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柏衣
「你喜歡他嗎?」裴杉宇打斷她。
「嗯。可是……」
「那不就行了,又何必管別人怎麼想。」裴杉宇淡淡地看著她。「相信我,昨晚郝崇文是這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他的話給了她莫大的鼓舞,雖然篤信「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這次許諾也不禁產生了「原來這條臭魚也會冒出一句人話」的感動。
「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的夢中情人似乎還對前女友念念不忘。憑你的扁平身材加霉女長相,要讓他徹底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恐怕還有些困難。」
感動了沒一秒,他又故態復萌,似笑非笑的模樣欠扁極了。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
這條死魚,專愛戳別人的死穴。雖然他說得沒錯,但每個人都有過去,而且初戀總是最難忘的,否則她也不會單戀郝崇文那麼久。只要對方真心想和她好好交往,她就有信心,長此以往,郝崇文總有一天會愛上她。
不是說,真愛能跨越一切障礙嗎,這點小小的「初戀情結」,又算得了什麼?
「既然你都知道,那還煩惱些什麼?」
「可是,剛才上班時,董依潔教訓了我一頓,說我並不是真的喜歡郝崇文,只是偶像崇拜而已。」
就是剛才她被董依潔訓得太厲害,說她是被眼屎蒙住了看不清,她對郝崇文的感情,其實跟追星沒什麼兩樣。她根本不瞭解他,而他也不瞭解她,她記憶中的他,根本就是高中時的模樣。她一直活在對他光環的崇拜中,沒有半點實質基礎作支撐。遲早有一天,她會徹底醒悟。
許諾想反駁,卻偏偏找不出理由。可惡,董依潔的口才一向比她好。
偶像崇拜?裴杉宇笑了,董依潔還真是一針見血。
「雖然我也覺得自己有時很遲鈍,但還不至於遲鈍到連是不是喜歡一個人都分不清吧。」
一陣狂風,吹亂了許諾的髮絲。
「每個人喜歡別人的方式都不一樣,有像烈火般熾熱的感情,有溫柔似水的感情,也有沉默堅忍的感情……愛一個人,有時候也許並不如別人所說的,一定要刻骨銘心,只要你相信自己,那麼這份感情應該就不會錯。」
很意外的回答。
「那……你有喜歡過別人嗎?」許諾忍不住抬頭問他。
這是她第一次問他類似的個人問題。她知道,從小到大,他身邊的女孩都沒有少過,卻從未見他跟誰認真過。
「你猜。」裴杉宇丟給她一個促狹的笑容。
「哼,你這個花心大蘿蔔,肯定像天上的星星,多如牛毛,不勝枚舉。」
「只有一個。」
「騙人!」這是她的第一個反應。
「不相信就算了。」裴杉宇一反常態,不跟她爭辯,只是淡淡一笑。
「她是誰?」
許諾腦海中首先浮現出酒吧美艷老闆娘——琳達的身影。
「不告訴你。」
「為什麼?!」許諾不服氣地叫。
「因為這是秘密。」
「什麼秘密!我看你肯定又在耍我,我怎麼從來沒見你和哪位女孩定下來過。」
「她根本不知道,我又怎麼可能跟她在一起?」裴杉宇苦笑。
啥?對方不知道?
許諾大為震驚。「該……該不會……你……是在暗戀對方?」哈,如果真的是,那可是她聽過的最重量級的八卦新聞!
「隨你怎麼想,反正她不知道。」
看裴杉宇的樣子,不像說大話。真的假的?像他這樣的男人,居然也會暗戀某人,要不是他親口承認,許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麼不告訴對方?」
她好奇極了,憑他的條件,她想像不出,世上還有哪個女人會拒絕他的追求。
「你養過花嗎?」裴杉宇反問她。
「有啊,養過一次,沒活多久,後來就再也沒興趣了。」許諾向來是急性子,最不擅長養花草。
「喜歡一個人的心情,就像是護養一朵花。」裴杉宇靜靜眺望遠處,視線不知停留在何處。
「有的養花人,喜歡把花連根拔起,放到自家的盆栽中,卻忘了花自身的習性是否能適應新環境;有的養花人,因太愛那朵花,而整天給它施肥澆水,最終導致花兒因澆灌太過而夭折;有的養花人,明知自己根本養不好花,哪怕他再喜歡那朵花,到頭來也只會令它枯竭而死,所以他會放棄自己的獨佔欲,僅在一邊靜靜看著那朵花生長,對他而言,只要那樣就夠了……」
「可這樣的話,那位養花人豈不是太寂寞了?」
裴杉宇轉過臉,沉默地看著她。「那是他的選擇,他決定要走的路。」
沒由來的,許諾的心臟突然揪痛。裴杉宇口中說的養花人,似乎就是他自己,但她不敢肯定,畢竟這跟他一向給她的感覺相差太遠。永遠是那麼吊兒郎當的、張狂的、懶洋洋的,什麼都無所謂的裴杉宇,怎麼可能對一個人這麼認真,認真到連她看了都會心痛的地步?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難過起來,這種難過比知道郝崇文其實還一直想著前女友要嚴重上百倍千倍。
「你……真的就這麼喜歡琳達?」
裴杉宇怔了一秒,突然大笑起來。「你以為我喜歡的是琳達?」
「難道不是嗎?」
裴杉宇繼續大笑,肆無忌憚的笑聲迴盪在空曠的頂樓,許諾覺得自己彷彿傻瓜一樣。肯定又被這條死魚給嘲弄了,雖然還不知道到底為甚麼。
「許諾,你真可愛,」裴杉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你真是傻得可愛。」
許諾臉冒黑線,這是什麼評語?!
裴杉宇看了看時間。「我得回設計部了,要不然今天又完不成任務,先走一步喔。」
「等一下……」他還什麼都沒說清楚呢!
她跑過去,腳步一急,被凹凸不平的路面一絆,差點跌倒,眼看清麗的臉龐就要和水泥地面「親吻」之際,被他一把抱住。
「小心一點。」
他眼中的急切惶恐震住了她,她所見到的裴杉宇,從來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這是第一次,他暴露出不掩飾的真情。
一陣如潮水般洶湧的情緒揪住了她的心,許諾深深凝視著他的眼眸……心裡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就算這樣一直賴在我胸前,也挖不到什麼寶喔。」
「裴杉宇,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她仰起臉,看著他,想從那張似乎總是戴著面具的臉上挖出些什麼。
「我怎麼可能會有事情瞞著你?」他還在笑,若無其事的笑。
「一定有,雖然……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但是……你絕對有事瞞我!」
「你想太多了。」他握住她的手,將她緩緩推開……
他似乎總在推開她,總是這樣。
「臭魚……」未完的話,哽咽在她的喉口。許諾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泫然欲泣的感覺。
對方卻只是瀟灑地一揚手,將她的叫聲拋諸耳後。
走下台階,裴杉宇深吸了一口氣。
剛才那一幕差點令他的心臟虛脫,不,不會的!她這麼遲鈍,怎麼可能察覺自己的秘密?那是他終其一生,都絕不說出口的秘密!
可是……
——那位養花人豈不是太寂寞了?
怎麼不會寂寞?有多少次他幾乎克制不住想伸手擁住她,一遍遍以自己的唇舌向她吐露這世上最令人臉紅心跳的愛語,只要她不拒絕,他願意把她捧在掌心,寶貝她一輩子。但他不能這麼做!哪怕忍得再辛苦,渴望再強烈,心再痛,他也一次又一次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去碰她,哪怕她就在咫尺之距。
這就是他的選擇,他要走的路。s哪怕這一條路會通向與她的分離,那也比今後任性地禁錮她,令她痛苦窒息要好得多。
所以……就這樣吧……
……只要這樣就好……
裴杉宇微閉起眼睛,感受著陽光留在眼皮上的餘溫,感受那一瞬間的黑暗。
第六章
費盡千辛萬苦,原以為從此能一帆風順,然而,和郝崇文交往數星期後,許諾才發現,這份來之不易的戀愛並不如自己所想般順利,甚至,充滿了說不出的奇怪和不安。
雖已和郝祟文確立戀愛關係,也對外宣稱彼此是男女朋友,但許諾內心卻並沒有多少安全感,甚至連戀愛的感覺都淡之又淡。他們交往的模式千篇一律,一周見一次面,週末一起吃飯,十有八九是令她消化不良的壽司,看電影,十有八九是令她昏昏欲睡的艱澀影片,音樂會必定是令她昏昏欲睡的古典音樂。
她和郝崇文的個性太格格不入。
她個性開朗大方,興趣廣泛,而郝崇文趣味單一,行為模式;她鍾愛「低級趣味」,喜歡好萊塢式商業電影,聽歐美流行音樂,看武俠,言情小說;而郝崇文則只看艱澀電影,聽名家交響曲,看現代深刻文學作品,全部是令她唯恐避之不及的「高級趣味」……
若看政治新聞,十分鐘內還沒有議員們開罵開打的場面,許諾就立刻轉到別的台看武俠片,而郝崇文則會正襟危坐、一字不漏地聽完並嚴肅地跟她探討當今局勢,搞得像在開國際政治講座。她吃東西只喜歡大魚大肉。熱騰騰香辣辣的雞翅是她的最愛,而郝崇文只吃素食,崇拜健康食品,拒絕高熱高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