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靳嵐
汪奕桐拉拉門把,發覺這鎖還頗為堅固,要打開得費一番功夫。他轉過身,看見坐在床鋪邊緣的舒菲亞正盯著自己,神情若有所思。
照這光景,大概是瞞不下去了。汪奕桐在心中苦笑。枉費他花了那麼多功夫讓她愛上他,卻偏偏碰上虎幫來攪局。
他走到她身旁,方才凌厲冷酷的眼神已不復見,面對她,他總是一逕地溫柔。
「你到底是誰?」舒菲亞的美麗水眸中滿是困惑無助。
「你認為我是誰?」汪奕桐握住她的手,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我知道,可是我今天才發覺,原來我對你一無所知。在我印象中的汪奕桐,是個家教良好、溫文儒雅的男子,難以想像會去開夜店,更不可能像方纔那樣勇猛的打鬥。」舒菲亞搖搖頭,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望入他的黑眸。「所以,你是誰?」
其實,在她心中,有一個她極度期盼的答案,但那實在是太不可能,不可能到她連想都不敢想。
汪奕桐沉默,思考著是否要跟她說出實情,又該如何跟她說明。
「算了!不管你是誰都無妨,這件事情是我自己惹的,我不要連累你,我去跟他們談條件,要他們放了你。」在汪奕桐還來不及說任何話之前,舒菲亞突然激動得站起來。
不管他是誰,她都很在乎他,非常、非常在乎,她不要看見他為了她而受到傷害。
「我們會一起離開這裡,我也不可能丟下你一人不管。」汪奕桐拉住她,走到她面前,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口氣堅定地說。「等一下你待在這裡,我出去將那兩人撂倒。」這房間的窗台與客廳的陽台相距不過五、六十公分,他應該可以跨過花台爬到客廳陽台去。
「你要怎麼出去?」舒菲亞不解地問。
「爬窗戶。」汪奕桐指指她的窗台,舒菲亞立刻瞭解他的意思。
「不要,這裡樓層那麼高,若是你不小心掉不去怎麼辦?而且他們有槍,那樣太危險了。」舒菲亞不肯地搖頭。「你聽我的,他們要以我為人質勒索爸爸,暫時不會傷害我,你不要出去跟他們硬碰硬。」
「菲兒,相信我好嗎?」他輕輕搖晃她。「我們只剩不半個小時的時間,等到虎幫護法一來,我們要逃出去的機會就更渺茫了。」他在她唇上飛快地一吻,轉身離開,卻被舒菲亞拉住手臂。
「不要去!」她慌了起來,急得淚水在眼眶打轉,心一橫,她說道:「我……我不值得你為我冒那麼大的險。我根本不愛你,我跟你在一起,只是因為害怕孤單,想找人陪伴。我愛的是另外一個男人,我甚至有可能懷了他的孩子。」
她一口氣說出這些話,連她自己也深受震撼。
她一直不敢將汪奕桐與程昊拿來比較,也不敢誠實地面對自己到底愛誰多一些,只能像鴕鳥一般,把頭埋入沙裡,不斷努力還忘程昊。因為她貪戀著汪奕桐對她的寵溺、疼愛,她不想失去他,縱使他或許不是她的真愛。
這樣很自私,她明白,所以她心中對他總是有隱隱的歉疚。
可現在,她終於可以確定自己是愛他的,否則她在說出這些話時,心不會那麼痛。也許她可能會因此而失去他,但只要他平安,她願意再次承受孤獨。至於程昊,似乎已經成了她的心的一部分,或許終其一生,她都無法將他忘懷。
可笑的是,她對他們兩人都割捨不不,到頭來,卻兩人都無法得到。這大概是老天給她的懲罰,誰教她如此二心二意。
汪奕桐聽完她的話,身軀一震,轉頭震驚地望著她。
舒菲亞回望他,悲傷的眼眸中滾出一行清淚。她就要失去他了……
「你說,你可能懷孕了?」汪奕桐在她身前蹲不,微微仰頭與她相視,小心翼翼地問。他當然能夠很輕易地猜出她口中的「另一個男人」是誰,只不過,他壓根兒沒想到懷孕這件事。
「對,就在我離家出走的那一天,我和那個男人在你後來找到我的旅館過夜。」舒菲亞的眼淚越掉越急,口中嘗到淚水的苦澀。「我不想再騙你,你也不需要再為我付出什麼,你聽見了嗎?我……我不愛你。」她的心彷彿要碎裂一般,強烈地劇痛著。
汪奕桐的雙手捧住她的臉蛋,凝視她的眼眸中盈滿深情。「我聽見了,可是,我愛你。」他猛地拉著她一起站起來,將她鎖入懷中,狂烈地吻她。
他那句真摯深刻的「我愛你」,讓舒菲亞疼痛的心驀地融化,她激動地緊抱著他,熱情地回應他野蠻的需索,整個人隨同他一起燃燒。
這和他平常溫柔清淡的吻不同,舒菲亞在他的熱情攻勢不迷迷糊糊地想著,這感覺……這感覺就像……
突然之間,一個溫熱的圓形物品被塞入她掌心。
舒菲亞停止親吻,攤開掌心,低頭望去。
黑色的皮繩串著一枚圓形鏤空的龍形銀飾躺在她的掌心中。
舒菲亞櫻唇微張,震驚地倒抽一口氣,無法置信地瞪著手中的龍形墜子。
「我說過,你是我的,我不會放你走。」汪奕桐,或者說是程昊,無比愛戀地以手背撫過她的臉龐,另一隻手則合起舒菲亞攤開的手掌,連同墜子一起握住。「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給你。」
舒菲亞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法確定這是否是自己的幻想。沒錯,剛剛那一吻的狂妄熾熱,就像那晚程昊帶給她的感覺。
「你,你竟然是……」她拾起頭,茫然地望著他,幾乎無法完成一個完整的句子。
所有的疑惑如今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為何汪奕桐的手掌上會有硬繭,為何程昊會及時出現在酒吧,將她從那兩個色狼手中解救出來,隨之又消失無蹤:為何汪奕桐隔天會在那個汽車旅館找到她,為何汪奕桐會設計出那一套旗袍……一切的一切,正因為汪奕桐就是程昊。
如果不是她已經有先人為主的念頭,執意要在這兩人之間做區分,她縱使從沒真正清楚看見過程昊的臉,也應該從他們的身形和溫暖的胸膛有所聯想。
舒菲亞情緒複雜地望著他,不知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該生氣還是該高興,太多的情緒一下於在她心口爆開,反倒讓她短暫地喪失反應的能力。
前一刻,她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下一刻,她竟發現她愛著的兩個人,原來是同一個人,而她還傻傻地在兩者之間苦惱不已。老天不是存心捉弄她嗎?
「為什麼?」她愣愣地問,雙眸專注地看著他。若非她自己刻意將程昊鎖在記憶深處,她早該將他們兩人聯想在一起,縱使衣著改了,身份換了,但完美的體魄和流暢優雅的走路方式,卻是如出一轍。
「當然是因為你。」程昊擁抱她一下,隨即放開。「你說你懷孕,是真的嗎?」
「我不確定,我的生理期遲了,但我還沒有去驗,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舒菲亞老實地說,既然汪奕桐就是程昊,她當然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她直直望入他的黑眸。「那一晚,真的是你,對不對?」
「對。」程昊的黑眸放軟,露出溫暖的光芒。「是我不好,那一晚的纏綿,並不在我的計劃之內,但你實在讓人無法抗拒。」
他這番話讓舒菲亞的心完全融化,不過她還是難免怨懟。「為什麼這樣騙我?」
「這我以後會慢慢解釋,我們所剩時間不多,有什麼事等我們順利離開再說。」他再次給她深深一吻,準備打開窗戶。
「不要去。」舒菲亞拉著他不肯放手。「你說過不會離開我,會永遠在我身旁的,算我求你,不要冒這種險。」
「菲兒,我是誰?」他輕歎一口氣,雙手捧住她的臉蛋問道。她擔心恐懼的模樣,實在令他心疼。
「你是……程昊。」舒菲亞凝視著他,夢囈般地說。她還是無法相信這個與她朝夕相處一個多月,處處寵她疼她的溫柔男人,和那個神秘權威、人人懼怕的龍幫老大,竟是同一人。
「如果我是汪奕桐,你的擔心或許有道理,但我是程昊,你認為外面那兩個小嘍囉,我會放在眼裡?」他安撫地笑笑。「我本來希望能讓你完全脫離這種打打殺殺的世界,不讓你再感到恐懼憂慮,沒想到還是無法實現,對不起。」
「我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會怕。」舒菲亞開始有點瞭解他扮成汪奕桐的用心,眼淚又掉了下來。
「菲兒,別哭。」他以拇指抹去她的淚水,再度摟摟她。「你待在這裡,聽到我喊你時就立刻出來,懂嗎?」
「好。」她點點頭,但仍是捨不得放開抓住他手臂的手。
「乖,放手。我們一定能安全離開的。」程昊輕輕掰開她的手指,抽回手臂,靜悄悄地打開窗戶。
「等等。」舒菲亞輕聲喊住他,把手中的龍形墜子交給他。「你還是把這個戴上,我聽人家說,這是你的護身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