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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3章 決絕 文 / 林溪蘊

    一夜纏綿,馮芷蘭輕易便獲得了宇文徹的原諒,亦或者是宇文徹故意做給楚若安看的,但不論如何,她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翌日一早,小娟便將東西收拾好都搬回了先前住的院子,又派人裡外仔仔細細打掃了一遍才放心。馮芷蘭剛服了藥歇下,便聽到錦瑟奉宇文徹的命令來送湯藥,馮芷蘭有些意外。

    「奴婢參見馮夫人。」

    錦瑟和錦繡一樣都是宇文徹親自調教出來的貼身婢女,相比於錦繡的穩重內斂,錦瑟又年輕些,行為舉止靈動中透著幾分活潑。

    「錦瑟姑娘不必多禮。」馮芷蘭親自迎她進屋,接過她遞來溫熱的湯藥,疑惑道,「這是……」

    錦瑟調皮笑了笑,眨巴著一雙星星般閃亮的大眼睛解釋道:「這是王爺吩咐廚房熬的,府裡所有伺候過王爺的女子次日都要喝一碗這種藥的。王爺擔心夫人身體勞累,所以請夫人趁熱喝了吧。」

    聞言,馮芷蘭面上笑意依舊,心裡卻不免覺得有些酸楚。

    仰首將苦澀的藥汁喝盡,然後便聽到沈惜言嘲諷而尖銳的聲音:「原以為妹妹是苦盡甘來,沒想到昨晚的纏綿尚未忘記,這苦澀的湯藥入喉將滿腔甜蜜都化為烏有呢。」

    小娟努力將棉簾掀起,寶珍攙著沈惜言緩緩踱步而來,錦瑟很識相的垂首退開,恭謹行禮:「奴婢錦瑟參見沈側妃。」

    「姐姐萬安。」喉嚨的苦澀果真還沒有退去,馮芷蘭便又要揚起那嫣然如故的笑容面對沈惜言。

    沈惜言輕笑著扶起錦瑟,道:「起來吧,王爺面前的紅人。」

    「多謝沈側妃。」錦瑟深知沈惜言的厲害,因而匆忙轉身朝馮芷蘭也行禮道,「奴婢已經完成王爺的吩咐,就不打擾沈側妃與馮夫人聊天了,奴婢告退。」

    「好,錦瑟姑娘慢走。」

    馮芷蘭柔柔回了這麼一句,正如沈惜言所言,寧可得罪皇上也要給錦瑟三分薄面,畢竟她是宇文徹身邊的人,所言所行都代表著宇文徹本人的意願。

    小娟親自送錦瑟出去,寶珍從身後婢女手中將兩盒上好的人參拿過來放在馮芷蘭面前,沈惜言在軟榻上輕輕落座,依舊微揚著下顎,似乎無論世界如何更改都不會讓沈家的人放棄他們與生俱來的高傲。

    「這兩顆上好的人參妹妹好好補補身子,聽說前段時間在玫瑰園病得厲害,那園子裡住著都是些下賤的歌舞姬,妹妹可千萬別傳染什麼不好的毛病。」

    沈惜言似乎要把這些日子在楚若安那裡受得氣都發洩在馮芷蘭身上,無論言語還是神色都充滿鄙夷和輕視,幾乎讓馮芷蘭不能容忍。

    不過,她還是輕笑著垂首親自沏茶,將一切情緒都埋藏在那層柔如春水般的笑容下,淡淡道:「多謝姐姐提點,好久不見姐姐,依舊雍容華貴。」

    沈惜言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不少,親自接下她遞來的茶水,斜睨她一眼,晶瑩眸光裡的醋意還是令人畏懼:「我哪裡比得上妹妹花容月貌,王爺許久都沒來凝香園了,所以今日來向妹妹取經,瞧瞧妹妹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令王爺神魂顛倒。」

    話到最後,她的聲線越來越沉,好像恨不得將面前這個笑面如靨的馮芷蘭撕成碎片。面對這樣的沈惜言,就連寶珍都替她捏了把汗,然而馮芷蘭的臉色絲毫沒有改變,反而笑得越發溫婉:「姐姐多慮了,妹妹縱然有天大的本事,在王爺眼裡心裡不也只是個替代品麼,昨晚王爺口口聲聲喊著楚若安的名字,妹妹……真是心如刀絞。」

    聞言,沈惜言似乎也與她感同身受,王爺如今眼裡心裡就只有楚若安一人,往年這個時候,王爺都會夜夜留宿在她的凝香園,與她一同商討年下府裡的佈置和安排。

    「是啊……楚若安,楚若安,她一定是九尾狐下凡,連王爺那樣心硬的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王爺還多番為她而訓斥我。」沈惜言將茶杯狠狠摔在案几上,滾燙的茶水灑了一桌,有些甚至濺濕了馮芷蘭的手背。

    「姐姐不必傷心,眼下就要除夕了,我聽管家說王爺今年有興致安排了幾場戲看,到時候姐姐花些心思哄得王爺開心就好了。」馮芷蘭強忍著手背上的劇痛,起身取出櫃子裡的燙傷藥輕輕摸了些上去。

    「你說得輕巧!能有什麼辦法哄王爺開心?」沈惜言不耐煩得撇了眼她,甚至有些惱火她擦藥時那嬌滴滴得模樣,不覺譏諷道,「哼,一個個的都曉得耍些狐媚手段,難怪王爺會把持不住。」

    而馮芷蘭只當是聽不見,她早就想到沈惜言就藉機來她這裡發脾氣,所以早就想到了應付她的辦法,此刻但見她纖纖十指如蔥根,重新為沈惜言倒了一杯熱茶,幽幽道:「其實,沈大將軍在貴妃娘娘生辰宴上的事妹妹已經聽說了,那件事雖然有九王爺力證,但妹妹相信沈將軍也並非是無中生有,這般模稜兩可的事情雖然沈將軍沒有確鑿的證據,可王爺也同樣沒有證據,妹妹心想,姐姐不如再花些心思在那件事上面。」

    「你什麼意思?」沈惜言蹙眉,方才冷漠疏離的神情裡多了幾分興趣。

    「除夕夜,王爺必定要先進宮與皇上過年,而如今楚若安的狀況恐怕不會隨王爺進宮,姐姐不如想辦法讓楚若安自己招認,到時候來個先斬後奏也未必不可。」馮芷蘭壓低了聲音,小娟端進一盤新鮮的橙子放在案几上,輕輕走到窗前將半開的窗戶掩住。

    「不過,此事關係重大,也有很大的危險,王爺必定也會大怒一場。」馮芷蘭又裝作很擔憂的樣子補充道。

    沈惜言貝齒輕咬朱唇,似乎也在做極大的抉擇,神情極為艱難。

    馮芷蘭反而不再說些什麼,親自挑了棵新橙開始剝皮,酸酸澀澀的汁液將屋子裡的空氣渲染,似乎有些提神的作用。

    沈惜言最終沒有答應馮芷蘭什麼,以自己再好好想想的理由離開了。

    小娟端了溫水過來讓馮芷蘭洗手,她看了眼目帶笑意的馮芷蘭,有些憂慮道:「夫人,沈側妃似乎還有什麼顧慮,您真得確信她會那樣做嗎?」

    「沈惜言仗著身家高貴,娘家在朝中有權有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這是她的優點也是她的缺點。她那麼愛王爺,自然比我更想早一日除掉楚若安,沒有我在的這段日子她也沒有興起什麼風浪,反而要靠沈琥和宮裡的貴妃娘娘為她做手腳,她受得氣可比我多多了。」

    小娟緩緩頷首,不過還是有些遲疑:「就算是如此,奴婢覺得她也不會有那麼大的膽子真得敢與王爺作對。」

    馮芷蘭吃了一瓣橙子,酸甜的汁液刺激著味覺,令她不自覺瞇起了雙眼:「她敢,這世界上就只有她敢了。」

    小娟沒再多說什麼,忽然靈光一閃,道:「夫人,您吩咐奴婢準備的糕點都弄好了,您讓攙得藥粉也都灑進餡兒裡去了,真得要送給秦大夫嗎?」

    聞言,馮芷蘭眼裡模糊的笑意漸漸斂去,取而代之得是一分強烈的不忍和更多的決絕,甚至在這一刻,她覺得這橙子一點都不甜,甚至快要酸倒了大牙。

    她輕然起身走到窗前,推開朱木窗子,呼吸著外面寒冷而清新的空氣,好像想起了秦鈺那癡癡傻傻說著不辜負她時的模樣,瞳仁微微一縮,道:「秦大夫知道太多的秘密了,而且一旦被人發現將是滅族的死罪,我不能冒險。」

    「可是……」

    「你不必親自送去,到街上找個夥計替你送過去就行了,免得惹人懷疑。」馮芷蘭打斷了小娟的話,說完之後將窗戶重新關好,自己則進了裡室,「你去吧,我困了。」

    「是。」

    小娟將幾樣糕點裝進了新買的食籃裡,趁著晌午府裡人少匆匆離開。

    淺睡中的馮芷蘭夢到了秦鈺,在那場杏花初開的時節裡,紅著臉握著她冰涼的雙手,顫巍巍說著那句,阿蘭,我永遠不會背棄你。

    之後,她在睡夢中落下了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浸濕雙鬢,浸濕軟枕,慢慢模糊了夢裡面那張臉。

    對不起,秦鈺。這一生,你要的我給不了,我要的你也給不了,是我馮芷蘭對不起你,今生欠你的,來生一併再還吧。

    ……

    凝香園。

    沈惜言等了整整一晚,一桌子飯菜都已經涼透,她雙目依然緊緊望著院子裡,那失落而期待的模樣,讓寶珍心疼不已。

    「王爺不會來了,奴婢將飯菜熱一熱,您先吃吧。」寶珍上前輕輕勸道。

    沈惜言終於眨了眨眼,疲憊之色盡顯,即便房間充滿珠光寶氣的繁華也抵擋不住清冷的空虛和寂寞,她長歎一聲:「福子回來了嗎?」

    「回來了,他已經打聽過了,王爺一回府就去了王妃那裡沒再出來。」

    「嘩啦啦!」

    沈惜言一怒之下將滿桌子的飯菜都掀翻,菜汁湯液灑了滿滿一地,嚇得一屋子奴婢都匆忙跪下來不敢多言,而她則依舊靜靜望著漆黑的夜色,慢慢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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