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9章 疑 文 / 彩墨
「還是沒有感覺好些?」白凝煙端來臉盆,用冷水將臉帕浸透,擰乾,輕手敷在阮若南額頭上。
阮若南半睜著雙眼,虛弱道:「叫你照顧了我那麼久,真是抱歉。」
白凝煙眉頭一緊:「說的什麼話?別人都不睬你,難道我還像別人一般對你不理不睬不成?」
「也不是,只是……耽誤你這麼長時間,在這兒做著丫頭們的事兒,也讓我怪歉疚的。」阮若南乾涸的嘴唇動了動。
「你得知道,我倆是什麼關係——」白凝煙將一隻手搭在阮若南胸前,突然間想到什麼,「等等,惜惜也聽到了這件事,我先去的太醫院也沒顧她,都已經快三個時辰了怎麼也不見她來?」
「姐妹嘛。」阮若南輕笑,眼中蕩漾著無盡溫暖,「不道是有甚突發事情也說不定——我自小與惜惜一同長大,路盲不少見,但像惜惜那樣可不多見的。不過,這關頭可別犯什麼路盲就好。」
白凝煙頷首:「希望如此吧。」
正當白凝煙無事在袖裡翻翻小物件時,突然間似乎抓到了什麼。掏出一看竟是一小包香料!再仔細端詳,略一回想,這可不就是出門前隨意捎在袖口裡的麼?
從婉婕妤處歸來時,白凝煙打開木盒,惠香一共有四小包,而她順手便拿了其中一小包。
見阮若南昏昏沉沉總是提不起精神,思起婉婕妤所言「提神醒腦」。看婉婕妤那樣子,也不像是陷害,而此時清晏宮半點藥物也沒有,再這樣下去也沒有辦法。
常言道茶益於身,西湖龍井本就是茶之上品,這次索性就試試,若是阮姐姐能好起來,也算一件好事兒。
白凝煙見阮若南還未醒來,不忍心打攪了她。忙叫宮女拿來香爐,一點點將手中的惠香倒入,又命人點上火,直到一縷青色的煙霧裊裊直上,才來得及擦去雙鬢的汗珠。
夜幕之上,明月流下的光澤細細舔舐著大地萬物。阮若南早已昏昏沉沉地睡去,白凝煙不便再逗留打攪,吩咐好了一切事物之後,才安心回到醉雲苑。
「若晴。」白凝煙走後不久,阮若南睜開眼睛。
小睡了一會兒,伴著白凝煙送來的惠香,阮若南感覺體內明顯清新暢快了許多,精神也沒有一開始那樣疲憊。
她伸指探探額間溫度,似乎感到相較之前已經降下來了許多。現在的狀態十分飽滿,只是奇怪的是,本來無事的胸口突然間有些發悶。
「阮小主醒了?」名若晴的宮女上前道,「蕙貴人燃了惠香,瞧小主面色,應該是好多了。」
阮若南雙手撐著坐起,長吁一口氣,又吩咐道:「去請太醫院的白大人來。說是『那人』就好。」
「是。」
若晴無聲無息地退下,約摸著半柱香時間,阮若南口中的「白大人」已經帶著藥箱到來。
「阮小主可有不適?」白大人躬身作禮,聲音渾厚而滄桑。
「這麼晚喚大人來,是若南的不是。」阮若南示意屋中宮女內監們退去,又道,「若南已經想好了,畢竟父母之命不能違抗。」
「小主想清楚就好。」白大人依舊平靜如水,「那麼白某先謝過小主。聽聞小主突發急疾,現在可有其他不適?」
阮若南思考了陣,方才答道:「起初還好,蕙貴人送來惠香後也就不那麼難受了。但又有種隱隱的難受,可否請大人為本主把把脈?」
「蕙貴人?」白大人心下一驚,面上卻壓得淡定異常,「把脈診病,臣的職責罷了。」
若晴接過絲帕,輕蓋在阮若南肌膚上。白大人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仔細聆聽脈搏跳動的聲音。
一炷香的時間緩緩逝去。
正當他準備拿開左手時,頃刻的停頓給了他意想不到的收穫——與其說是收穫,倒不如說是驚奇。
這是……用過紅花的脈象。
不,表面雖像極了紅花,但更深的感覺,卻似是引人逐漸入眠。就像是一種謎一般的植株氣息。
「阮小主,請恕臣直言。」白大人面色凝重。
「怎了?」阮若南面上顏色依然,不改微笑。
白大人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說出口:「小主可是用過什麼香料?」
「蕙貴人曾贈與一小包香料,名惠香。」阮若南道。
白大人有些不可思議,白凝煙那小丫頭怎麼會給她這種藥物?
他讓若晴拿來香爐裡剩餘的殘渣碎屑,淺吸了一小口氣,不覺目瞪口呆,立馬噤聲道:「小主可斷斷不能再使用此物了。其中除卻大部分掩蓋的茶香,還有一非常之物。老臣見識有限,只能恍惚道出它的名字——醉塵。」
「是麼?」阮若南面色不改,「多謝白大人了,日後若南還要托白大人多多關照才是。」
「小主哪裡的話?老臣分內的事,一定會做好,小主儘管放心便是。天色不早,老臣先回了。小主好好保重身子。」白大人眸色一動。
阮若南笑意更深:「若南便不送了。」
腳步聲漸漸消失,阮若南突然止了笑容,口中呢喃:「醉塵,乃柔然國皇室單脈相傳的一種植株。外人只知道它十年一產,至於功效……」
她突然一頓,「《群芳譜》上自是無多記載,幸巧幼時喜歡得很,不然現在也不得知。無趣時候翻閱許多古籍才知,醉塵……如煙如謎,又似一夢,驚了人心,斷了情緣。」
一旁的若晴聽得有些迷糊:「小主這是說?」
「日後還得提防著的好。」阮若南輕咳。
《葳蕤雜錄》:醉塵,慢性藥物也。如煙如謎,又似一夢,驚了人心,斷了情緣。令人沉醉於此,不可自拔。可致女性心神迷亂,致其身終生不孕。
太醫院。
入夜,今夜本是李太醫當值,不知為何白太醫突然與李太醫商量著換一天的班。
白太醫抬頭望著天幕之上明鏡般的嬋娟,喃喃。
她究竟要幹什麼?難道五年前的那件事,她一直都沒忘記?若是她知曉了那藥物,該如何是好?
罷了,罷了……終是自己作的孽,道起償還,可真得無窮無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