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8章 不愛 文 / 林溪蘊
「人生就是如此,處處充滿選擇,只要你有記掛的人和事,那就是給了別人鉗制住你自己的把柄。寒冽,你縱橫江湖數十載,眼下為了她,應該早已看淡世情。朕只是用你需要的來換一份朕需要的,很公平的交易。」
周洛安說得很輕鬆,十足像個市集吃人不吐骨頭的商販,明明看透了他的心思卻又明明被他捏得難以翻身,就像現在的寒冽。
「呵呵,不要想得那麼複雜,朕知道你和那些兄弟都有過命的交情,但那是過去,他們仰仗你的名號在江湖上作威作福,享受著別人的景仰和優待。但你出事的時候卻只有楚若安一個弱女子想盡一切辦法打聽你的下落。」周洛安說著,成功看到寒冽的神色有些冷,尤其是在自己說起楚若安為他做過的一切時,「你還那麼在乎他們幹什麼,現在整個世界都不及她在身邊,難道你沒有想過與她白頭偕老,沒有想過你們的子女承歡膝下麼?」
說這話時,痛得何止寒冽一人,真正覺得如受凌遲之刑的人反而是周洛安自己,他這一生唯一全身心愛過的人唯有楚若安,對赫連冰兒,他只是盡一個丈夫該盡的責任,何況她也的確一心一意幫著自己。只有楚若安,是他真正愛而不得的一份癡情,也許他遲遲不能放下的是當年的自己。
「夠了!」寒冽四肢僵硬,一拳狠狠砸在了身邊的杏樹上,落葉簌簌而下,一如他此刻凌亂的心,「讓我想想。」
「朕昨晚跟她提過這個要求,但她聽都沒有聽朕的條件就一口拒絕。」他似乎還嫌不夠,像個念著咒語的魔鬼,喋喋不休在他耳邊說著,「她說自己今生的全部願望都已經實現,就算是立刻死去也一點兒都不覺得遺憾。可是……你又怎麼捨得眼睜睜看著她死去,看著她淚如泉湧,渾身失去行動能力,最後竟連一句告別的話都說不出來呢?」
「不,不要!」
寒冽痛苦地摀住耳朵,一句都不想再聽下去,他從來不敢想像周洛安口中的那個場景,其實他自己心中清楚得很,如果楚若安真得有那麼一天,他也會隨她一起去的。
在這世上,真得只有她是全心全意愛著他的,他有兩次生命,一次是出生,一次就是遇見了她。
「她若是死了,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是啊,她若是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這句話一直縈繞在寒冽的腦海中,周洛安很講信用,天色一亮便派了人將楚若安送回了宇文徹的軍營,至於她提出的要求他還需要再想想。
宇文徹氣得不輕,本想好好教訓楚若安一番,她卻被寒冽和蕭風兩個人護著,他很難動手,這麼憋屈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於是此刻,營長的氣氛很冷,即使楚若安深知他的脾氣,即使她一直都不怕他會殺了自己,但這麼凜然的殺氣和怒意還是讓人不免有些畏懼。
「皇上,娘娘也是好意,您就別再生氣了。」十四冒險勸了一句,但後面的話很快就被宇文徹冰冷的眼神給封住,他只好弱弱閉了嘴,不敢再參與進來。
楚若安被寒冽緊緊抱在懷間,蕭風在一旁搗藥的聲音聽起來分外猛烈,她挑眉看了眼生悶氣的宇文徹,不禁有些同情他,於是開口道:「我知你擔心我,但我已經好好的回來了,你就別再怪罪別人了。」
聞言,宇文徹好似有些不習慣她這麼溫柔的聲音,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過他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物,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緒,沉聲道:「若是周洛安反拿你做要挾呢?你要朕怎麼對手下的將士交代?」
「我知道你一向不是受感情連累的人,就算周洛安真得拿我要挾你,你也不會答應。更何況,我不會讓自己再一次成為所有事情的導火索。」楚若安的回答很堅定,一如既往得不給宇文徹面子,不過還好,他已經習慣了。
畢竟,他們曾是夫妻,一對不在節拍上相愛的夫妻。
「哼,你說得倒輕巧。若是真得出了事,天下人都知道朕連自己的皇后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麼保護家國!」
此言一出,第一個不樂意的自然就是寒烈了。他本來就被周洛安的那番話搞得心神意亂的,現在又聽到宇文徹口口聲聲一句自己的皇后,雖然他與她是成了親,但一離開邀月山莊就隨時擔心有人會把她搶走。
「請皇上不要再提她是齊國的皇后,她現在是草民的妻子。」寒烈的話雖然保證了對宇文徹一國之君的尊重,但雙目卻絲毫不畏懼宇文徹的威嚴。
聞言,宇文徹的心情愈發沉悶起來,是的,他沒有辦法得到楚若安的心。所以只能任由那些排山倒海般的感情反噬自己,一點一點,一天一天,像是要活生生將他折磨得死掉才肯罷休。
「哼。」宇文徹輕哼一聲不予理會,按照他的脾氣,能夠讓寒冽活著站在自己面前已經是他極大的榮幸,若是在多年前,他一定會親手殺了這個男人,「朕還沒有休妻,也沒有廢後,她永遠都是大齊國的皇后,只要朕一聲令下,你們以為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嗎?」
這是帝王唯一的權利和霸道,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但她卻已不再屬於他。
聞言,寒冽和楚若安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否決他的話,因而,楚若安感覺到寒冽的手掌有些冷,她搶先一步,對宇文徹道:「其他的暫且不說。現在你已經知道這是周洛安的圈套,我並沒有答應做他的皇妃,而且永遠都不會讓自己落在他的手中,那麼你是不是也可以鳴金收兵。」
「沒有那麼容易。周洛安既然招惹了朕,豈有這麼容易就放過他的道理。」宇文徹咬牙,顯然對周洛安的卑微手段恨之入骨。
「冤冤相報何時了。就算你打贏了又能怎樣?就算你將周國夷為平地又能如何?那些死去的人,那些失去家人的老人孩子又會怎麼看你……百年之後不一樣什麼都帶不走。」楚若安的情緒有些激動,也許正是因為她看透了生死才越發覺得生命難得。
可是這些道理宇文徹又怎會不懂?然而他從來都不相信報應和輪迴,不相信前世和未來,他要得只是一時的痛快。別人的感覺如何,他從來懶得去想。
「哈哈哈哈。」宇文徹仰天長笑一聲,道,「你不是朕,又怎會懂朕的心思。」
「但是我懂天下人的心思。沒有人天生就喜歡打仗,包括你身邊的將士,包括那些你一直養在暗地裡的護衛,他們也有親人,也有父母,這世上再大的成就也比不上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安安靜靜度日來得更重要。」
「如果你願意用自己來替所謂的天下人換取他們想要的日子,朕就答應你。」他冷眼望去,冰冷的眸光分外讓人心慌,像傳說中獵豹的目光,一旦被他盯上就再別想逃。
猝然,營長的氣氛冷得嚇人,寒冽和宇文徹從來沒覺得彼此順眼過,尤其是在涉及到楚若安的問題上。所以,這一秒,他們雙手緊握成拳,隨時等待一擊奪去對方的性命。
「宇文徹,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楚若安反倒顯得很淡然,似乎也沒有之前那麼怕他,「我已死了好多次,再不是過去那個楚若安了。你身邊已經有了芍葯,她待你那麼好,你該珍惜。」
芍葯對宇文徹做得一切,楚若安有所耳聞,那個丫頭也算是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他應該做得,就是好好珍惜眼前人。
「朕只要你。」他咬牙,深情從雙目中溢出來,幾乎要淹沒楚若安從來都不堅硬的那顆心。
「宇文徹,我真得從來沒有愛過你。」
像一把刀子,不,像無數把刀子穿心而過,他疼得撕心裂肺,幾乎不能相信這個事實。
「朕不信!朕不信!」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有些事我必須要告訴你,從那次我被沈惜言逼落池塘後,就不再是從前真正的楚若安了。我叫周怡,靈魂來自未來的世界,所以……我真得從來沒有愛過你。」
她說得再清楚不過,而這個秘密,除了寒冽,除了陸簫,世上再無人知曉。所以此時此刻,真正驚訝的還有十四和蕭風,尤其是蕭風。
「你……」
宇文徹不知該說什麼,她的變化他不是沒有注意過,也曾派十四查過,但根本沒有任何線索。現在,她說她不是楚若安,不是他的妻子,叫他如何自處?
「所以,我叫周怡,我是寒冽的妻子,生也是,死也是。對不起。」楚若安到底是有些不忍心,宇文徹很愛她,她看得出來也感覺的到,只是他不懂如何去好好愛一個人,而且她明白,宇文徹真正愛上的是周怡。
蕭風愣在當場,細細將楚若安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忽然就抿唇笑了起來。不管她說得是真是假,也不管她究竟是楚若安還是周怡,他只認這個女人是他的師妹,一生一世的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