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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塗了油的石階 文 / 心靜如藍

    接下來,太后、皇后、舒貴妃在閣樓上又聊了片時,因害怕擾了柏路箏休息,三人便結伴離去。

    夜漸深。

    待眾人都離去後,柏路箏便又掙扎著要下床,寧君堯皺了皺眉。

    「箏兒,別下來了,在床上多躺一會?我讓蓮香給你端晚膳上來!」

    「躺不下去,也沒胃口,我總覺得心裡有些謎團,怎麼解都解不開。」

    「為何?」

    寧君堯定定的望著她。

    柏路箏搖了搖頭,具體為什麼她也說不出來。雖則剛才太后將話說得滴水不漏,可柏路箏還是覺得太后說的不盡詳實!

    正苦惱間,又想起寧君堯身體的不適來,不由轉頭盯著寧君堯。

    接到柏路箏的目光,寧君堯一顫,乾笑了一聲。

    「怎麼了?我臉上長肉瘤了?」

    「別扯開話題,你知道我想問什麼的?是不是你中的毒還沒好?」

    寧君堯不是一個容易生病的人。若寧君堯不是因為生病而身體冰涼、臉色灰白,那就只有一個原因。柏路箏的目光落向寧君堯的左手,那就很可能是寧君堯左手的毒還沒徹底清除,已經蔓延到身體的其他地方。

    柏路箏被她的猜想弄得驚恐起來,她一把抓住寧君堯的手,顫聲問:「君堯,你和我說實話,是不是手上的毒還沒有解?是不是毒性已經開始攻擊你的身體?」

    寧君堯驚到了,他沒想到柏路箏如此敏感,連這個都能猜到。他一把抽回了自己的左手,擠出一抹笑容來,並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顯得自然淡定。

    「別胡思亂想,不是你想的這樣!乖,你在床上多躺一會,我下去讓蓮香給你準備些點心!」

    寧君堯說著轉身就欲下樓。

    柏路箏卻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左手,她抓的正好是包紮著紗布的傷口處。

    只是,寧君堯一點不適都沒有,微微含笑的轉身望著柏路箏。

    「箏兒,別鬧!我一會還得出一趟宮呢!」

    「你的手……不痛嗎?」

    柏路箏卻答非所問。

    寧君堯點了點頭。

    「都說快好了,你又不信!」

    見寧君堯不像在說謊,柏路箏的心定了定,她回復了乖巧的神情,柔聲對寧君堯說。

    「你有什麼事就先去忙吧,叫蓮香上來伺候著就好了!」

    「那你可得乖乖的,多休息,別和秋棠她們一般見識,你可是我大齊的太子妃呢!」

    寧君堯俯身捏了捏柏路箏那可愛的小鼻子。

    「嗯…知道了!」

    柏路箏縮了縮身子,往後躲開。

    寧君堯笑著鬆開了手,又細細叮嚀了數句方才下樓離去。

    望著寧君堯走遠的背影,柏路箏的心閃過一絲不安,心中卻暗自祈禱著,老天可千萬別讓君堯有事!

    寧君堯下樓的瞬間,他偷偷的鬆了一口氣。萬幸,他中的是屍毒。只有屍毒蔓延的瞬間,傷口才會如火燒般赤痛,其餘時間都只是僵硬冰涼。寧君堯自懷中掏出那白色的藥瓶,自藥瓶裡倒出一粒紅色的丹藥,快速的放進嘴裡仰頭吞了下去。

    下了樓,他吩咐了蓮香等人好生照看柏路箏後就往凝香居而去。他怕柏路箏擔心,謊稱還要出宮一趟。

    寧君堯離去之後,柏路箏也自床上起來了。從前上學時,總覺得怎麼睡都睡不夠,可如今多躺了片時就覺得渾身酸軟,柏路箏直感歎自己真不是一個適合享受的人。

    下了樓,蓮香就嚷嚷著讓她回樓上歇息。

    柏路箏揮了揮手,對蓮香說:

    「無事,躺得久了也無益。竹篙,扶我到院裡走走。」

    柏路箏轉眼望向蓮香身後的竹篙,竹篙點了點頭,行近前扶著柏路箏就出了紫薇閣。

    「太子妃,夜深了,蓮香給您準備了些點心,您出去可要快些回來!」

    柏路箏卻沒應聲,逕自和竹篙走遠了。

    一路上,柏路箏都沉默著沒有說話。她不說話,竹篙也不敢隨意開口,只扶著柏路箏在院子裡隨意的走。

    如今,年雖過了。天氣還寒著,暈黃的宮燈映照在小路兩旁的積雪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積血尚未融化。兩旁的花叢只剩下光禿的枝椏,蕭索的伸展著,在燈光裡枯瘦得如同老人那彎曲的手指。竹篙便又想起了她的哥哥,禁不住紅了眼眶。

    柏路箏卻毫無所覺,她依舊在沉思著沐雪然、舒貴妃說過的話及這兩日發生的所有事情。

    再往前一些便是凹兒亭,因地處低窪凹入處所以為名。若是無事,不論白日還是夜晚,柏路箏總愛一個人到凹兒亭坐上半日。

    柏路箏因想著事情,又有竹篙扶著,並沒有看到腳下的石階,在燈光下正閃著一層亮亮的油光。當她踏下第一級石階,前腳滑了一下,身體頓時往後傾倒。

    「啊!竹篙扶著我!」

    柏路箏下意識的尖叫出聲,聲音尖銳宏大,驚天動地。

    走神的竹篙也被柏路箏的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喊回了神,她力貫雙腳,身子往旁邊微移半步,左手下彎及腰,用力的扶住了往後倒下的柏路箏。

    「太子妃,您沒事吧!」

    竹篙驚出了一身冷汗,剛才錯是她慢了半拍,柏路箏可就!竹篙不敢再往下想,小心翼翼的扶著柏路箏站了起來。

    「我……沒事!」

    柏路箏依舊驚魂未定,只是,她不願竹篙太過擔心,脫口便說沒事!順著竹篙的攙扶,柏路箏慢慢的站直了身子,她的腳已經從打滑的那一級石階伸了上來。

    柏路箏下意識的往石階上望去,只見四級石階,沒一級都塗了厚厚的油層。柏路箏笑了,笑容很淡也很冷。

    真是好辦法呢,夜深人靜,若是她一個人前來散步,這刻怕是已經結結實實的摔下去了吧!這樣一摔,雖說是四級石階,可對於她肚子裡的孩子來說,已經足夠了!為了害她肚子裡的孩子,那些人還真是無法不用呀!只是,會是誰?對她的習慣如此熟悉。今夜若不是她心血來潮,讓竹篙一同跟著,結果…真的是不敢想像!

    柏路箏的笑容越來越冷,笑到最後透出徹骨的寒意。

    看見柏路箏對著腳下的石階冷笑,竹篙不由也朝那石階望去。這一望,竹篙禁不住驚呼出聲。

    「太子妃,這……」

    她也無法將話完全說出來,眼前這事情實在是強大得讓她沒了言語。柏路箏卻點了點頭,並逕自轉身,示意竹篙扶她回去。

    竹篙卻忍不住了,回頭望了一眼那油光發亮的石階,怒憤的對柏路箏說:「太子妃,一定是沐嬪妃干的!」

    竹篙斷喝。

    柏路箏聽了並沒接聲,又往前行了數步,方才側頭望向竹篙。

    「你怎麼知道是她?」

    「哼,她住在那雪然軒裡,看似風平浪靜的,保不準就為了暗地裡找機會害您!」

    竹篙憤恨的說。

    「竹篙,空口無憑就是誣陷!你看見是她下的手腳麼?又或是,你看見是她的人動的手腳麼?」柏路箏淡然的說,似乎絲毫都沒有因為剛才的摔倒而在意。

    「這……」

    竹篙無言,她確實沒有親眼看見是沐雪然做的,也沒有看見是沐雪然的婢女做的。可東宮也就這麼大,除了沐雪然還會是誰?竹篙憤憤!

    「那……難道就這樣算了麼?」

    柏路箏頓時沉默了下來,一雙靈動的眼此刻沒有一絲笑容,暗沉得如同風暴來臨的天空。竹篙看著這樣的柏路箏,不由生出一絲畏懼來,她禁了聲,靜靜的站在柏路箏的身旁。

    「那就去查查是誰將這些油灑在這裡的好了!」

    良久,柏路箏臉上綻出一個淡笑,雲淡風輕的對竹篙說。

    竹篙愣了愣,卻鄭重的應了是。

    「那……太子妃,咱們還繼續散步嗎?」

    「罷了,扶我回房吧!我有些累了。」

    「是!」

    夜涼如冰,籠罩著整個大齊宮殿。暈黃的燈色如同水中的船,一蕩一漾之間,激起一圈圈溫暖的漣漪,卻怎樣都溫暖不了行走其中的人。

    回了紫薇閣,寧君堯尚未回來。在廳裡坐了半刻,蓮香端上了溫熱的晚膳,寧君堯不在,柏路箏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噁心反胃,毫無食慾,擺了擺手就想讓蓮香端下去。

    「太子妃,這可不行,就算您不想吃,可您肚子裡的孩子都得吃呀!」

    蓮香態度強硬。

    柏路箏沒法,又確實心痛肚子裡還沒長成拳頭大的小東西,就胡亂吃了一通,直到吃到乾嘔才作罷。等柏路箏吐完,蓮香心疼的給她端茶漱口。

    「日後,這小東西出來了,我得好好教訓教他!才那麼丁點大就折騰得太子妃您這般辛苦!」

    「他還沒出來呢,你就和他計較上了!」

    柏路箏呵呵笑著與蓮香說。

    蓮香嘟嘟嘴,嘀咕道:「讓她折磨你,才幾天就瘦了一大圈了!」

    說話間,蓮香又將那一碗安胎的湯藥端到了柏路箏面前,柏路箏不禁皺了皺眉,這些天她都要喝這種湯藥,吃到她都想吐了,可柏路箏卻沒有推脫,順從的接過碗,喝了大半碗湯藥下肚。

    柏路箏從未想過,懷孕會是這樣一件辛苦的事情,自從御醫告訴她懷孕之後的第二天,她就開始出現孕吐反應,而且這種反應還越來越厲害!好些食物,她見著就想吐,別說吃下肚了。所以,沒幾天下來,人就瘦了一圈。如今,蓮香都變著法子給她做吃的,就為了能讓她多吃點,好讓肚子裡的孩子也能夠快些長大。只可惜,她這個做媽媽的不夠整齊,無論蓮香做什麼都吃那麼一點就撐不下去,在多吃一片青菜,一根肉絲就必定將所有的東西都吐清光才罷休!

    今日在武夷侯府還好些,武夷侯夫人做的飯菜,她吃著倒是可口,也不噁心,才多吃了一碗小米飯。

    可柏路箏卻又真心的為自己懷了寧君堯的孩子而感到開心和幸福,她輕輕撫著憶舊平坦的小腹,在心底呢喃:「孩子,從今往後,媽媽就不是一個人在奮鬥了,你一定要為媽媽加油哦!媽媽絕不會讓你和你爸爸受到半點傷害的!」

    呢喃了半會,柏路箏臉上綻放出一抹母性的笑容。這讓柏路箏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就彷彿是青澀的蘋果,透露出成熟的光暈和甜香。

    一旁的蓮香和竹篙都看呆了去,而角落裡的有一道目光卻驟然變得冷厲。

    待柏路箏休息了一會,竹篙就扶著柏路箏上樓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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