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1章 惑 文 / 彩墨
「朕的蕙良媛且是好膽識,也很是聰慧。」莫長黎凌厲眼神細細掃過跪在地上的白凝煙,低沉著聲線緩緩出口。
白凝煙自打被皇上傳召來後就一直這樣跪著,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口。又是一陣莫名其妙,進門行禮後就見著莫長黎臉色不對,緊接著遲遲沒有落下免禮二字。
對於白凝煙來說,靜候著顯然是最好的方法。
莫長黎從來沒這麼覺得,聲音雖輕力道卻是極重:「如此聰明的人兒,就待在這緲雲宮惶惶度日豈不是可惜?」
「……」白凝煙依舊沉默。
——簡直不知道莫長黎在說什麼。
須臾也不見白凝煙有任何動靜,莫長黎心下冷笑,唇角勾起,相比往日而語顯現出一種非同尋常的冰冷,一壁掃視道:「既然良媛無話可說,」一頓,又語,「那便不必跟著了。」
聞他眉目,白凝煙心頭一緊,雖然仍不知所為何事,可她就是覺得,面前這個男人並不像所想的那樣簡單。
屋內靜得出奇,隨侍的婢女內監均被莫長黎遣了出去,這更使白凝煙不敢有半分舉動。
「朕素來最討厭的便是以寵邀寵!」莫長黎徒然厲聲,上下冷峻掃視著,讓白凝煙幾乎不敢抬頭。「前朝後宮,朕自是看的多,也厭煩得很。」一字一頓道,「用不著朕的蕙-良-媛來教。」
以寵邀寵?白凝煙猛然想起,那日沁心湖畔臨走時他意味深長的一眼——莫不是那時候出了岔子?
說也是,終歸是自己的錯,也就平白攤上了這名頭。可他又是怎麼想到自己說是「以寵邀寵」?按理兒說,就算是臨走前看到了自己,也大可以喚上來說是回來了,難道說?
「妾不敢。」白凝煙自以為這是萬能的回答。
莫長黎昂首:「幾番下來都是個不敢當頭,朕倒要問問,『敢』字兒是如何寫的?」
白凝煙雖遲鈍卻也不傻,自然能明白莫長黎的意思,聲音愈發的小:「妾,妾身……」
「不敢說了?」莫長黎站直了俯視她道,「朕喜歡膽兒大的——想必當初朕也與蕙良媛說過。既然不敢——」擺了擺手,「那朕就讓蕙良媛壯壯膽子!緲雲宮醉雲苑蕙良娣,杖責三十。」
「皇上……」對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白凝煙從不陌生,她也明白,莫長黎口中「良娣」二字代表著什麼。話才出口,不知哪裡來的淚水一併湧出。
身懷六甲,不晉反降,在郾陽曆史中,這樣的妃子,白凝煙恐怕是第一個。
莫長黎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眼中掠過一抹悔意,語出如往常一般絲毫不失平靜:「記下。」
若說君王有情,倒不如說是情為皇嗣。
原先不知不為過,如今白凝煙可算是知曉了。
居然心想著愛上這樣的男人,除了無稽之談,還能有什麼能形容?
面前這個女人的作為,許是氣急,莫長黎簡直不想再看一眼。這時候白凝煙卻急了起來,就在他將要離開時,白凝煙突然叫住了他:「皇上,惜惜她——」
「蕙小主以為?」莫長黎停了腳步,不回頭反問。
「惜惜無罪!」白凝煙憋足了勇氣幾乎是喊出來的,「一切皆是妾身所為——懇請皇上不要降罪於她!」
莫長黎冷哼一聲,沒有搭理白凝煙的嘶喊,大步跨出了宣和殿。
白凝煙一人依舊癡癡傻傻地跪在宣和殿內,半天也不見著起身。
「小主請回吧,身子要緊。」一位嬤嬤上前道。
白凝煙對這位嬤嬤有些眼熟,又記不起是在哪兒見過的,仔細尋思才想起那是謙妃娘娘宮中的心腹。
溫言入耳,然而白凝煙依然沒反應。
約莫著一兩個時辰,白凝煙餘光見到屋外日頭愈來愈盛,而後又逐漸緩和下來,也不知現在是什麼時候。
她本就未進早膳的,被莫長黎喚來後更是沒法子回去,於這樣一位有孕之人來說,顯然是承受不住的。體力不支,愈發的暈眩……恍惚間,好像望見了六年前桃花樹下,與心愛兄長快樂相伴……再無聲息。
「皇上——!」白凝煙猛地從夢中驚醒,死死抓著被子,頭上的汗珠沾濕了青絲,再一望卻已然躺在醉雲苑的榻上。
「小主醒了?」芷嫣趕忙奔到榻前道,「小主快進些食吧,太醫說小主身子仍然虛弱,得好好兒調理。」
白凝煙才不管身子是實是虛,只一個勁的發了瘋一般晃著芷嫣道:「皇上可來過麼?晴才人可還好?」
「晴才人可不還好好兒的麼?沒見著皇上給降罪啊。皇上他啊……」芷嫣一時間被小主這模樣嚇住,平日裡可從未如此!可就是一提到皇上二字,白凝煙就發覺芷嫣堅持閉口不談。
蕙小主這話著實讓芷嫣期期艾艾了,芷嫣總躲著白凝煙的目光,話語也斷斷續續的。
「太醫——是皇上吩咐請的?」白凝煙好像抓住了什麼,就逮著芷嫣不放。
「皇上他……一直沒來過呢。太后娘娘擔心得很,所以才吩咐了白太醫來瞧。」
「爹爹他來過了?!」白凝煙驚道。
印象中,自從三月十五進宮後就一直沒有見過爹爹,本想太醫院的職位應該比較便著見面,誰知若此……
「爹爹是如何說的?可留了什麼話?他什麼時候離去的?」聽到是白太醫,白凝煙馬上轉移了話茬。
芷嫣想了想,搖頭道:「白太醫……好像沒有吧。」
白凝煙頓時感到一陣失落。
哪怕是隻言片語也好!白凝煙甚至都不知爹爹從何時開始變得這樣反常。
就著芷嫣的話,她只得重新臥下歇息。早上的一切還如那般真實,她現在只希望之前僅僅是一場夢——夢醒,他還在。
就算是下一秒見著他急急尋進來道一聲凝煙也好。
環顧四周,沒他的聲音,也沒他的腳步。
還未及半柱香,白凝煙就已經坐不住了,趕忙起身,瘋一般的跑出裡屋,烈日當空,四下無人,庭院裡寂靜的異常。也不知臉上是汗還是淚。
他不會再來了。
白凝煙也不知道自己是癡還是傻,居然幻想等來他的憐愛。
又往竹筠樓方向望去一眼,雖然那會兒的「寵愛」是假的,也不知怎的,白凝煙突然起了心思。
楚惜惜——本主真真兒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