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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衛小游

    李善緣趕緊打著圓場道:「可不是嗎?項大人自然是準備到禮部當值的。我們也準備要去翰林苑呢。」說著說著,便拉著不情不願的穆英殊,匆匆地往宮門走去。

    最後,只剩下衛齊嵐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看著他。

    見避不過,搖了搖頭,項少初舉步朝他走去。

    「將軍。」他拱手作揖。

    「項大人。」衛齊嵐也回了個禮。

    看了眼人潮逐漸散去的宮門,再回頭看看項少初。不知怎的,衛齊嵐突然覺得眼前的他看似深受君王寵愛,意氣風發,週身卻總有些說不出的落寞。

    是因被同僚敵視的緣故嗎?

    「一同走,好嗎?」還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便已出口了。

    只見項少初訝異的看了他一眼,唇邊那抹笑看起來意外地動人。

    「將軍不怕少初是毒蛇猛獸,會反過來噬你一口?」瞧,那些忠肝義膽之士不都逃得無影無蹤?就怕被認為與他項少初這奸臣「同流合污」,或者哪天被他奸計所害。

    衛齊嵐沒料到自己會那樣開口邀請,更沒料到項少初會那樣說。幸好他是個見慣風浪的人,不容易受到驚嚇。沉著地舉起兩條手臂,他問:「你瞧,這是什麼?」

    項少初眼中有著笑意。「不就是將軍的手?」不然還能是什麼?

    衛齊嵐點頭道:「是我的手沒錯。可請大人看清楚了,若有一天,大人決定反噬我一口,要咬這裡,這裡肉質較硬,不怕痛。」

    項少初著實愣了一下,接著便哈哈大笑出聲。「也許他日,我還真會試試看也說不定。」

    不知道為什麼,衛齊嵐覺得自己寧願看見項少初的笑容,而不願見他神色落寞。他一笑,他就鬆了口氣,彷彿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這種前所未有的陌生心情是怎麼一回事?

    「一同走?」他問。

    項少初搖搖頭。「不,還是各走各的吧。」他定定看著衛齊嵐道:「別忘了,風川外,十五萬大軍還等著將軍。」

    「那跟我是否與大人同行,沒有關係。」他堅定的說,似已打定主意。

    這份堅定,使項少初感到有些意外。從沒想過衛齊嵐會是一個可以來往深交的朋友。項少初又搖頭道:「不,不完全是如此。」他抬頭看著那張終於漸漸熟悉的臉龐,微笑道:「總之,少初祝將軍此去,一帆風順。」

    「你知道會有麻煩?」衛齊嵐忍不住問。

    「我猜想得到。」

    衛齊嵐不由得笑了一笑。「有沒有人說過,你是一個很奇特的人?」

    「沒有。大家都說我項少初是個小人。你是第一個用『奇特』兩字來形容我的人。」

    衛齊嵐不知道該不該為此深感榮幸,同時他也不認為項少初真如輿論所說般是個小人。靜靜看了項少初一會兒,他突然決定道:「兩個月。」

    「什麼?」

    衛齊嵐淡笑解釋:「兩個月後,若我順利歸來,你來東南城門為我接風洗塵。」

    說完,便自個兒先走了,也不再回頭。

    留下項少初一人獨立宮中,有些愕然地望著他邁步離去的背影。

    兩個月……這算是個約定嗎?他與他之間的「約定」?

    這衛齊嵐啊……看來也是個不簡單的角色。

    這回他就姑且拭目待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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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齊嵐回到將軍府的第一句話便是:「整裝。」

    讓蹺著腿的容四郎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他才剛剛適應王城的生活沒多久,將軍大人又打算幹什麼轟轟烈烈的事不成?

    「整裝……去哪兒啊?」

    衛齊嵐一進屋門便對著容四郎笑,讓他心裡直發毛。這男人不常笑,一笑就沒好事。

    「風川外,十五萬大軍的駐營地。」

    容四郎立即醒悟過來。「又拖我下水?」

    「當然了,軍師。我不拖你下水,還能拖誰下水?」說得理所當然。

    不待容四郎抗議,衛齊嵐連連又保證道:「放心,這次不是要長征遠討,我們兩個月後就回來。」

    「兩個月?」容四郎懷疑地問。

    「就兩個月。」篤定的。

    「我知道了。」容四郎皺著眉又道:「那麼現在我想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剛剛侍郎府會派人送來那兩隻鳥?」

    順著容四郎所指,衛齊嵐看見了那兩隻養在籠中的傳令鳥。「你剛說,這是誰送來的?」將軍府離王宮比較遠,他已先回到自己府中了嗎?

    「侍郎大人送來的。」

    「哪個侍郎?」朝廷中,侍郎一大堆。

    容四郎提著鳥籠,逗起兩隻精力充沛的鳥兒道:「我想應該是跟你有雙月之約的那一個。他派來的人說,這兩隻鳥兒,借你兩個月。」

    半晌的沉默後,誰也料想不到,名震四方的英雄將軍竟爽朗地大笑出聲。

    深知每個人都在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大笑著,單騎闖進了駐紮在風川的金虎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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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人先射馬。

    風川金虎駐軍早早接獲朝廷即將派任新任將軍前來這件大事,因此幾位高級將領此刻正聚在營帳中商議情勢的發展。

    帥營中,包含了四名副將、十三名都統,這十七人是金虎將軍生前極力提拔的將領,對金虎一家向來極為忠心。

    金虎之子金隸兒身居第一副將之位已三年,在金虎上將暴薨後,理所當然地在眾將的推舉下,成為臨時的首席將領,統率十五萬兵馬駐紮於風川城外,要求朝廷查出金虎將軍真正的死因,好嚴懲兇手。

    由於金虎將軍生前治軍有方,深受愛戴,因此部下們幾乎個個都義憤填膺、同仇敵愾地聲援金隸兒副將的決定,駐紮在風川城外已近一個月,毫無班師回到原駐紮地的打算。

    正當將領們商議著如何應付正從王城前來的紫衣將軍之際,風川金波江上,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已牽馬渡江,朝著兵營的方向而來。

    哨兵很快便注意到這名儒生的行蹤,不消時,消息便傳進了主帥營帳之中。人人皆知將軍身邊的容軍師喜作儒士裝束,且向來與紫衣將軍形影不離。

    「紫將來了。」金隸兒面色凝重地宣佈。

    副將李輝跟著站起,看著金隸兒道;「那麼……就按照剛剛所商議的?」

    金隸兒緩緩點頭。

    李輝又瀏覽了一眼眾人,看見所有人紛紛點頭頷首後,便道:「那麼,就這麼辦吧。」隨即下達一道命令;「王都統。」

    「在。」一名年輕的都統拱手回應。

    「立刻率領一百名士兵到金波江邊迎接紫衣將軍。」

    「得令。」王都統迅速領命離去。

    接著李輝又下了一道軍令:「侯都統,立刻率領一百五十名輕騎,從北面涉江,駐守金波江北岸,不許任何人通行。」

    「得令。」侯都統也迅速地服從了命令。

    「至於其他都統,請隨本副將前往營地入口,列隊迎接紫將軍。」

    「得令。」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完畢後,所有人都各自銜命而去,最後偌大營帳中僅剩下金隸兒一人。他抽出金虎將軍生前配戴的寶劍,在利刃寒芒中幽幽歎息了一聲:「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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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啊……怎麼竟感覺時間有點漫長?大概是天氣轉暖了吧,季節替換,使人都懶洋洋起來了。

    禮部官署內,身著官服的項少初一邊整理公文、一邊打著呵欠。

    「大人累了嗎?」手下一名文書官吏好奇地看著正掩著嘴打呵欠的項少紉。

    這些文書官員都是在吏部試中得不到好成績的老進士,擢升無望,也沒機會進入內廷與其他人臣共同議事,平日大多負責協助各部首長辦公。

    依照東陵官制,尚書以下,設有侍郎一到二人。由於禮部尚書年紀老邁,早已不大管事,早早把實權交到侍郎手中,因此當今禮部事實上幾乎由項少初一個人作主。

    與朝中官吏的態度相反,禮部的文書官員們對項少初這上司大多沒有惡感,有的甚至還相當敬佩他。只是人人都不明白,當項少初深受王上寵信之際,百官職位任他挑選,想做多大的官都不是問題,何以在眾多職位當中,他獨獨來到禮部,擔任起副長之職?

    項少初擱下手,揮了揮道;「沒事,只是昨晚沒睡好。」

    不得不承認,由衛齊嵐片面定下的雙月之約,令他輾轉難眠。而且,使他憶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回頭繼續處理起面前一堆枯燥的公文來,又令他忍不住想打呵欠。

    在朝廷裡,禮部不像戶部、吏部這些地方,需要大量的人力來支援全國的行政公務,因此可以算是外廷中較為清閒的一個部門,平日不外管管宗廟祭祀、國家儀典、官吏考核……等等,只有全國各地大大小小的國試才由禮部官員全權負責。

    從主考官的推薦到命題,全都交由禮部負責,這一關稱為「禮部試」。禮部試依據東陵試法,分為鄉試、會試和京試。基本上三年舉行一次,每試間隔一季,以便遠在全國各地的士子能在考試時間到來之前,就趕赴設有考場的州城與王都。京試選拔出來的人材將進行最後一關殿試,由君王即席命題,當場決定新科進士的等第,親選狀元、榜眼、及採花等,考選有實力的官員備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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