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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想醒來 文 / 蕭瑟紅

    冰冷面具下的歐陽少衡,面色漲紅,因慍怒而冷冽的眸子中,淡淡寒光流轉,他就那麼望著於忠,誓要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於忠卻出乎意料的平靜,他坦坦蕩蕩的迎視著歐陽少衡那逼人的眸光,拂了拂袖子上細微的浮塵,挺直了身板,義正言辭道:「歐陽先生問咱家為何如此?那麼咱家也要問一問歐陽先生,咱家作為皇上的近侍,有責任保證皇上的安危,當咱家發現有人謀害皇上時,咱家應該姑息養奸麼?」

    「虞貴妃當年的確對皇上忠心耿耿,對整個璃國恩澤厚重,是百姓擁戴,群臣敬重的娘娘,然,正如當年顧丞相也忠君報國,後來卻成了亂黨反賊,娘娘她因當年喪子之痛,因沈大人之死而對皇上存有怨恨,遂與納蘭雄此等賊子合謀,意圖毒死我皇亦是鐵證如山,證據確鑿,咱家為何要縱容呢?」

    說罷,他挑眉,逼問道:「倘若今日咱家為了顧及當年娘娘恩澤,而放任不管,甚至連皇上被謀害,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家如何對得起先皇的托付?又如何對得起這璃國千萬百姓?」

    他擲地有聲的說完後,便冷笑著望著歐陽少衡,一改剛剛咄咄逼人的語氣,轉而拱手悠悠道:「咱家『在其位,謀其職』,哪一點做錯了?」

    歐陽少衡望著絲毫沒有內疚之心的於忠,上前一步,質問道:「所以,你便可以不管不顧,讓那些獄卒隨意拿鞭子抽她,拿水潑她,拿鐵烙烙她麼?你有那麼多方式可以問她,為何偏偏要這麼殘忍?」

    於忠面色陰沉,他的確不知道,獄卒會下這樣的狠手,然而,以顧天瑜的罪名,她也當得起如此殘虐的對待。想及此,他冷聲道:「謀害君主之罪,縱是千刀萬剮,五馬分屍也不為過!歐陽先生見不得心愛的人受苦,卻來怨怪咱家,是不是太蠻橫了些?」

    「你!」歐陽少衡少有如此慍怒之時,他渾身顫抖,指著於忠,高聲道:「於公公是真的要詢問,還是想假公濟私,好好折磨她一番?何況,無論你相信與否,我歐陽少衡今日就在這裡放一句話,天瑜她今生今世,永遠永遠都不會傷害皇上!她與納蘭雄合作,本就是逢場作戲,是你不懂,是你太蠻橫,卻要讓一個女子無辜承受如此傷痛!」

    似是因為太過激動,歐陽少衡也抑制不住的咳嗽起來,張皓軒忙上前攙扶他,一臉關切道:「歐陽先生,莫要太生氣,若現在你倒下了,皇上和娘娘該如何是好?」

    於忠見張皓軒竟然稱顧天瑜為娘娘,他面色一冷,旋即皺眉道:「丞相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皓軒自是看到了顧天瑜剛剛那狼狽不堪的模樣,他早前便想起自己夫人當年被拷上鐐銬,淒慘無比的下場,只是因為顧天瑜有殺君之嫌,他也不好說什麼。但當確定了雲升真的就是顧天瑜時,他再也忍不住,抬眸望著慍怒的於忠,他反唇相譏:「於公公,看樣子你早就知道娘娘的身份,那麼,在下只問你一句,你當真覺得,娘娘會謀害皇上麼?」

    於忠面容僵硬,久久不語,只是那原本慍怒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狐疑。

    張皓軒繼續道:「在下不才,曾有幸與娘娘有過一次短暫接觸,若不是她,在下興許會對皇上心存怨恨,而非如今這般甘心侍君。更何況,於公公如此聰明,怎會不知,若娘娘真想謀害皇上,又何必迂迴曲折,她只要亮出身份,到時候,以皇上對她的深情,想要毒死皇上豈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歐陽少衡此時也平靜下來,他望著因張皓軒的話語,而開始游移不定的於忠,搖搖頭道:「於公公你對皇上忠心耿耿,在下敬佩,但這不代表,你有權利這樣對待她!」

    張寒暄頷首,贊同道:「沒錯,莫不說她是貴妃娘娘,她縱是普通女子,又如何能承受這樣的嚴刑拷打?在這種酷刑之下,她縱是招供了,也有屈打成招之嫌。於公公,難道這就是你所希望看到的麼?」

    於忠望著這二人,他們的話自然刺激到他,沒錯,他於忠人如其名,就是個愚忠的奴才,所以他的確沒有考慮那麼多,何況,顧天瑜對皇上的恨,是發自內心的,為了保證皇上的安全,他又怎能考慮這麼多?

    氣氛此時十分壓抑。張皓軒有些無奈的望著此時依舊對峙的兩人,心裡有一肚子話想問歐陽少衡,卻苦於沒有機會。當初公子玉簫對外宣佈顧天瑜的死訊時,他就感覺到奇怪,雖說喪禮舉行的大張旗鼓,但在他的心裡,那位神一般的女子,根本就不可能簡單的死於宮闈爭鬥之中。

    只是,顧天瑜回來雖然是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可是,她為何會換了一張臉,為何又要戴著醜陋的面具而不讓皇上知道,這一切的一切,於張皓軒而言都是不解之謎。

    不過,縱然再有一肚子疑問,現下他也不能問出來。見歐陽少衡和於忠依舊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他無奈歎息,勸解道:「二位,我們都是效忠皇上之人,有什麼話說清楚便好,何必如此敵對呢?事到如今,我們不如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說罷,他便要拉歐陽少衡的袖子,想要他去太師椅上坐下來。孰知,歐陽少衡只是輕巧避開,面具下的眸子依舊寒光漣漣,他站在那裡,衣擺浮動間,露出那雙佔滿草屑的靴子。

    他冷傲道:「不必了,我想於公公也不會對在下的話感興趣,在下也不想和愚鈍的人浪費口舌,只是,丞相大人,在下用自己的項上人頭保證,天瑜絕沒有半分謀逆之心,此事定有隱情。」

    張皓軒見他如此固執,頗有些無奈,只好沉吟道:「我知道,我也相信,娘娘絕不可能做出這等事。」說罷,他瞟了於公公一眼,斂眉道:「不過,現下說什麼都沒用,還是等皇上和娘娘醒來再說罷。如果真如先生所說,娘娘是有什麼目的的話,等她醒來,也許我們就能知道這幕後黑手了。」

    於忠聽到這裡,若再不明白其中貓膩,就真的不配得到公子玉簫的器重和信任了。他望著歐陽少衡,有些不甘願道:「現下也只能如此了。」

    歐陽少衡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便入了內室。於忠和張皓軒心繫公子玉簫的傷勢,便也隨之入了內室。

    公子玉簫與顧天瑜此時躺在兩張床榻之上,因為公子玉簫一直不願意鬆手,縱是在昏迷的時候,他的手也緊緊攥著顧天瑜的,所以,於忠命人在他的龍榻旁放了一張小床塌。顧天瑜便是被放置在這張床榻之上的。

    一簾之隔,是兩張同樣蒼白憔悴的面容。兩隻緊緊相牽的手,在半空中垂落著,看似無力隨意,卻是這世上最牢固的同心結。

    歐陽少衡為二人把完脈,心中鬆了一口氣。他為顧天瑜小心翼翼蓋好被衾,抬眸,望著她不知何時被淚水打濕的睫毛,越發心疼。伸手將她蹙起的秀眉撫平,歐陽少衡低聲呢喃道:「天瑜,醒來吧,我帶你離開這裡。」

    張皓軒站在一邊,他為歐陽少衡的癡心所動容,同時,他也想起了沈墨濃。「先生,在下想冒昧問一句,墨濃他是否知道娘娘還在?」

    歐陽少衡緩緩抬眸,望著一臉關切的張皓軒,不由淺笑,頷首道:「他知道,他也相信天瑜,所以才答應天瑜,要她入宮。」

    張皓軒搖搖頭,太息道:「那個傻瓜!」言畢,他望著顧天瑜,感歎道:「這世間總有那麼多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

    公子玉簫聽到耳畔有窸窣的聲音,低沉而又帶著幾分歎息。他凝神靜氣的聽著,卻怎麼也聽不清他們的對話,然而,下一刻,一聲聲尖銳的揮鞭聲便傳入耳中,伴隨著這殘酷的鞭打聲的,是女子那淒慘的喊叫。

    陰暗的天牢中,本該一燈如豆的牢房內,此時卻有熊熊烈火在燃燒,烈火中,被燒的通紅的鐵烙,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響,有人放下手中皮鞭,然後冷笑著拿起鐵烙,一步步靠近渾身冒血的女子。

    「求求你不要不要啊!」淒厲的喊叫,帶著無法遏制的淚水,在空蕩蕩的牢房內迴盪開來。

    公子玉簫驚坐而起,驚叫道:「天瑜!」

    「皇上!」歐陽少衡三人驚喜的望著醒來的公子玉簫,公子玉簫卻顧不得三人,一雙眸子只焦急的向旁邊望去,待看到依舊昏迷的顧天瑜時,他舉起兩人緊緊握著的手,將她的手貼在臉頰上,然後緩緩走下床榻,小心翼翼來到她的塌邊,柔聲道:「天瑜,對不起,朕讓你吃了那麼多的苦。」

    歐陽少衡蹙眉道:「皇上,你剛醒,最好莫要下床,這幾日還是好好臥榻休養吧。」

    公子玉簫頭也不抬,只是癡癡地望著顧天瑜的面容,聲音低低道:「少衡,天瑜她怎麼樣了?」

    歐陽少衡垂下眼簾,有些難過道:「她很不好。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竟有一百多道,有的傷口,已經潰爛發炎,有的已經傷筋動骨,加之她幾日未進食,嚴重脫水,更有咯血的現象,五臟六腑都有損傷,這一次能不能醒得來,只能看她的造化。」

    公子玉簫早在聽到第一句時,便已經心慌意亂,再聽到後面,他只覺得握著的手,更是一點溫度都沒有。他搖搖頭,喃喃道:「不天瑜不要朕不要她這樣」他抬眸,望著面色沉沉的歐陽少衡,焦急道:「少衡,救救她,無論用什麼方法!」

    歐陽少衡的臉上露出一個淒慘的笑意,他望著公子玉簫,反問道:「我何嘗不想救她?可是莫說她現在這樣,縱是她身上的傷好了,她若不願意醒來,我也無可奈何。」

    公子玉簫頹然放下手,鳳眸中滿是悲傷。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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