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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9章 抉擇 文 / 林溪蘊

    營帳特別安靜,靜到幾乎可以聽見每個人的心跳速度。楚若安的心情很雜亂,但糾纏了這麼多年,是時候該和宇文徹做個了結了。

    寒冽似乎感覺她此刻的煩亂,默默攬住了她瘦弱的肩膀,手心的溫度透過衣衫溫暖她逐漸冰涼的心,被他呵護的感覺,真得很好。

    很快,楚若安抬眸朝寒冽微微一笑:「我沒事。」

    寒冽回之一笑,兩人再度望向對面的宇文徹,他目中的神采分外灰白,片刻的驚訝,片刻的質疑,還有片刻的嘲弄,總之複雜至極。

    「你騙朕。你這個女人一向狡猾,詭計多端,朕從不信鬼神之說,你若是想擺脫朕,那這個借口未免太不入流了。」宇文徹轉身,無人能夠看見他眼底最終劃過的那一縷黯然,彷彿整個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不過這就是事實。我霸佔了楚若安的身子,被她全部的記憶折磨著,無論好的壞的,我都要全部接受。但是我想,當初真正的楚若安落水已死,應該早就了斷了對你的一腔的癡念。」她不禁想起很多很多快要被時光消磨掉的往事,包括曾經沈惜言飛揚跋扈的姿勢,還有馮芷蘭那永遠嫣然如故的微笑。

    那些年,那些個在雍素王府裡的時光,她懷念曾經那個癡癡傻傻,企圖與天意抗衡的自己。

    「朕不管那麼多,只要你還活生生站在朕的面前,你就是楚若安,就是朕的結髮妻子。」宇文徹咬牙,聲音堅定而深沉,一如他此刻凜冽幽深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慄。

    結髮妻子?這是多麼美好的一個詞,楚若安能想像見的畫面是兩個直到白髮蒼蒼的夫妻,還能彼此牽手看盡日出日落,卻不是現在這般情景。

    「宇文徹,我不愛你,從來都沒有愛過你。這世上最無能為力的事情,就是愛而不得,我也曾有過那樣的感覺,但每段感情都有它注定的緣分,所謂無緣不聚,有的是孽緣,有的是善緣。我很感激你能為我做出許多的改變,但人之一生太過匆匆,你若不肯放下自己的執著,便還會錯過許多屬於你的美好風景。」楚若安語重心長的聲音如寺廟裡慈悲觀音散發出的溫暖光澤,不止讓宇文徹慢慢靜下了心,也讓蕭風和十四等人斂去了身上多多少少的一份煞氣。

    「呵呵,朕不需要你來說教。」宇文徹還在嘴硬,他覺得現在心房的傷口越來越大,血淋淋滴了一路,她用鹽水替他止血,讓他一面痛得撕心裂肺,一面又忍不住想多看看她的眉眼。

    原來,這便是愛情的滋味,痛卻快樂著。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妃,想起那明明已失寵卻甘願把一輩子都用來想念父皇,那麼多年寂寞的時光,她憑藉著曾經短暫的甜蜜就可以安然度過。

    原來,他也隨了母親的癡念。

    「你我之間,就算是孽緣也罷,所有招惹了朕的人,這輩子都別想好過。」他像個強弩之末的困獸,即便是下一秒就會失去全部的抵抗能力,此時也斷然不會舌下自己的威嚴去討好別人。

    他這又是何苦?

    ……

    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那場生死之戰因為楚若安的介入而不了了之,周軍損失慘重,周洛安在朝中的威信一落千丈,此時疲於應付朝臣而無暇顧及外戰。而宇文徹這邊,因為楚若安的如實相告陷入低迷,只有十四知道他為何變得沉默陰翳,旁人卻不敢過多打聽。最開心的莫過於豐城的百姓,沒有戰爭便沒有生離死別,日子照樣可以過起來,不論貧富,都可以快快樂樂的。

    唯獨,楚若安的身體沒有過去那麼好了,也不知是最近操勞太多,還是舊疾復發,總之她早晨醒來便覺得渾身沒力氣,雖不至於像之前發病那麼可怕,但也是讓蕭風和寒冽嚇得不輕。蕭風停下了手裡的活兒,將一些瑣事交代給軍醫處理,自己則是一心一意守在楚若安的身邊,生怕她再有什麼閃失。

    「我說師妹,你就該聽寒冽的話好好消停消停,你說你這一驚一乍的,我們不得在你之前就掛掉啊?」蕭風愛開玩笑,但誰都知道他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

    楚若安白他一眼,揶揄道:「師兄,你這羅裡吧嗦的性子,真是越來越像師父了。」

    「嘿,你這丫頭還擠兌我?」蕭風有些不服氣,挺直了胸脯,做出一個分外瀟灑風流的姿勢,沾沾自喜道,「我比老頭英俊太多了好不好?」

    寒冽聽著有些反胃,不過他還顧上別的,只一瞬不瞬看著楚若安,那麼聚精會神的模樣,叫人看著既可笑又疼惜。

    「好。咳咳咳咳……」忽然,楚若安咳嗽得厲害,不等寒烈沏茶就載頭昏了過去。

    「若安!」

    「師妹!」

    寒冽大驚失色,揪著蕭風的衣領,焦急問道:「怎麼會這樣!你快幫她治啊!」

    「你鬆手我怎麼看脈!羅裡吧嗦的,真是心煩!」

    蕭風揮開他握著自己衣領的手,緊蹙的眉心也在宣洩著他此時此刻差到幾點的心情。看脈的時間很短,但對寒冽來講卻更像是等了好幾輩子的感覺。

    蕭風最後替楚若安將被子蓋好,然後抹了把額頭的汗,輕歎道:「沒什麼大礙,本來身子差不說,這幾日還操心那麼多事,剛才可能是毒血湧上了新房,導致她暫時性的昏迷,等我用針灸疏通血脈就沒事了。」

    「嗯。」寒冽淡淡應了一聲,心情越發得沉重起來,「她這個樣子不是好現象吧。」

    聞言,蕭風手中的動作猝然一僵,半晌之後方恢復之前淡然的神采,他苦笑一聲,凝視著楚若安的眉目,不覺心如刀絞:「是。血毒已經能夠侵蝕心房了,她這個樣子……也只是時間的長短的問題了。」

    「如果有桑碧丹為她解毒,會不會好一點?」

    蕭風只當他是隨口說說的,畢竟那東西只是傳說,有沒有尚未可知,但他能理解,桑碧丹一直是寒冽支撐著自己的希望。

    有期待有希望總比眼睜睜等待死亡要來得好。

    「如果有,當然是好。雖然她中毒厲害,但只要假日時日,我還是有信心讓她重生的。」蕭風這麼說著,忽然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明只是個希冀罷了,卻連他都選擇深信不疑。

    而聽到蕭風這麼說,寒冽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不過讓他出賣捨棄兄弟是不可能的,他有一個很好的辦法來和周洛安做交易。

    ——****——

    夜色潺潺,星光點點,豐城的菊花開得還不錯,嫩粉色居多,看起來更像待嫁女子嬌笑的容顏。

    十四進來的時候,房間沒有掌燈,但藉著一抹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宇文徹獨自一人窩在木榻上,雖然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臉色,但這寂靜森冷的氣氛能夠讓十四想像到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在書案前站定,將一疊奏折放下,然後掏出火折子準備點燈,卻猛得聽到他沙啞著開口:「別點。」

    於是,他的動作就此作罷。

    「皇上,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折子,前日潮州發生水患,死傷無數,潮州知府已經開倉放糧,但災患還在繼續。」

    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十四直接稟報給他聽,他的心情十四很理解,但他除了是個癡情者,還是一國之君。

    宇文徹不語,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十四剛才所說的話,他已經一個人待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准任何人進來。現在,十四帶進來了一股生氣,他方才冷冷開口:「你相信嗎?」

    十四沒有反應過來。

    「你相信她說自己靈魂穿越到了朕的身邊嗎?」

    「這個……」十四本不願參與他們感情的事情,但宇文徹能說出來是件好事,否則真不知道他會這個樣子沉默到何時,「這種事情雖然很匪夷所思,但不得不說,的確是從那件事後皇后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不論是一言一行還是她的手段想法,與之前真得判若兩人。」

    宇文徹苦笑,十四說得不錯,雖然匪夷所思,但並不表示就是假的。畢竟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那你覺得朕喜歡的是她還是楚若安。」

    他自己也分不清,又或者不願意承認是喜歡現在的她,因為她已經明確表示自己一點兒都沒愛過他,他不知如何自處……

    十四頭皮發麻,不過好在沒有燈光,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於是他便大著膽子說道:「以屬下愚見,皇上正是因為皇后的性格發生了改變,才開始在意並漸漸被吸引的。」

    「哈哈哈。」宇文徹忽然仰天長笑,倒是把十四嚇了一跳,「可是她說她從來沒有愛過朕,一點兒都沒有。」

    像是宣洩,更像是一場暴風雨般的怒吼,那聲音中含了他渾厚的內力,震得營帳都彷彿在搖擺。

    十四跟隨他多年自然明白,此刻,他真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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