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雷恩那
「……這是傅家……傅家的地方……你怎會……」呼息不順,她眉心淡蹙。
「我怎會知道,還挾你來此?」女子笑笑地替她問完。
「嗯……」眼睫虛弱地眨了眨。
此處是「滄海傅家」位在中原某處小城的隱密宅第,離湘陰大城不遠。
去年秋,她曾被傅長霄擄劫至此,強逼著成親,當時傅長霄亦是橫抱她走過宅中好長的迴廊,廊上的佈置便如今日——綿延無盡的喜緞,數不清的大紅燈籠高高掛著。
原先安置在這兒的傅家眾人,自兩人成親後,便陸續返回西塞再過去的滄海之地,如今這兒已無人煙。
傳長霄老早便命人在滄海之地重建當年毀於祝融的「傅家堡」,按時候算來,「傅家堡」的重建也差不多該完成了。她原是同他說好的,待「半年一巡」的工作了結,她要隨他回滄海之地一趟,探望許久未見的婆婆。
想起刻劃在心版上的那張男性峻顏、那雙獨一無二的深瞳,白霜月的胸口靜靜又掀起波瀾。
她不太確定那算不算疼痛,滋味卻是酸苦且窒悶的,像極被挾走的這五日,女子重新封住她幾處要穴,她雖能挪動、言語,丹田卻凝聚不住半分內力,稍一提氣,週身便漫開說不出的酸軟,胸臆悶息般。
你捨得殺我嗎?這麼多年,你總是讓著我,我很承這個情啊!
女子如是說。
原來,這世間除她白霜月外,尚有別的女子是他欲殺不能殺的。當初他狠不下心擰斷她脖頸,狂亂的眼神竄騰兩把烈火,她在那生死剎那動了心,從此便牢記著他神魂劇顫的模樣。
她以為只有自個兒有這等本事,教他捨不得、狠不起,教他懂得牽掛、曉得什麼是兩情廝愛……莫不是她太看重自己了?
這是私人恩怨,與你無干……
與她無干?與她無干?到得如今,他的事還能與她毫無相干嗎?
留下她自然有好處,比殺了她更好……
我留她、娶她為妻,因她大有用途……
這樣的姑娘……俯拾皆是……
她倦極地閉上雙眼,墨睫不太溫馴地顫動,鼻息微灼,那模樣不像要合眼休息,卻似內心正暗自壓抑著什麼。
一會兒過去,她被抱進當時傅長霄強逼她換上嫁衣的那處院落,院落裡的裝飾與上一回相同,除掛著喜緞和紅燈籠外,門窗紙上還貼著漂亮的「囍」字,也貼著好些張昭顯喜氣的剪紙圖。
女子將她放倒在紅榻上。
「你心裡莫訝異,我與霄百般要好,自然知道這處所在。至於為何把你藏在這兒……」和緩的語氣略頓,見白霜月鳳目輕掀,眸底執拗,女子嘴角含笑道:「越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啊!這話你定是聽過。」
「你究竟……想、想幹什麼……」咽喉處的肌理僵得難以蠕動,白霜月勉強擠出聲音,目光直勾勾地瞪著坐在榻邊、正俯首瞧她的女子。
那夜,女子負著她往斷壁底下躍落,其實在半空已身作斜飛,把她藏在巖壁上一個天然的小凹洞裡。
當時週遭昏茫一片,凹洞裡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如此隱密之處若非事先仔細察看過地形,又哪能得知?
她不記得何時睡去的,即便睡了,夢境也一個接連一個,擾得她沒片刻安穩,直在凹洞中待到稀光漸染,女子才挾她出洞,一路往中原而來。
她亦是到第二日天明時分,才瞧見對方的廬山真面目。
那是張十分「幽靜」的臉龐。
女子的五官好生斯文,鵝蛋臉上,兩道淡眉微微斜飛,細長的丹鳳眼,秀挺的鼻樑,雙唇薄而有型,有女兒家的秀氣,更有少年郎的俊態。她身形高出一般姑娘家約莫半個頭,肩線略寬,四肢瞧起來頗為修長,穿著打扮與傅長霄無異,年歲有些兒不好界定,約在二十四、五左右。
只不過她似乎挺愛笑的,唇山明顯的嘴總習慣往上揚,她笑著,那雙丹鳳眼深幽幽的,像兩口見不著底的古井。
「我想做的事可多了,不過你用不著憂心,我不會取你性命。」修長勻稱的指撫上白霜月略涼的蜜頰,輕移著、緩揉著,如在鑒定一塊上等的羊脂玉,整得白霜月背脊顫冷,直想打哆嗦。
這五日以來,白霜月見過太多回這樣的眼神,專注得教她心驚,因為,那實在……不該是女子瞧著女子時該有的神態。
「……你,你要折磨我,我也不怕……要施展迷魂大法,我……我寧可死,也不教你得逞……我不怕你……」
女子嘴角淡勾,兩指輕掐她的下顎,把那張溫潤臉容微微扳高。
「真要迷走你的魂,你又能奈我何?但,那就不太好玩啦……白大姑娘,你的眼當真好看,我可愛極你這雙眼了,裡頭的光彩驕傲得教人多想好好摧殘,你自個兒可知曉?若把你迷了,這眼只會癡戀地瞧著我,馴服過程樂趣大減,就非我所愛了。」
嗄?!「你、你你……」多似曾相識的說法啊!
全身酸軟無力的可憐人兒自是驚得說不出話,瞠眸張唇的,詭異的氛圍團團包圍過來,頭皮開始用力發麻中。
你有一雙好驕傲的眼睛……
那男人也曾同她說過。
腦海裡剛浮現那熟悉的冷峻面容,她心又是一擰,渾渾沌沌的,也不知自個兒該飄往何方。這自憐的心緒向來教她所唾棄,沒料及現下也陷在當中,教自己嘲弄起自己了。
「你心裡想著霄了。」俊氣橫生的鵝蛋臉俯低幾寸,吐氣如蘭,執意要望進那雙好驕傲的眼底。
白霜月抿唇不語,心提至嗓眼兒,欲躲開她湊近頸肩和耳畔的嗅聞,酸軟之感驀又浸進肌理筋骨中,避得她好生辛苦。
感覺到她的抗拒,女子低幽笑了笑。
「我可以讓你忘了他。」
白霜月不由自主地屏住呼息,促跳的左胸被對方探入襟口的掌緩緩按住,力道或重或輕地揉捏著,她渾身血液倏往腦頂上衝,臉色如霜,羞怒與驚愕的火焰在瞳底交騰。
「你……放開……」
對方非但沒放,更趁著她啟唇之際,貼臉吻住她抿得幾無血色的嘴。
白霜月驚唔了聲,費勁要抵住她鑽探進來的舌,兩排貝齒正欲咬下,下顎便遭對方施巧勁扣住了,如何也合不起來。
女子的笑如絲如縷般游進她發脹的腦袋瓜,誘著她道:「要不,你把我當作霄吧?我與他本就一體,他讓你快活的,我也有本事辦到,往後若有機會,咱三個也能要好在一塊兒,那滋味你定是喜愛……」
第四章沉恨憶思未盡期
記憶是錯綜且紛亂的……
「風從門縫滲進來啦,我可捨不得你著涼。」
那低迷的柔嗓在她膚上掀起一粒粒細小疙瘩,紅榻兩旁的帷幔垂放而下,把她困在小小的所在。
「呵,你沒穿小衣,想來是穿不慣吧?很好,你不愛,那當真好,瞧,咱也不愛那束縛人的玩意兒。」
她頭髮脹又痛楚不已,不願去聽那奇迷的音色,愈是抵拒,陷得愈深。
於是,腰帶被解了,襟口被拉扯開來,衣物一件件從她身上剝離,幾番提氣欲擋,只落得筋肌酸疼,宛教千萬隻小蟻鑽進血肉裡細細嚙咬般。
不——
混帳!混帳——
唇舌被吮得泛麻,嘴裡染開陌生氣味,她內心狂喊,發出的卻僅是虛啞呻吟。
「你這倔強模樣,唉……多可人意兒呀……」
一雙手在她裸身上緩巡輕撫,力道漸漸加劇,來回摩挲她蜜色肌膚,然後悄悄、悄悄地挪至腿間,大膽地覆在那私密地方……迷濛的鳳眸在這一刻驚得睜掀!
眼前,跨坐在她身上的女子已然半裸,小巧挺立的雙乳輕晃……她定又頭暈目眩了,猶似西塞高原上漫雪的狂風捲襲過來,掃得她隨風雪騰飛、神智錯亂,要不,她怎會瞧見屬於霄的那顆血痣,也烙在女子的兩乳當間……
「真忘不掉霄,那也無妨,就把我當作他吧!他只喜愛你這身份帶來的好處,沒關係的,還有我,我來喜愛你:疼你……」
逃不掉。
掙不開。
如何也躲不過。
她是待宰的羊羔。
不要——
忽而,她脆弱地允許自個兒陷進夢的深淵,不再緊抓殘餘的一丁點兒神智。
一旦鬆懈,棄守驕傲,疼痛的感覺頓時大減,迷亂渾沌卻從四面八方湧來,疾速吞噬了她,她身子重重往下墜跌……墜跌、墜跌……
砰!
驀然間,她不知已歇服多久的耳畔蕩進一響,那一響該是有力拔山河的氣勢,把決意要放任自己暈厥過去的她給震醒了幾分。
砰砰砰——啪!砰——
巨響連翻乍起。誰在榻邊鬥將起來?
兩條相似的黑影纏鬥得好生厲害,其中還夾雜著幾聲憤怒的咆叫,那狂嘯野蠻又嗜血,非置對方於死地不可一般,震得人幾要魂飛魄散。
她心窩陡擰,跌到底端的神魂被那幾聲咆哮扯疼了。
此一時分,床榻猛然一震,她身子被一隻強健的單臂緊緊摟住,鼻端嗅聞到的是這些時日以來、一直纏繞在她方寸間的男性氣息,胸口的疼不禁悄悄加劇著,軟弱的熱氣亦靜無聲息地衝上雙眸和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