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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牢 文 / 蕭瑟紅

    破敗的草堆,幾日未乾透的潮濕牆壁,黑幽幽的四周,這裡,是顧天瑜所在的大牢。

    有什麼地方,有水滴一滴一滴滴落下來的聲音,毫不間斷,似永遠不會停止。這死寂的環境中突兀的響聲,更讓人心驚膽寒,在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情況下,以為自己永遠也不可能重見天日。

    偶爾有老鼠自囚室那雜亂髒臭的地面上窸窸窣窣穿過,然,牢內的人對此早已經見怪不怪,吃夠了窩頭,喝夠了冷水的囚犯們,有時還會爭相搶奪這些,在外人眼中最骯髒的存在,為的便是加一頓野味。

    鐵鏈的聲音,偶爾伴著那水聲傳來,顯得沉重而又有氣無力。冷風無孔不入般襲入,讓本就陰冷的牢房內雪上加霜,冷的人瑟瑟發抖。

    房間最裡面的兩個房間中,關押著企圖謀害皇上性命的兩個人——顧天瑜和納蘭雄。然而,他們的房間異常的安靜,只有到了晚上,從這兩個房間內,才會發出淒厲的慘叫,和古怪的味道。

    早已經暈厥的顧天瑜,此時依然被懸空捆綁著。四條鐵鏈分別拴住他的手腕和腳踝,讓她整個人呈大字型懸掛在半空中。那高高的軒窗外,本就不多的陽光投射進來,卻被她那消瘦的後背如數遮擋。

    她粉色宮裝上,血跡斑斑,四處都帶著鞭子鞭打過的痕跡,半被撕開的胸前,還有一個大大的鐵烙的痕跡,那裡,焦黑一片,看著便覺得疼痛異常。

    雜亂的黑髮,黏黏的披散下來,遮住那張本就猙獰可怖的面具,面具上已經傷痕纍纍,而面具下那張真正的面容,也已經被粗暴的劃開,血從裡到外不可遏制的流出來,以至於所有人都未發現這具面具的異常。

    她此時緊閉雙眸,面色慘白無一絲血色,原本瑩潤飽滿的唇,此時同臉上、身上一般裂出無數道口子,乾涸如沒有了水的水面。如果現在有人在她的鼻尖探她的呼吸,一定會搖頭說一句,無力回天了。

    自那日被打入天牢,她便被侍衛們吊了起來。他們興許覺得顧天瑜醜陋不堪,又背負著謀害皇上的罪名,縱是死了也不足惜,遂這幾日,為了讓她說出自己與納蘭雄之間的陰謀,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幾近將她生生折磨死。

    顧天瑜知道古代刑法的殘酷,卻從來不知,自己有這麼一天,也要被如此殘忍的對待。她再倔強,也只是個女子。縱使從小受到無數殘酷的訓練,當被燒紅的鐵烙強硬的貼上她的皮膚,當無情的九節鞭狠狠的抽打在她的身上,當一桶桶鹽水潑灑下來,她每一次都痛的雙目赤紅,每一次都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然後便暈厥過去。

    她依舊暈厥了兩日,這兩日,無論獄卒如何鞭打,甚至拉著鐵鏈撕扯她本就被分開的四肢,她都毫無所覺,似是死人一般。

    興許是太痛,這種痛感讓她已經不願意再醒來。她害怕,她委屈,她第一次無助的哭喊求饒,如一個正常女子一般悲鳴,然而,換來的只是更殘忍的對待。所以,她寧願昏厥,直到最後一口氣都消失。

    可是,獄卒並不就此放過她,他們每個時辰都要將滾燙的鹽水潑灑到她的身上,似乎只要她不醒來,他們便會讓她這樣痛苦的死去。她的面具,因為這幾日的折磨和浸泡,現如今已經快掉落下來,然而,她已經無力管這麼多,因為,她認定了自己絕不能活著走出這座監獄。

    即便如此,她醒著或是暈著,都在不斷的思考一個問題,公子玉簫究竟怎麼樣了,他是死是活,已經沒事了,還是仍然有危險?她就這樣一遍遍的思考著。

    醒著時她努力的保持意識清醒,努力的聽著獄卒們的談話,昏厥時她不斷地做著以前的夢,夢中,她盛裝打扮,他亦著了一身五爪紋金紋樣龍袍,他們,牽手漫步在皇宮中,一遍遍,似永遠走不到盡頭。

    所以,無論是醒著或是昏迷,她總是在流淚,淚水比鹽水更痛的灼傷她臉上的傷口,然而這種痛感,也喚不醒她越漸模糊的思緒。

    顧天瑜的隔壁,便是納蘭雄的牢房。納蘭雄此時以同樣的姿態被懸掛在半空中,他目睹顧天瑜遭受這一切痛楚,原本的鐵石心腸,也開始為她心疼。無法想像,一個女子如何能承受得了這般沉重而又殘酷的刑罰,而她,直到如今都不願意將他說出的話供出去。

    心中有些感動的納蘭雄,在獄卒不在的時候,總要一遍遍呼喚顧天瑜的名字,似生怕她真的在昏迷中香消玉殞了。然而,無論他怎麼叫喊,顧天瑜從不抬頭

    公子玉簫的寢殿內。

    此時不知道天牢中情況的歐陽少衡,在看到畫押的那張紙時,一顆心似被放在火架上燒烤一般,他不斷搖著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轉過臉,望著於忠,質問道:「是不是你們逼她的?是不是?」

    於忠冷然一笑,眼底閃過一抹譏誚,反問道:「歐陽先生覺得自己的徒弟,是那種別人逼了就會就範的人麼?」

    歐陽少衡微微一愣,旋即,他有些惶恐道:「你們究竟將她怎麼樣了?啊?」他這幾日從未離開過這房間半步,遂雖然心繫顧天瑜,他一直都沒有時間去東娥宮找尋她。

    誰知,於忠竟然趁他們所有人分不開身,將顧天瑜押入了大牢。雖說,這樣的做法並沒有錯,但於忠對公子玉簫死忠的心,歐陽少衡很清楚,所以,他簡直不敢想像於忠會如何對待顧天瑜。

    這樣想著,歐陽少衡的臉色越發慘白,他無力的癱坐在那裡,又驚又怒之下,雖依舊僵直了脊背,卻顯得那般瘦弱無助,唯有那微微拂動的衣擺,有一絲生機。

    一直沉思不語的張皓軒此刻是一頭霧水,他先前並未聽過雲升的名字,因為公子玉簫三人最初就沒打算讓人知道雲升的存在,她在宮中,左右不過是一個為梁貴妃治病的女醫。

    此時,見歐陽少衡與公子玉簫的反應均如此反常,他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遂問道:「雲升姑娘?她是何人?怎麼會和納蘭雄合作?她住在東娥宮?」

    於忠恭謹道:「回丞相大人的話,雲升姑娘」他望向癱坐在那裡的歐陽少衡,眼底閃過一抹警告,「正是歐陽先生的唯一關門弟子。所以,他才會極力辯解。只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歐陽先生,這一次,也只能請您節哀了。」

    「咳咳咳」這時,一直緘默不語的公子玉簫突然重重咳嗽起來。他面色扭曲,看起來異常痛苦,一隻大手摀住胸口,一隻死死抵在床沿上,整個人躬身趴在那裡,而口中鮮血淋漓,急急滴落在床單上,灑落在地面上。

    「皇上!」於忠三人大驚失色,紛紛上前。

    公子玉簫卻拂袖,冷聲道:「朕沒事!」

    他這一聲大喝,讓三人均頓住腳步,下一刻,於忠面色焦急道:「皇上,您已經吐血了,怎能還說自己沒事?還是讓歐陽先生給您看一看吧。」

    「是啊,皇上,無論怎樣,龍體重要。」張皓軒也焦急勸阻道,他望了一眼歐陽少衡,補充道:「歐陽先生,先莫要想你那徒弟,皇上的身子打緊。」

    歐陽少衡面色一冷,剛要說話,公子玉簫已經抬眸,目光陰冷的望著於忠,低吼道:「她在哪裡?」

    於忠知道公子玉簫心繫顧天瑜,然而,事情到了這一步,公子玉簫若心慈手軟,後果會如何?於忠不敢想像。

    「朕問你話呢!」公子玉簫激動的大吼道,旋即,他便又急促的咳嗽起來,鮮血不斷的飛迸而出,金色的床單此時早已經被染紅。

    歐陽少衡上前扶住公子玉簫,斂眉道:「皇上,你不能太過激動!」說罷,他轉過臉,狠狠瞪著於忠道:「於公公!難道你要氣死皇上麼?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你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於忠面色一緊,他咬咬牙,旋即,躬身淡淡道:「回皇上,她現今被關押在天牢中的死牢內,正接受獄卒的審訊。」

    「審訊?」公子玉簫咬牙切齒道,「如何個審訊法?她押都畫了,你們還要如何審訊?!」他因慍怒而全身顫抖,歐陽少衡無奈之下,只好給他扎針。

    於忠忙跪下,慌張道:「皇上,請保重身子!」

    張皓軒一直斂眉沉思,他看得出來公子玉簫對這位雲升姑娘很上心,然若真如於忠所說,這個雲升,必定是個危險的女子。想及此,他單膝下跪,抱拳道:「皇上,於公公也是為了皇上的安危著想,若那雲升真如他所說,與納蘭雄狼狽為奸,又怎可輕易放過?」

    公子玉簫低低咳嗽著,他望著跪在那裡的二人,凝眉不語,臉上依然帶著怒氣。而歐陽少衡緊抿著唇,他望著公子玉簫,心中有擔憂,有害怕,還有一絲絲期待。

    「丞相,朕自有分寸,不消你多言!」公子玉簫以帕捂嘴,擦了擦唇邊血跡,淡淡道,旋即他望著於忠道:「如果她有一分損傷,朕唯你是問!」

    於忠捏著拳頭,良久,沉沉道:「是。」

    「擺駕,朕要去天牢!」公子玉簫說話間,吃力的扶著柱子準備起來,卻因太疲憊,而整個人癱坐下來。

    歐陽少衡扶著他,斂眉道:「玉簫,莫要太生氣,你身子不好,還是不要逞強了。天牢那裡,我去就好。」說罷,他沉吟片刻,鄭重道:「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她絕不會害你。」

    公子玉簫搖搖頭,堅定道:「不,朕要親自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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