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夜禁 文 / 小小未央
祈殤要我去他的寢宮,但是我一直在猶豫,我不知道他要我去那裡做什麼,但是潛意識裡,我在排斥。
這一天,我坐立不安,到了晚上,我還未決定到底要不要去宣德宮。
心裡想去,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能去,我覺得我真的快要瘋了,若是昨日祈殤告訴我,他真的與似雪發生過什麼,或許就會徹底死心,但是他告訴我沒有。
他與似雪之間清清白白,當初是因為他接受似雪不要我,我才恨他,現在我恨他什麼呢?
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憎恨?根本就沒有那樣的理由。
既然祈殤說要給我一個交待,那何不去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我翻身下榻,批了一件斗篷便匆匆離開了宣和宮,宣德宮離宣和宮很相近,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我便到了宣德宮宮門口。
守門的宮人見了我,即刻請我入宮。
令我詫異的是宣德宮裡連一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我側身望著給我領路的內侍,「伺候的宮人呢?」
內侍回復道,「宣德宮就洛清王一個人住,因為洛清王說喜清淨,所以將伺候的宮人都遣退了,只留奴才一人在宮外留守。」
我點點頭,「本宮自己進去便是了,你先退下罷。」
「是,奴才告退。」
內侍離開之後,我才走入大殿,我遠遠地聽見從寢宮裡傳來的清幽琴聲,是祈殤在彈琴,自從太皇太后壽辰上他彈過一曲《廣陵散》之後便沒有再聽過他彈琴,再一次聽得他的琴聲,我的心頭竟有些酸澀。
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我順著琴音緩緩走入寢宮,遠遠地望見一身白衣勝雪的祈殤坐著撫琴。
叫我驚訝的是他今天居然沒有用白紗覆面。
從前我懇求他將面上的白紗摘去,但是他沒有一次是應承我的,但是這一次他居然沒有再帶面紗。其實,他的身份得到認可之後,那張與流迦一模一樣的臉已經不是禁忌了,他明明可以用真面目示人,但是他沒有,我以為是他這些年已經習慣了戴輕紗,可是今日,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琴音漸漸而至,他抬眼望著我,「還記得這一首是什麼曲子麼?」
我低低道,「怎麼會不記得,當初已經我偷偷地彈了這一首曲子,你勃然大怒,狠狠地訓斥了我一頓。」
「有一件事埋在我的心裡已經有十多年了,我從未提及,那是我內心深處最不敢去觸碰的傷疤,但是現在我想與你說。」
從前我怎麼問他,他都不會說,但是他今天居然主動與我說,這讓我感到詫異。
他望著我道,「不要一直站著,過來坐吧。」
我緩緩走上前,在他身側坐了下來。
「那個時候,我不過二十來歲的年紀,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只是跟著我的師父一直留在天山上習武學藝,師父有一個女兒,長得與我一般大,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可算是青梅竹馬,原本我打算與她在天山上成婚,但是師父突然過世,師父臨終之前要我下山,於是婚事就這樣擱置下來,我與師妹一起下山,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突然有一日有人找到了我,那個人與我說了我的身世,說我是皇子,我不敢相信,然後那個人帶我去了南晏朝的皇宮,在宮裡,我見到了流迦,我竟然發現他與我長得那樣相似,我們站在一起,幾乎沒有人能夠區分出來,那個時候我才相信自己是皇子的事實。」
他頓了頓又道,「但是南晏國是不容許雙生子存在的,所以我的身份不能公開,我的存在只是為了作為流迦的替身,若是他被人害死,那麼我就可以取而代之,這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但是我不願意一輩子做一個見不得光的人,所以我私自離開了皇宮,我去和師妹約定的地方找她,看到的竟然是她的屍首,還有放在她房間桌上的這一首曲子,我花了幾年的工夫才查到殺了我師妹的那些人是宮裡派來的。」
「是太皇太后派去的人?」
祈殤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
「太皇太后為了逼你回宮,竟然下此毒手,當真是太過狠毒了。」
他低低道,「從那個時候,我不管是獨自一人還是外出,都用輕紗覆面,再也沒有露過這一張面容,因為連我自己都憎恨這一張臉,其實我根本就不想成為皇子,不想留在皇宮,更不想捲入這一長紛爭中來,但是我別無選擇。」
我歎息一聲,「那麼那一年我碰到你的時候……」
「我為了躲避南晏國的一切,來到了盛世皇朝,那個時候師妹還沒有過世,我買字畫就是為了她喜歡的那把七絃琴。」
我微微一怔,原來那把七絃琴是他師妹的心愛之物,可是後來,他竟然把七絃琴轉贈給了我。
我開口問道,「那麼你為什麼會在聽月樓。」
祈殤回復道,「那是流迦安排的,聽月樓作為他在接手盛世皇朝之前的秘密據點。」
我驚道,「你是說聽月樓幕後的老闆是流迦?」
他點點頭,「師妹過世之後,原本我想過要回天山,但是流迦找到了我,他要我幫他,我想了許久,他畢竟是與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沒有辦法拒絕。」
我沉默了許久才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告訴你,因為曾經我真的把你當成我最親的人,在聽月樓的日子,可以說是我這一生之中最難熬的,有你在我身邊陪著,我開心了許多。」
「但是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你快樂不快樂,你只是一味地讓我痛苦,你心裡想什麼,從來都不會表露出來,我只會猜,但是從未猜到過,更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討你的歡心,有的時候我甚至以為你是一個無情無慾之人。」
「一個人如果當真無情無慾那就好了,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愁思和顧慮……」
我側過眼不去看他,我冷冷道,「你讓我來你的寢宮不是要給我一個交待的麼?這就是你的交待?」
他望著我,目光深邃而又明亮,「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求不得,所以才令你這樣痛苦和執著?」
「你知道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嗎?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求不得的確讓我痛苦,讓我執著,難道這又錯了麼?」
「是不是得到了,你便會放下?」
我抬眼望著他,「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