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相思兮相憶 文 / 晴芊若素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盡。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莫相識。」繡口一吐便是半個盛唐的詩仙是何其的灑脫,竟然也會被相思擾心,寧可莫相識。那麼,我呢?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是否還會做出當初的抉擇?
雪妮環抱著雙膝坐在落地窗旁,靜靜地仰望著夜幕中爭先恐後綻放的煙花,任思緒放浪在回憶中。5分鐘之前,隨著電視機裡的倒計時,歲月又被推向前一步,開始了新的一年。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這句話說得不對,雪妮暗自搖了搖頭。為什麼自己一絲變化都沒有呢?細細想來,大學的這兩年幾乎是一片空白,如紙般慘白得觸目驚心。她好像什麼都沒有做過,只是站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就又過了兩載。而夢中無限次循環著過往的橋段,彷彿她是從過去被生拉硬拽到現今的,傻傻的分不清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
記得以前每到新年零點的時候,她都會對著煙花許願,三年如一願地期許著。可笑那時的自己太天真,瞬間綻放、永世湮沒的煙花又怎麼會如願,又如何長久?雪妮搖著頭笑了笑,心想:「都是騙人的。每到新年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一些新年新氣象之類的話都是自欺欺人的。人怎麼能說改就改得了,更何況是心呢。丟了的心怎麼要的回,又能去哪裡要呢?」
她曾以為他是命中綻放的盛世煙花,卻不想竟長成了難自愈的瘡疤。
想你,不知不覺成了一種習慣。
時光如斯,匆匆一別,好像還有太多的來不及。可是,這兩年來雪妮再也沒回過母校,不是不想念,而是太過思念。現在的她很容易從身邊的人和事就聯想到他,然後就會很難過,所以畢業後雪妮一直迴避著讓她觸景傷情的一切,她害怕不能自已。這一次,她是狠下心來,對自己殘忍一次,去面對那些她不敢直視而從未忘卻的過往。所以,雪妮答應了回家過年的筱貝一起回母校,探訪恩師。
筱貝依舊是高中時嬌小俏皮的模樣,依舊如從前那般活躍在校園之中,有增無減、孜孜不倦地組織著各種活動,流連於各個社團。哦,對!不同的是如今她不是一個人,而是和她的小男友一起,折騰。整個一副「吃遍天下美食、遊遍天下美景」的架勢,各種秀恩愛,叫雪妮爾等悲催姐們情何以堪啊。
話說,如今的大好形勢確實讓雪妮始料不及。想當初剛上大學那會兒,筱貝就和雪妮說過他們班的一個男生,這不是關鍵,關鍵是那死孩子竟然說他長得像樂莫宣。雪妮瞧了瞧照片,果斷地駁回了筱貝這個荒謬的觀點。再後來,筱貝和那個男生竟然如膠似漆、如火如荼地在一起了。在網上看到他們親密的情侶照時,雪妮盤著腿托著下巴,想了許久:「這種結果看上去有點意外,不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筱貝這樣聰明的女孩要的自然是華麗麗的青春,又怎麼會委屈自己。只有我這種傻貨和自己對著幹,眼睛裡容不得半點缺憾,活得太認真。自然,什麼都不會擁有,甚至活得很累。」
回去的那天,初、高三畢業生已經悲催地提前開了學。見到高中的班主任時,她還調侃了筱貝和她小男友的事情,想來秀恩愛這件事無異於玩火zifen。恩師們還是當年的樣子,母校也還是當年的樣子,依舊的教室、依舊的操場、依舊的樓道、依舊的食堂,不依舊的學生。雪妮看著那些穿著校服的年輕面孔穿梭在樓道中,彷彿自己穿越時空隧道回到了當年。走著走著,她才發現原來每個角落裡都藏著回憶。
那一年,激情四射的綠茵場上,樂莫宣和晨鴿揮汗如雨;那一年,暮色下燈火通明的教室裡,舒樂和雪妮靠著青綠色的牆圍不厭其煩地談了許多;那一年,小賣部門口,一直在糾結到底要買哪種零食的小q把雪妮急得直跺腳;那一年,最頂層走道的窗戶旁,即將面臨高考、抉擇、離別的雪妮和薇藍黯然淚下;那一年,繁花似錦的小花園裡,和小艾閒談的雪妮被一隻貓搶了糖葫蘆;那一年,樓間操場邊的走道上,唱著《稻香》的梓空悉心安慰著心灰意冷的雪妮;那一年,月考中午休息時,無人的樓道裡秋凝在背古詩而雪妮在一旁聞詩翩躚起舞。
雪妮貼近窗戶,透過明亮的玻璃她看到了當年自己在對面的樓裡邊背詩邊跳華爾茲的場景,秋凝的笑聲猶在耳畔,只是她們已經有一年沒有再聯繫過了。親愛的你們,都還好嗎?
走進三樓的辦公室,依舊有歷史老師坐鎮。雪妮看到她時還像當年一樣特別的想逃,生怕她會說:「雪妮啊,該背歷史了,別都等到最後一塊背!」雪妮想起,當年自己、小q、樂莫宣這幾個總是不會默寫歷史題的孩子被她列入黑名單,名字被寫在黑板上,然後被叫到辦公室洗腦,滔滔不絕的教導猶在耳畔。不知道她現在還會不會下課時捉學生關在空教室裡背歷史,一如當年可憐兮兮地梓空。
二樓的第一個教室原是雪妮他們的高三一班,現在仍是一班,高二一班。走進教室,雪妮愣在原地,寸步難行。一切如舊,就連黑板上寫課表的位置和方式都沒有變,只是裡面沒有坐著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女和唇紅齒白的少年。教室旁的窗戶依舊明亮,記得以前雪妮很喜歡坐在窗旁望向外面,邊吃糖葫蘆邊偷看他踢足球。他踢球的時候,總是不穿校服。他喜歡穿各種款式、顏色的條紋衫,都是雪妮喜歡的樣子。所以,無論樂莫宣跑動到哪個位置,雪妮總是可以準確無誤地鎖定他的身影。
在這個落寞的樓道裡,他們曾經無數次的擦肩而過,可是雪妮卻始終沒有勇氣抬起頭,而如今另一個人在哪裡?雪妮吸吸鼻子,垂下眼簾,想:「在這樓道裡,如果我可以再見到你,哪怕只是你的影子,我一定會奮不顧身地緊緊抱住你,再也不要消失了好嗎?」
靜默的操場,躁動的青春。那些滿腔熱血的男孩專注地踢著球,一定是把自己當做了羅納爾多、卡卡,正在赴一場豪門之間的較量。隱隱的,雪妮仿若看到了莫宣的身影,可是一轉身就變了人,她不認識的新面孔。
雪妮穿過樓道、走過操場,滿身陽光味道的學弟們和她迎面而視,微笑著羞澀地低下了頭。雪妮有些心酸:「你們可知道我曾經也穿著這樣一身校服,和你們身邊的女生一樣,不著粉黛、不穿高跟鞋、邋遢著校服、梳起高高的馬尾辮,只是如今雖可以博得更多目光的逗留,卻再也難找回那無邪的笑容和滿身的青澀味道,還有我那最心疼的人。」
雪妮記得,她好像在這個校園裡丟落了什麼,可是如今卻怎麼也找不回來了。「都怪我太信任時間,以為時間真的可以撫平一切。可它卻反噬了我,一切都清晰如前,哪怕這些很小的細節,他的樣子、他的衣服、他的外套、他的鞋子、他的小動作、他的眼神,他的一切。只是我知道,無論我對他到底有著怎樣的感情,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他無關,所以他不會為我做任何的改變。」雪妮想起畢業前樂莫宣在撲克牌上簽名時寫下的留言:「一生幸福」,一瞬間她眼前的天空模糊了起來,哽咽道:「對不起,我做不到。」那是她最愛的人對她的期望,本應不遺餘力地去完成。可是,耳朵背著她去搜集他的消息,眼睛偷著去窺視他的舉動,就連心也背叛了自己。失去了莫宣的雪妮沒有辦法幸福,又何談一生幸福。雪妮緊了緊掌中的手機,可是她知道它不會帶來他的聲音。
思念很無助,因為思念開不出花、結不出果。也許,思念根本就不需要開花結果,它只存在於某個人的心裡,無需別人驗證它的存在與價值。
中午,雪妮和筱貝重溫了一下食堂的飯,感覺比大學的伙食好吃多了,只是當年怎麼就沒有發覺呢?還和老師談了許多,話題已經不再是當年那些關於學習理想之類的了,而是像朋友一樣的聊起生活、感悟。還來不及思考,感覺和身份就已經悄然無聲地轉換了。不經意間,貌似一切如舊的人事早已變成了嶄新的模樣。只是,雪妮還停擺在原地,沒有發現。
她一直在想,她的那個傻小子現在是不是長成了男人的模樣,會不會現在正和女友逛街吃飯,是不是已經不記得這世界上還有一個傻瓜,正在流著淚為他續寫神話?
只是他們再也沒有遇見過,大一那年財大裡的背影是最後一張底片。他是否能夠像變魔術一樣的回來,出現在她的世界裡?他是否能夠像神仙般的治好她,至少讓她不再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