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結怨上林苑（1） 文 / 心靜如藍
凝香居，洛雲袖正為寧君堯運功療毒，約摸一個多時辰後，洛雲袖額上已覆了一層薄薄的汗珠，她咬緊牙關用盡全力，用自身的內功為寧君堯將蝕骨殭屍蟲的毒壓了回去，直到寧君堯臉上灰白的顏色漸漸褪去恢復先前的健康之色。
洛雲袖收了內息，徐徐的呼了一口氣，寧君堯聞著那長長的呼吸聲，沒有回身，坐在洛雲袖的面前，內疚的說：「對不起，不但讓你費心還讓你耗費了那麼多內息！」
一想到洛雲袖身負的家族仇恨，寧君堯心裡的內疚又濃了些。
洛雲袖自是明白寧君堯的心思，她從榻上站了起來，理了理衣衫，走到寧君堯的面前，直直的望著寧君堯的眼睛。
「殿下無須內疚，雲袖做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報答你昔日的恩情而已，且雲袖離宮之日越來越近，能報答皇上的也就這麼多了。」
雲袖神色幽幽，聲音透著一絲惆悵與擔憂。
「殿下，你的屍毒越來越深了，雲袖與你說過的話，難道你就不願再考慮一遍麼？」
洛雲袖幽幽的望著寧君堯，剛才她給他運功鎮壓屍毒時發現，寧君堯身體上的屍毒已經開始襲向他的心臟了。
「不用了，我說過若是解毒要犧牲箏兒的快樂，我寧願毒發身亡。」
寧君堯想也沒想就脫口回道。
洛雲袖瞬時黯然，卻也沒再多勸半句。因為她明白，在某些事情上，有些人，他若是聽你的，不用你多勸他也會答應。有些人，即便你費盡口舌，他也不會有絲毫鬆動。而寧君堯屬於後者。
只是，她洛雲袖也不會眼睜睜就看著寧君堯死去，而能救寧君堯的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寧君堯寧願死都不希望她受到半點傷害的柏路箏。
或許，是時候去找她一趟了！
「夜深了，君堯也當回去了。」
寧君堯下了塌，朝洛雲袖拱了拱手，便要離去。
「殿下，雲袖尚有一言不知當說不當說！」
洛雲袖有些遲疑，素口啟了又閉，閉了又啟。
「何事？」寧君堯疑惑的望著洛雲袖。
「那日，我到東宮驅除屍蟲回來後，沐嬪妾曾到過這凝香居，欲……欲與我結盟。」
「結盟！」
寧君堯的幽深的眼裡透出冰寒的光，臉色瞬間暗沉。
「欲要對太子妃不利，我沒理會，她便離去了。」
洛雲袖淡淡說出，說到最後，緩緩舒了一口氣，這事她放在心中數日，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說，如今向寧君堯說出，心中不免鬆弛。
卻沒想，她的話也堪堪的落進了窗外的那一對耳朵裡，她的身影閃動，瞬時如流星一般沒入了夜色裡。
屋裡洛雲袖和寧君堯卻絲毫未覺，二人又聊了數句，洛雲袖想起這兩日來，她針對蝕骨殭屍蟲的屍毒連夜研製的克制毒性的解藥已研製好了一批，便讓寧君堯在屋裡等了她一會，她拿藥瓷瓶卻裝了一些解藥塞給了寧君堯。
寧君堯本就不想連累洛雲袖，如今，洛雲袖為了她，不但現出了珍貴的凝神丹，還為他運功壓製毒性，如今又連夜為他研製解藥，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寧君堯對洛雲袖感到虧欠。當年他救她，也不過是一念之間，洛雲袖那天到紫薇閣驅除毒蟲已經將當年的救命之恩報了！這如今，洛雲袖對他做的一切便成了他的虧欠。
寧君堯沉默著，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匯報洛雲袖對他所做的這一切。
「快些回去吧！太子妃怕還在等著你回去呢！」
洛雲袖打斷了他的沉默，他現在心中所想，洛雲袖自是明白，她可不想這個男人為了她所做的這一切而覺得虧欠。在她心裡，有些人就是值得她為之去付出而不求匯報的，比如寧君堯！
寧君堯點了點頭，欲言又止，沉吟了片刻，終於轉身出了凝香居。待洛雲袖掩上了門，寧君堯才緩緩的回頭，對著緊閉的門說了句：「謝謝！」
棲霞宮
沐珂神色冷淡，目光凌厲的盯著沐雪然。
「我讓你做的事做得怎樣了？」
「已經按照姑姑說的一一去做了，事情總的來說也算順利。」
沐雪然臉上帶著得意。
「很好，那就繼續按照我說的去做。記住，柏路箏不是一個簡單的人，萬事都得小心。否則，棋差一步，全盤皆輸，我可不想看到那樣的結局！這次，無論怎樣我都要柏路箏和寧君堯死！只有他們死了，蘇晚錦才會徹底的倒下，再無翻身之日。而我沐珂，還有我的鴻兒，才能取代她和寧君堯，成為這大齊國將來的國母與萬民之子！」
沐珂越說越激動，開始的冷淡與漠然逐漸演變成壓抑已久的爆發，她緊緊的抓著沐雪然的雙肩，抓得沐雪然萬分痛楚，秀眉緊皺。
沐雪然卻不敢有絲毫抗拒，也不敢有絲毫不滿。因為她明白柏路箏的這種渴望和激動，就像是壓抑已久的火山，瀕臨爆發的邊沿！若她是沐珂，她想她會比沐珂更激動一百倍！
沐雪然任由柏路箏緊緊的抓著她瘦弱的雙肩，直到柏路箏眼中那炙熱的烈火緩緩的冷卻，最後化作一抹冰冷的目光，刺向窗外無邊的夜色。
「回去吧，記住，千萬別讓人抓住了把柄，不然，就別怪姑姑心狠！」
沐珂的話那樣的決絕無情，只是沐雪然對這種決絕和無情都習慣了，所以沒有半點驚駭和畏懼。
只是，沐雪然並沒有移動身子。
「怎麼，還有事？」
「無事，只是有一事雪然始終不明白。」
「何事？」
「姑姑為何將舒晨兒也拉下水？」
沐珂並沒有立刻回答，目光裡射出一股怨怒，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午後，儘管陽光溫暖，心卻寒到了極點。
一月前，上林苑。
久未出棲霞宮的沐珂興之所致就領著五皇子和十皇子及一眾侍婢一同前往上林苑賞雪。
是時，沐珂與兩位小皇子在上林苑玩砸雪球，正得不亦樂乎，忽然遠遠望見皇上新寵的舒貴妃也領了三四侍婢往上林苑而來。
沐珂裝作沒看見，忘我的投入到與小皇子們的互動中。十皇子畢竟年齡、力氣、速度上都比五皇子落後，他邊戰邊退。五皇子又不是個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主，十皇子越退他越進。
「啊！我的裙子！」
突然一聲脆耳的尖叫驚落上林苑樹枝上的積雪。
「哪裡來的野小子，如此不長眼睛，敢拿雪球砸我們貴妃娘娘！」
喊話的是舒貴妃身邊的婢女，她走到十皇子跟前，指著十皇子凶巴巴的喊，十皇子性子本就溫吞，此刻被個宮女凶神惡煞的指著，他哆嗦了一下，坐在地上往後挪動了一下。低著頭，沒有接話。
其他侍婢紛紛上前為舒貴妃清理裙上的雪沫兒。
舒貴妃一張臉鐵青，這可是她一大早特意換上的百福霓裳雪舞裙，打算先到上林苑散散步，待皇上下了朝堂就穿這新衣去給皇上瞧瞧。這如今，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一個帶泥的雪球砸到了霓裳純白的部分，擦都擦不掉，舒貴妃真的是哭的心都有了，！
「大膽的賤婢，你說誰是野小子呢！」
五皇子漲紅一張臉從後面騰騰的跑到了十皇子身前，張手將十皇子緊緊護在身後。儘管五皇子頑劣蠻橫，可對於十皇子他卻從不撒潑，都是護著的時候多，欺負的時候少。且沐珂平日裡總和他們說，在棲霞宮，你們怎樣都行，但在外面，無論怎樣你們都得同心。
這如今，十皇子竟被一個宮女指著鼻子喊叫，五皇子早已怒火如天洪一樣起伏滾蕩了。
十皇子則從地上站了起來，哆嗦著躲在五皇子的身後。沐珂依舊遠遠的站在那裡看著，她雙眼微微瞇著，臉上滿是冷意。
那宮婢顯然是剛進來不久，不然不會這麼沒眼力，竟連五皇子、十皇子都沒有認出來。
那宮婢見倒在地上的尚未認錯，現在又跑了一個出來和她叫喊，也怒了。伸手就要去揪五皇子的耳朵！
她的手未伸到五皇子的面前，就被五皇子一把抓住了她的伸出的手，順勢用力一拉一推，那宮女就哎喲一聲摔在了地上。
「哎喲，哎喲，舒貴妃呀，這個野小孩竟敢推奴婢，奴婢可是貴妃您的身邊的人，所謂大狗還看主人面，這個野小孩竟是一點臉面都不給娘娘您呀！」
那奴婢爬到了舒貴妃裙子邊放聲哭喊。
舒貴妃那修長的眉慢慢的皺了起來，臉上的怒意尚未散去，這會又聽得腳下的婢子這般說，舒貴妃的怒火又濃了三分。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十餘步之外那個人的臉上，當她看清站在那裡的是沐珂，舒貴妃的眼睛略略一瞇，瞬時收回了目光。
舒貴妃沉默著，沐珂也在這裡，那眼前這小子是誰已不言而喻！雖說她是新晉的貴妃，可宮裡的事，內裡邊上的人沒少和她說過，其中大步分都是與這個沐珂沐貴妃有關的！
這兩個小子，年幼的想必就是蘇貴妃的十皇子，年長的便是齊貴妃的五皇子。只是，無論那一個皇子背後都與眼前這個沐貴妃「深有淵源」！
想到這裡，舒貴妃臉上的怒火遁去，換上一抹輕笑。細眼如煙，輕笑如絲，別有一番嫵媚風情。
「你就是五皇子是吧！」
那五皇子本以為舒貴妃聽了那婢女的話便要對他發火，卻沒想舒貴妃竟對她笑，還笑得那樣好看，這種好看是與沐珂不一樣的。沐珂的美是冷艷的，疏離的，就想是冬日清晨還沒落下的冷月。而這舒貴妃的笑卻是嫵媚的、迷惑的，像罌粟的花朵一樣，讓人閃不開眼。
五皇子怔怔的望著舒貴妃，竟望了答話。
直到他身後的十皇子揪了揪他的衣衫，輕聲喚道：「皇兄，皇兄……」
五皇子才回過神來，卻立馬低下了頭，臉紅耳赤的吶吶：「是……是……又如何！」
「我就說嘛！哪些個皇子這麼清閒，一大早的不在上書房裡好好讀書，在這裡亂砸雪泥子，嘖嘖，原來是你們呀！真是可憐見，這麼小就失去了母妃，也沒個人好好管教管教！」
舒貴妃故意拉長了音調，的聲音不大不少，正好可以讓不遠處的沐珂也聽個清楚，臉上儘是可憐嘲諷之色。
「你……你再說，再說我撕了你！」
五皇子目瞪欲裂，他真沒想到眼前這個讓他看呆了的美人，竟……竟會對他說出這般羞辱人的話來。
雖說他生性頑劣，腦筋也粗大，可舒貴妃的這句話，分明就是說他和十皇帝有娘生沒娘教，像那粗野的鄉下孩子一般！
就連五皇子身後的十皇子都暗暗的握緊了雙拳。
不遠處，沐珂渾身一纏，目光如冰冷的玄箭一般射向舒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