緹賞他一個假笑。「她只是咬了我一下。」

    那真是天下最輕描淡寫的「咬」了。要不是一層又一層的內衣、結實的緊身褡,以及「士帝叔公的懷表」,昂士伍公爵夫人早就沒命了。懷表使刀刃滑開,未曾造成直接刺入的傷害,即使傷害終究造成。

    醫生剛為公爵夫人縫好傷口並加以包紮,幾分鐘之前才由丹恩侯爵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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