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千葉子君 文 / 心靜如藍
俞慕不愧是司監處工作多年的老手,不過片時就完成了檢查工作。
「回皇上、皇后,二人皆身受重傷,片時之間無法醒來。據微臣估算,離二人醒來尚有一段時間,少則三四個時辰,多則七八個時辰。」俞慕將自己的檢查結果告訴了皇上及皇后蘇晚晴。
「這麼久!」皇后秀慈的雙眉往中間一簇。從早上到現在,為了這事已經折騰了大半天了,現在俞慕說至少還得三四個時辰。皇后雖是穩重耐性之人。但現在時間就是靠近真相的觸手,每一分每一秒與往常相比都更突顯它的緊促與難耐。
柏路箏也是同樣,她真的很想一手揪住一個錦屏再用力搖晃將她們搖醒。可俞慕說她們都受了重傷。真假錦屏都受了重傷,這種結果真是讓人無奈又無語。
而邊上的莫貴妃與齊貴妃則臉色淡然,五公主與七皇子與她們的關係不深,死了她們也無多大的傷感,有的只是慨歎。五公主與七皇子的死對於她們來說是正常不過的事,若是往深處細究,你就會發現,這皇宮之中死去的皇女皇子數不勝數。
在這深宮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好比森林中獸與獸之間的關係,弱肉強食,強者生,弱者亡。當死亡變成一種習以為常,悲傷就顯得寡淡平常了。
早已看透這一切的莫貴妃與齊貴妃容色淡淡,似乎已沒有什麼可以打動她們。
蘇貴妃則是一臉看戲的表情。在她心裡,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相最好就是——柏路箏的錦屏毒殺了五公主與七皇子。
皇上也不耐煩起來,其實,換在任何一個父親,在自己的兒女都被人毒死了,面對兇手,別人卻告訴你還不能知道那個是真正的兇手,換誰都不能耐心的等待。
「俞慕,可有辦法讓這二人盡快醒來?朕可沒有耐性再等待了,朕也不想再給兇手逍遙法外,那怕一分一秒!」皇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邊說邊行前了兩步,將沐貴妃落在了身後。
而這時,眾人皆沒有留意到的沐貴妃神色再度一鬆,緊繃的俏臉也慢慢的舒緩開來,秀長的柳眉彎了彎,袖中緊握的拳頭悄悄的鬆了開來。一雙麗眸往邊上飄去,約略一番尋覓,目光就落在了大殿邊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沐貴妃往那角落裡凝望了好一會,方才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一直暗中注意著沐貴妃的柏路箏卻不由自主的順著沐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暗角里,暗角里一幅巨大的羅帳垂地而設。大齊的宮室都喜歡以垂地羅帳作為裝飾,羅帳質地上乘,帳上秀上各色山水人物花鳥圖,既有裝飾的效果又給人雅致厚重的觀感,深受皇室人士的推崇與喜愛。
柏路箏凝神盯著那羅帳,只是盯視半刻皆後無所獲,正想收回視線,羅帳卻突然的微微動了一動。如果不是柏路箏看得仔細,這麼細微的晃動根本就不可能會被發現。
羅帳後面藏了人!這是柏路箏的第一想法,隨著這個想法的跳現,柏路箏就禁不住想走過去將那垂地的羅帳用力扯下來好看清楚裡面到底藏了什麼。
可她還不能輕舉妄動,所以柏路箏強忍住了所有的想法與震動。她緩緩的退回到寧君堯的身邊,邊退邊留意著那羅帳的動靜,直到那羅帳再無起伏顫動,她的心才放了放。
退到寧君堯的身邊之後,柏路箏先是扯了扯寧君堯的衣袖,接著又悄悄向那羅帳指了指。
寧君堯起初並不明白柏路箏的意思,迷糊的望著柏路箏搖了搖頭。柏路箏悄悄的掃視了一番,見沒人注意她,於是快速的踮起腳尖湊在寧君堯的耳邊說:「羅帳後藏了人,你找機會溜過去看看。」
此時,俞慕面對皇上的問話並未立即作答。他站在原地支吾了片刻方說:「皇上,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俞慕說了半句就收了話。
「只是什麼?別拖拖拉拉的,有話就給朕一次性說完。」皇上寧嘯天不耐的揮了揮手。
「要是皇上能夠請來前朝太醫千葉子君,一切就好說了。」俞慕給寧嘯天指了個人。
可他說的這個人卻不是一個好請的人。
千葉子君當年憑借自身精湛的藝術享譽大齊朝,甚至在異國也享負盛名,加上千葉子君還是一個擁有傾城容貌的美麗女子,前齊王寧兆康在出巡時只看了一眼就丟了心。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將這個美麗而名聞天下的女神醫娶進了皇宮,並成了前大齊皇朝的皇貴妃。
皇貴妃可不是一個平常的頭銜,它是前大齊皇首創的一個品階,等級比貴妃還高一級,換句話說,皇貴妃堪比皇后。也就是說這個千葉子君當時的地位和等級還有權力與當今的太后不相上下。
因為皇貴妃這個頭銜,千葉子君可沒少受前朝皇后的猜忌。因而,無論是在前朝還是今朝,千葉子君都不是一個輕易能夠提起的名字。所以,朝中之人,但凡有一點見識的,都不會輕易說出千葉子君這個名字。
如今,若是請出千葉子君,勢必會牽起太后的傷心往事。太后剛剛才為五公主的死而暈厥,緊接著又聽到七皇子也歿了,到現在還躺在床上傷心落淚。要不要請千葉子君還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況且,前齊王寧兆康薨後,千葉子君就自請隱守皇陵,不再過問皇宮之事。自前齊王薨後至今,她就真的沒有踏出過皇陵一步。
「皇上,母后今日因五公主和七皇子的死現在還躺在床上淚流不止,要是讓她知曉了要請千葉皇貴妃,這……這怕是不好!」沐貴妃適時的快步走上前,拉住皇上的手勸阻。
這會子皇后盯著沐貴妃拉住皇上的手儘管臉色難看,卻也沒有說什麼。畢竟,沐貴妃說的也是她此時心中所想的。
柏路箏穿越來這裡雖然只是短短的五年,可進宮之前,她的丞相老爹也沒少跟她說宮裡的事。遠自前朝,近及今朝,但凡要她留心的,都一一和她詳細的說了。為了讓她記入心裡,還沒少給她考試,每一日一小查,三日一大檢,直到讓她倒背如流,丞相老爹才放過她。
此時,她一聽到千葉子君這個名字,也馬上記起了丞相老爹告訴她的那些前朝皇帝的秘史。所以,她現在也很清楚沐貴妃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為什麼皇后面對沐貴妃對皇上的勸阻而沉默。
但在柏路箏的心裡,沐貴妃的勸阻更多了一層別的含義,那就是沐貴妃並不希望真假錦屏這麼快就醒來,至於目的,要是這次下毒是沐貴妃所指使的,那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皇上聽了沐貴妃的勸阻,眉頭緊鎖。沐珂說得對,此時若請出千葉子君,定會刺激到太后。這麼多年來,太后心底始終都有一個結。這個結就是,太后至今都不能原諒當年前齊王將千葉子君冊封為皇貴妃。
在太后的心裡,當年皇上已經打定主意讓千葉子君取代她的位置,要知道,若是沒了皇后,皇貴妃就是六宮之主。
這個心結即便是前齊王病逝也沒能消去,只是太后藏在心底不說,眾人也不敢提起。
如今,到底要不要請出千葉子君呢?皇上心裡再三猶豫。
「皇上,臣妾之意,還是請出千葉子君皇貴妃為妥。」柏路箏在眾人都沉默之時,出言打破了沉默。
眾人都不約而同向她望去。
蘇貴妃心底已經在暗自稱喜:這個柏路箏莫不是瘋了,難道相府在她出嫁之前沒提醒過她千葉子君在皇室是一個禁忌!不過這樣也好,到時姓柏的觸了太后的眉頭,失了寵,自己就不必怕她了!
而齊貴妃與莫貴妃則略略透出驚異之色,自永寧宮開始,柏路箏就給這二人不凡的觀感,現在柏路箏竟然敢在皇上都猶豫之際出此言語,想必她心中已經有了好的說辭。如此想來,齊莫二妃皆閃過一抹讚歎之色。
皇后也疑惑的向她望來。
沐珂則是眉頭一簇,一臉警覺的盯著柏路箏。
「哦!」皇上也抬眼望向她,只是拉長的哦了一聲,聲調中帶著「為何這樣說?」的疑問。
寧君堯見眾人都被柏路箏吸引了視線,想到方才柏路箏的提醒,他悄悄的往後退了開去,沒有驚動在場的任何一個人。
沐珂或許是注意到了的,但沐珂卻猜測不到寧君堯悄然抽身的目的,只是雙目往寧君堯身上探索了一陣就抽回了目光。
柏路箏頓了一頓,不顧眾人的目光,卻是直接迎向皇上探問的視線:「回皇上,臣妾認為,請出千葉皇貴妃有兩個好處。第一,對於五公主和七皇子的案情而言,時間拖得越長,兇手就越有可能逃脫。請出千葉皇貴妃,讓這兩個錦屏盡快醒來便可及時抓獲兇手,五公主和七皇子也能走得安樂。皇祖母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也分得清是非輕重,絕不會因此而為難皇上。」
柏路箏的話一落,齊莫兩位貴妃就已經率先點了點頭。蘇貴妃卻是一聲冷哼,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第二,有些事情擺在心底如若不提時間長了就變成一根刺,刺在那裡,永不消去。還不如讓有矛盾的兩個人走到一起,將問題給解決了,這樣於皇祖母還是千葉皇貴妃都是一件好事。」
相比於剛才之言,柏路箏的這一句話可謂大膽了。首先,柏路箏只是一個小小的太子妃,而且相對於天後、千葉皇貴妃、皇上來說還是一個後輩。一個後輩在長輩面前說這番大道理,就好像是一個小孩子在教訓大人一樣無禮可笑。
是以,柏路箏的話一落,沐珂就率先冷笑了起來。
「太子妃,你是太過膽大呢還是天真,竟敢當眾教訓太后和皇上!」沐貴妃語帶嘲諷。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心為皇祖母、千葉皇貴妃還有皇上著想。」柏路箏心中升騰起一股怒火。這個沐貴妃,真是可厭!她想著盡快找出真兇,她卻老想著搗亂!柏路箏越發懷疑沐珂就是這次下毒事件的主腦。要不是因為她還沒有證據,她也不至於忍到現在。
「一個後輩站在這裡大言不慚還說是為太后、皇上著想,真是可笑!」沐珂得理不饒人。
「聖人云,聞道有先後,生乎吾後,其聞道若先乎吾,吾從而師之。聖人尚且能不問尊卑長幼,以聞道為先者作師傅。太后、皇上皆以聖人為楷模,定不會因臣妾年幼在他們面前說這些大道理而生氣的。莫不是,沐貴妃你認為天後、皇上沒有聖人之心!」
柏路箏真被氣急了,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儘管此番話是聖人用在學習之上的,可她此刻也只能搏上一搏,看皇上會不會因為聖人之言而不與自己較真了。
「哼,胡說八道。」沐貴妃一聲冷哼,柏路箏所說的聖人之言她又豈會不懂,只是,人家說的是學習學問,她現在卻是不分尊卑的說大道理。如此胡扯,她不相信皇上就會聽了她的話。沐貴妃心底卻是閃過一絲喜悅。
「皇上,箏兒說的話很有道理。母后與皇貴妃之間的矛盾存在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來,母后並沒有放下,她只是不提而已。可這些年,你可有見到過母后真正的開心過?現在,何不聽了箏兒之言,請出皇貴妃,將所有問題都解決了呢?」皇后的話娓娓動聽,她用一種很久也沒有出現過的哀求的眼神望向寧嘯天。
寧嘯天望著眼前的蘇晚晴,他在想,有多久這個女人已經沒有用這種眼神看他了?這樣想著,寧嘯天點了點頭。
「好吧,去請了千葉皇貴妃來吧!來人,去拿先皇的碧玉簫,將碧玉簫帶給千葉皇貴妃。」寧嘯天長長歎了一口氣,重新度回身後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皇上!」沐貴妃沒想到皇后蘇晚晴就那樣說了一句話,皇上就聽從了柏路箏的話,真是氣死她了。可偏偏皇上沒等她開口就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再勸,他心意已決。
沐珂只得忍了下來。
皇上的人已經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