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5章 淪落 文 / 彩墨
「我……未被選上……」白凝煙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口中不住地喃喃著,些許的不甘。
阮若南與楚惜惜相繼入選,而與自己同組在內卻未曾展現一絲一毫的秦素語竟也同樣順利入選,唯獨自己,曾經那樣所舉,曾經被眾多姐妹不住羨慕過,誰曾想現如今竟是個這樣的結果!
餘光間,似乎看到身旁眾多秀女不屑的嗤笑,或指指點點,或輕蔑打量。
這……許就是敗落的鳳凰不如雞?況且,還不是鳳凰便已經成了草雞。
心緒愈想愈亂,愈想愈散,殷紅唇角邊扯過一抹苦笑,喉間倍感酸澀,波瀾一層層地湧起,白凝煙努力咬著舌不讓自己哭出來。
阮若南也有些詫異,但她十分瞭解白凝煙,平靜勸說道:「煙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畢竟秦氏是這屆中選的秀女之中位份最高的,我與她雖同為從五品,良娣卻排在小儀之下,你應該看得到,景陽宮是最好的去處才是。」
白凝煙聞言,卻不急著答話,反而退後一步,行著標準的宮禮:「奴婢謝阮良娣小主寬慰,只是現在身份不同,宮規嚴謹……」言辭聽著正經,語調竟含了些苦澀,「還請小主莫要這樣。」
「煙姐姐,」楚惜惜輕喚,「保重。」
白凝煙狠下心,沒有抬頭看那二人面孔,低著頭各自行了一禮,繼而幾近狂奔進裡屋。包裹裡的物件本就不多,隨意收拾了幾下便也完畢,眼淚隨著不住簌簌,喉嚨間卻未含半點聲音。
這……就是命吧。
未中選的秀女被分配到各宮各院,所攜婢女也被分開,一一分去了浣衣局等地兒。
匆匆收拾好各自物件,眾秀女們各往各地兒,中選的也搬去了各宮居所。
景陽宮中,前院富麗堂皇,比儲秀宮秀美得多,內殿更是華美,鏤空窗上鐫刻著皇家的花紋,技藝之精巧令人感歎不已。地面則是白玉修葺而成,就連牆上的物件都是金銀所飾。然而面對如此景象,白凝煙無心觀賞,默然收拾了包袱,才與眾宮女內監一齊見過小儀秦氏。
「今兒個想來你們也都知道主子是誰了,本主素來不喜笨拙的奴才,」秦素語左右徘徊,對一列人挨個打量著,最後目光落在了眼神空洞的白凝煙,「你叫白凝煙?」
「啊?是。」白凝煙猛地反應過來。
秦素語和白凝煙一組面聖,自然目睹了一切,一想到那時皇上與太后的反應就極不痛快:「你且說說。」
白凝煙一滯:「說什麼?」
「啪!」秦素語一巴掌打在白凝煙左臉頰上,不帶一絲溫度,厲聲道:「大膽!本主教訓奴才,奴才豈有不聽之理?給本主滾出去!罰抄宮規百遍,明日卯時前交來!」
白凝煙的左臉頰頓時一陣麻木,緊接著疼痛不已,腫起一個不大不小的巴掌印。
儘管受著這般委屈,但白凝煙此時思路無比清晰。這是皇宮,無論如何也要學得會一個「忍」字,方能得以長久生存。
「這便是下場,你們且都牢牢記著,也用不著本主一而再再而三重複。」秦素語似乎有些倦了,「都散了各幹各活兒去!」
「是,奴才告退。」一行人紛紛退下,白凝煙隨著人流,總算出了這心驚肉跳的地兒。
這才剛過晚膳,明日卯時便要交差,宮規百遍只怕是要熬夜完成了。
白凝煙回到宮女住處,這屋子從外看來與景陽宮內外無異,裡屋乍一看,與儲秀宮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宮的宮女密密麻麻擠在尚能容身的一整排依次拼湊的床鋪上,破舊的棉被疊得整齊,卻有著一股令人不自在的味道。
白凝煙管不了那麼多,對她而言,相比下午的境遇而言,這無非是一種很正常的表現罷了,身為奴婢還怎能奢望過多?幸巧秦氏宮中的宮女除她以外,再也沒有認識的,也免去了些人際交往。
她兀自從包袱裡拿了僅有的一些紙張和墨,細細研墨,抄寫不緩不慢。白凝煙向來就不喜與人交往,況且是在這種地方。這時候也沒什麼人搭理她——誰願意去惹上一個不討主子喜歡的奴婢呢?
白凝煙索性一邊抄寫著宮規,一邊聽著身旁宮女的閒言碎語。
「哎若晴,聽說景陽宮主殿景陽殿裡住著莊妃娘娘。」
「聽說是太后的親侄女,不過一直都不怎麼討皇上喜歡。」
「可不是?有了惜雲宮那位謙妃娘娘,皇上還能往其他地兒跑麼?就連嫻嬪主子和緲雲宮的那位也都幾乎從未去過!」
白凝煙筆尖一滯,一滴墨水滴下,把才抄寫幾個字的一張紙染了個大團,就連著墊在下邊的乾淨紙張也浸透了不少。
緲雲宮,那是楚惜惜的去處!惜惜那樣的性子,若是遇上了個脾氣不好的主位該怎麼是好?白凝湮沒擔心自己,反倒先擔心起了楚惜惜。
待她發現墨水浸透已經懊惱不已,又看了看所剩墨水已經不多,便起身往屋外走去,興許去內務府看看還能拿些紙張和墨丸回來。
此刻天已全黑,清寂蕭疏的月色若即若離,黯淡無光,皇城內僅只有些燈火點綴著。
莫長黎念想著多日未見莊妃溫氏,便來景陽宮用過晚膳,又小歇了一會兒才回凌霄宮。
心緒雜亂,莫長黎摒退了隨行侍衛,打算獨自一人再逛逛。誰想剛出景陽宮門,便讓人一頭撞上。
「哎呀!」天色極黑,枕霞閣的姑姑又不給燈籠,白凝煙只得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低頭看路也顧不得前方,心想就算有人前來應該也打著燈籠,到時候前去行禮就是。出人意料的是,還沒走幾步腳邊便一不小心磕了一下,身子一斜正要向前倒去,正當她已經做好摔成嘴啃泥的準備時,霎時間緊隨的不是身上的痛楚,而是略帶了些溫暖氣息的一人身體。
「什麼人,毛毛躁躁的。」莫長黎穩住身子,修長挺拔的身材矯健而穩妥地護住了白凝煙。
竟是個男的!白凝煙暗叫倒霉,黑燈瞎火的,竟然撞上了一個人!若是女子也就罷了,可是聽那聲音沉靜渾厚,怎麼也不像是內監,女子便更不用說了。夜間私會男子是何下場,放在誰身上都免不了一場大罪。
白凝煙立馬站穩身子,「奴婢是景陽宮的宮女,不知大人是?」穩妥起見,白凝煙還是喚出了奴婢二字。
莫長黎聽懷中人聲略有些耳熟,就是記不起在哪兒聽過,「景陽宮?這會兒莊妃娘娘也應該歇下了,你不去伺候著反倒跑出來做什麼?」
「大人恕罪,奴婢是景陽宮枕霞閣秦小儀的宮女,這是……是聽小主訓話時候走了神,被罰抄宮規,正要去取些物件來……」白凝煙聲音愈發減小。
莫長黎算是象徵性地「哦」了一聲,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凝煙回道:「奴婢白凝煙。敢問大人是?」
「白凝煙?」莫長黎一驚,怒火立即上升,「放肆!」
日出,又名日始、破曉、旭日等:指太陽剛剛露臉,冉冉初升的那段時間。(北京時間05時至07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