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2章 風波 文 / 彩墨
「你說的可是真的？該不會又是誰訛傳的吧。」白凝煙有些不大相信。
那婢子答：「怎麼會是訛傳的呢？天子下的旨意，難道還有誰會去冒充不成？再說，若是沈小主好好兒的，後宮之中這樣的謠言，應該早就被皇上覺察了才是。」
聽她說得似乎也有那麼一些道理，只是前幾天沈青梧還是皇上的寵妃，又是同屆秀女當中所封位份最高的一位，怎麼說入冷宮就入冷宮了呢？
想來的確有些奇怪，白凝煙又問道：「你可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麼？」
「母后問朕昨夜發生了什麼？」頤寧宮中，莫長黎與太后蘇氏相與坐在軟墊之上，他輕撥了撥杯中漂浮的茶葉，答道，「誰想這些秀女們才進宮不久，便出了這等事。不好好處理沈氏這件事，後宮之風恐怕還消停不下。」
太后仔細觀察著莫長黎的面色，平緩道：「昨夜是沈氏侍的寢？可是她沒有好好服侍皇帝？這樣一來就打入落錦，恐怕難以服眾。」
「豈止？」莫長黎輕聲笑著，「人夢中親口說出來的話可還有假？」
「哀家以為，僅憑她睡夢中的言辭不能說明什麼。皇帝此舉未免也過於草率了。」
莫長黎眉一抬，「母后可有興趣聽聽她說了些什麼？好一個『阮氏莫尋我，白氏莫怨我』的沈氏！昨夜審了她，朕才清楚了來龍去脈。秀女大選後，朕翻的首張牌子便是清晏宮阮氏。沈氏倒好，仗著朕逗留的那幾下功夫，恐阮氏危及她地位，竟在阮氏茶飯裡下了藥！倒不是什麼烈性藥，只是那藥能讓阮氏病一陣子了，朕也翻不了她的牌子。倒是白氏——」
「——白氏婦德有虧，雖為皇帝後宮妃嬪，但大鬧太醫院一事決不能姑息。諒她是不是沈氏害的，此舉也是她一人所為。」太后接過話茬，語氣更重了幾分，「禁足一月，皇帝以為？」
「不過是個還未見過世面的丫頭，母后為何這般計較。」莫長黎淺笑道。
太后搖頭：「哀家就知道皇帝心疼她，否則怎會賜區區正九品之女一個封號。」
「心疼？」莫長黎訕笑幾聲，像是聽見了什麼驚煞人的大事一般，「朕與她不過就見過兩次，談何心疼？」
「那日宣和殿上，白氏的確深得哀家喜愛。誰知道啊，進了宮便壓不住自己的性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是正常的。」太后道。
莫長黎啟齒：「母后如此說，朕以為將禁足改為抄寫《女則》，母后覺得可好？」
「隨皇帝的意思就好。」太后笑言幾句，順帶隨口提了一句，「皇帝仍未想過立後之事？」
「事務繁多，先耽擱在那兒了。兒先告退。」
太后略一頷首，待莫長黎退出頤寧宮偏殿後，這才吩咐幾名宮女伺候小憩。
「皇上，咱是不是應該去看看良娣阮氏？」總管李公公問了一句。
莫長黎輕「嗯」一聲，轎輦立即打轉了方向，往清晏宮方向走。
阮若南因是正五品以下妃嬪，故居在清晏宮一側怡蘭軒內。清晏宮中僅僅只有她一位主子，這也是起初不大受待見的緣故。自從皇上第一個臨幸她之後，六宮紛紛側目，雖然在這偏遠寧靜的地方，也免不了尋常頻繁的拜訪。
一見是皇上來訪，門外的若雨正要進屋通傳，卻被莫長黎噤聲制止了。
莫長黎大步邁進門，腳步放得極輕。阮若南依舊病著，但一眼望去，臉上氣色已然好了許多。此時她正站在屋內一棵盆栽旁修剪枝葉，卻不想皇上突然到訪。
阮若南永遠是沉浸於微笑之中，柔聲唱了個禮兒：「妾請皇上福安。」
莫長黎將她扶起：「還在病中，不用這樣拘泥於禮數。太醫怎樣說的？」
「回皇上，起初的發熱已經不大經常了，白太醫說想也應該恢復得差不多了，往後的日子還要細細調理才是。」阮若南避開了惠香不提。
「白太醫醫術高明，為人也和善。」莫長黎並未到屋裡主位坐下，而是在一側與阮若南並肩而坐，這讓阮若南有些惴惴不安，「日後好生注意著，朕已處理了沈氏，沈氏之事朕決不允許再次發生。」
阮若南偷瞄了一眼莫長黎，稜角分明的面龐上鏤著精緻異常的五官，眸中的帝皇之威使人一望便覺不寒而慄。嘴角雖笑著卻無多少暖意，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尋常之人單憑眼睛就足以看出他內心的想法，喜、怒、哀、樂，厭惡或不屑，一一都能看出。
而莫長黎的樣子光是看一眼都覺得威懾十分，所謂君心難測，恐怕就是這個道理吧？
阮若南靜了靜氣，竟起了身，再次行一禮：「讓皇上牽著掛著還這樣費心，實屬妾的不該。望皇上原諒了妾身才好。」
莫長黎笑笑：「這會兒子又是甚意思？還怕朕疑你不成？你既已是朕的嬪妃，就不應該這樣拘泥著，反倒拉遠了距離。」
「是。」阮若南重新回到座位之上，一聲卻也不吭。
若說阮若南素來都是波瀾不驚的，那麼見了天子就不會如此了。畢竟也是十六歲的少女，面見皇上豈能那般泰然自若？
莫長黎又閒說了幾句，方才起身：「朕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看你。照顧好自己。」
阮若南動動嘴唇，像是想說什麼，卻又戛然而止。
「皇上慢走。」阮若南自小便受著教育，禮數是從來都不缺的，這也是之前中選的原因之一。
從清晏宮返回凌霄宮，途經偌大的御花園。莫長黎剛從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中抽出身來，見天色還不錯，預備著在御花園走幾步，也好散散心。
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御花園東側，再往東便是後宮東苑了。
莫長黎停了腳步，負手立在一處，停了好一會兒。
「皇上可要去看看蕙貴人？」一旁隨行的李公公看皇上剎住了腳，想起沈氏之事中的另一人，便懷疑皇上是否想著緲雲宮醉雲苑的那位。自從封了貴人之後，皇上便從未去看過白氏，這時候偏偏又停在那兒，他不敢妄自猜測莫長黎的心思，只得輕聲提議道。
「……不了。這就回凌霄宮吧。」凝視許久，莫長黎躊躇幾番，還是折回了腳步，再也不想那方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