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宰相大喜

第15頁 文 / 橡果

    宓謙恍然大悟,回府後急忙寫了一封密信給閻合,勸他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可惜閻合自恃謀略過人,並沒有聽他的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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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後,常州福泰酒樓。

    二樓的雅座中,紫瑄正憂慮地站在窗邊遠眺。

    約六七日前,她佯稱病已被神醫治好,上奏折請求就近再查蕭氏一案,逸帝果然准了。隨後,太醫吳清源先回到都城邑州,紫瑄把丫頭小菱丟在家中,只和沉湛一起親自來常州。至於手下的那些人,除了原先護送車駕來的百餘名禁軍侍衛外,又向臬台楊明堂調撥了一干兵丁和衙役。

    但派人暗地裡查訪了多日,卻仍一無所獲。

    沉湛走過去,含笑從背後摟住她,但他不問她正在想什麼,卻道:「我正在想一個問題。」

    紫瑄聽他說得一本正經,不覺好奇,「是什麼?」

    「我在想……」他摟著佳人,卻又故意微微皺起眉,「你先前日日都侍奉在君前,幸虧是扮了男裝,否則……豈不是壓根就沒有我的份?」

    「胡說什麼?!」她不禁感到又羞又好笑,輕推他環在腰問的手。

    他卻摟得更緊,「我從不胡說!」還大言不慚地逗她,「我的紫瑄扮作男裝自是風度翩翩、俊雅不凡,換回女兒裝,也是可將這全天下的女子都比下去!」

    他這話也不算信口開河,只因紫瑄女兒態時特有的那種嬌柔美麗,他近幾日是早已飽覽。無商不奸嘛,自從雲石老人答應替陸撫台診治以來,他便趁機狡猾又霸道地向她索取了他的那份「報酬」。

    紫瑄驀然想起先帝冕宗在位時,曾當著上書房幾位機要大臣的面,打趣說過,「廷軒吶,你若不是男兒身,朕也要替皇兒們向你求親啦!」

    思及往事,她不覺苦笑。先帝若知道他破例提拔的這個年輕書生,真是個女兒身,恐怕第一個興起的念頭不會是求親,而是將她這個犯下欺君大罪的人打入死牢吧?

    沉湛忽然又在她耳畔落下一串細細綿綿的啄吻,引發她的一聲低吟。

    「知源……」她費力地喚他,「別鬧了,這是在大街上。」

    豈料他伸手就將窗邊的竹簾扯下,然後將懷中的嬌軀翻轉過來,垂眼望著她,俊美的唇角噙起一抹邪邪的笑意,「這下子半個人都不會看見了。」

    他若要執意耍賴,她是絕對鬥不贏他的。

    她立時紅了臉,心跳耳熱,來不及再說什麼,他的唇便如影隨形地覆了上來,不給她一絲拒絕的餘地。他緊擁著她,在竹簾遮蔽下,肆意攫取著她唇瓣內的甜蜜芽芳。……

    紫瑄不由得閉上了眼。

    直到送尊菜湯的夥計在雅座外敲門,才將兩人驚醒。

    「兩位公子,小的送湯來了。」

    唇舌間的纏綿被迫戛然而止,沉湛沒好氣地應聲,「端進來吧!」

    她見他氣惱的模樣,好笑地捏了捏他的手,輕輕推他一起重新入座。

    夥計送進一大盆香氣四溢的尊菜鮮蝦湯,討好地搓著手,兩眼瞇成了條線,不停地在旁邊道:「兩位公子慢用,兩位公子慢用,兩位公子慢用……」

    沉湛皺眉,掏出一錠碎銀,「出去吧,沒叫人不許進來打擾。」

    「好的,謝公子賞!」夥計喜出望外,將銀子當空一拋,又利落地接住。

    舉凡酒樓茶肆的跑堂夥計都有這樣一套生財的法子,沈家名下那幾間大酒樓也是如此,沉湛當然知道他們這些雞零狗碎的毛病。

    夥計正要拔腳告退,外面街上忽然傳來一陣孩子的哭聲,還有幾個人在大聲喝斥,似在責罵那孩子多管閒事。這可不得了!他趕緊三步兩竄地趕到窗邊,掀簾探出腦袋——

    「喂喂喂,吵什麼?好哇,你們這群缺德帶冒煙的倒霉鬼,敢抬個死人來我們福泰樓門口?看小爺我怎麼收拾你們——」他邊說邊惡狠狠地捋起袖子,一縮回腦袋卻又換回了方纔那一張笑臉,「嘿嘿嘿,二位公子慢用,小的這就下樓把那群倒霉鬼都轟走!」

    夥計腳底抹油地奔下樓去。

    沉湛不以為意,慢悠悠地盛起湯來,紫瑄的心裡卻陡然生疑。

    「知源,你聽——」她伸手指向窗外,「這孩子的哭聲……像是貝貝?」

    「別疑神疑鬼了,那孩子現在不正陪在她師父身邊嗎?」他笑瞇瞇地把湯碗端到她面前,「來,先喝了這碗尊菜湯,這樓裡的廚於是從『樓外樓』聘來的,做的絕對地道。」

    紫瑄敵不過他的溫柔笑意,只得暫時放下心思,但僅喝了幾口,樓下的吵鬧聲越甚。夥計和他所罵的幾個倒霉鬼較勁,結果孩子的哭聲、路人的幫腔聲、吵鬧聲……亂成了一團。

    這下終於連沉湛也不得不好奇了。

    他不耐地站起身,「我下樓去看看。」

    沉湛下去不久,樓下的吵鬧聲便漸漸消散了,等他回到雅座,懷中竟抱著一個啜泣的小身影。

    「貝貝!」紫瑄吃驚地迎上去。

    原來她沒聽錯,方才真是這小女孩在哭。

    沉湛把孩子放下地,沒好氣地道:「一夥人抬著一個病人去看大夫,路過酒樓時,拾的人不慎踩到石子,滑了腳,連人帶擔架都摔在了地上。」他憐惜地摸摸小腦袋,「這孩子正巧路過,好心掏出她師父給的一粒藥丸讓病人服下,那夥人卻怕是髒東西,反而破口大罵……」

    貝貝委屈地又偎入他懷中,抽抽噎噎地說:「這是師父的清風丸……能治百病的……」她細嫩的小胳膊輕輕摟在沉湛的脖頸上,像把他當成了眼下最大的依靠。

    紫瑄歎了口氣,「貝貝,怎麼只你一個人?你師父呢?」

    「我要跟師父出遠門了。」說話間,貝貝一直垂眼望著地面,原本明亮可愛的大眼睛顯得有些失神,「師父說,貝貝臨走前,應該先給爹娘上個墳……」

    「出遠門?」沉湛把小傢伙抱到桌邊,「你們要去哪裡?」

    貝貝拾眼看了看週遭的環境,又無精打采地依偎在他的懷裡。「師父說,再過幾日等撫台大人的病治好後,他要去雲南橫斷山赴一個老朋友的約。」

    雲南橫斷山?

    紫瑄和沉湛對望了一眼。忍不住道:「貝貝,那你爹娘的墳……」

    貝貝的小嘴兒一噘,委屈地又落下淚來,「貝貝的家人都埋在一起……梅姨帶著貝貝找了好久,把手都刨腫了……可是大火把什麼都燒沒了,梅姨沒有法子,就偷偷包了一大包灰……」

    紫瑄的心頭不禁一震。

    梅姨,難道也是命案中的倖存者?

    但眼下她卻不忍心追問些什麼,只得溫軟地勸道:「好孩子別哭。」她摸了摸貝貝的小腦袋,「你一個人跑來常州,一定餓了吧?等吃飽了,哥哥姐姐陪你一起去祭掃爹娘,好不好?」

    「好。」貝貝細細地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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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緩緩地西沉。

    常州遠郊一處幽僻的山腳下,山茅野草間,果然有一座孤伶伶的墳塚立在那裹。

    墓碑上寫有「蕭氏闔府之墓」六字。

    只是風吹雨淋,碑上的漆大都脫落,字跡變得有些模糊。

    貝貝跪倒在墓碑前,卻反而不哭出聲了,小嘴咬得死緊,只是默默流淚,把沉湛替她準備的果盤點心都擺在墓前的空地上。

    紫瑄替她點了三炷香,她拜了拜,插入小香爐裡。

    此時天色向晚,暮雲四合,陣陣歸鴉發出吵嚷而淒厲的叫聲。

    紫瑄不安地仰頭望天。

    沉湛輕攬住她的腰,低聲勸慰,「沒事,落日歸鴉,古來即是如此。」

    她低歎一聲,忍不住順勢偎入身邊人的懷中。

    「只是這孩子……」她看著小傢伙,心頭亦是一陣淒楚。

    而遠遠的林木深處,忽然有個纖瘦的身影幽靈般出現——

    看上去似是個女子,穿著一身素色的裙衫,頭戴斗笠,斗笠的邊緣卻罩著一層厚厚的紗帷,瞧不見面容。她靜靜地觀望了一會兒,便悄然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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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沈家在常州的一處宅邸中。

    沉湛正替紫瑄慢慢梳理沭浴後濡濕的長髮。

    鏡中映出一張美麗的容顏。夜風徐徐,帶來滿室清涼舒爽,那溫柔的笑意在夜風中便如水蓮花一般靜靜地綻開,恬靜無波,卻迷了身邊人的雙眼。

    沉湛幾乎要為之屏息。

    古人云;縹緲見梨花淡妝。常說美麗的女子只需淡掃蛾眉、薄施脂粉即可,又豈知他的紫瑄,脂粉於她只是累贅?此時她卸下白日扮男裝時的嚴謹,一頭長髮柔柔披下,女兒嬌態便渾然天成。

    「知源——」紫瑄忽然握住他的手,憂慮地轉過身來。

    「怎麼了?」他仍慢悠悠地替她梳理著髮絲。

    「貝貝的爹曾是常州的大鹽商,以此推斷……我擔心蕭氏的命案恐怕並非殺人劫財這麼簡單。」她滿懷憂慮,思索中閉了閉眼,「倘若……倘若背後又牽涉到更深的利害關係,豈非如前次的賬冊一樣?即便查實了——」她搖頭歎了口氣,「對朝廷、對皇上又是一個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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