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不配 文 / 蕭瑟紅
室內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尷尬當中。
沈墨濃此時已經端坐下來,整張桌子前,唯有梁貴妃尷尬的站在那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公子玉簫微微歎息,望著顧天瑜,含笑道:「姑娘,都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朕今日看在你師傅的面子上,對你多次冒犯都只當不知,你也莫要太不識抬舉。」
顧天瑜望著他,那含笑的鳳眸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眼底的清冷讓人不寒而慄。顧天瑜緊緊攥緊袖中的手,微微一笑道:「謝皇上不殺之恩。」
歐陽少衡與沈墨濃卻是動了真怒,他們怎麼也不願看到顧天瑜受這些氣,更接受不了原本最該好好疼惜她的公子玉簫,用這種冰冷警告的語氣對她說話,他知不知道,這真的會傷透她的心?
歐陽少衡面色僵硬,拱手道:「看來劣徒真的惹得皇上、娘娘不高興了,既如此,草民還是帶著劣徒離開吧,否則,她若再一個不慎冒犯了龍顏,草民真怕她再也出不了宮門。」說罷,他便起身要走。
公子玉簫慍怒道:「少衡!」
歐陽少衡垂眸,「皇上,草民是否也惹怒了皇上?皇上不必給草民的面子,要殺要剮,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草民也絕無怨尤。」
「你!」公子玉簫氣急敗壞的望著他,原本那個性子隨和,無論何時都能不動聲色的歐陽少衡去哪裡了?還有這沉下臉的沈墨濃,怎麼好像他公子玉簫抄了他的家滅了他的族一般?
他公子玉簫縱是再不受待見,何時受到過這般臉色?
顧天瑜偏偏還要來添一把火。她起身,面色焦急的攔在歐陽少衡面前,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絕然道:「師傅,徒兒冒犯了皇上和貴妃娘娘,乃一人知錯,怎敢讓師傅背負?」
歐陽少衡僵硬的臉色立時柔和了幾分,眼眸中滿滿都是寵溺,他拍了拍她的頭,聲音在她耳畔清淺迴盪如漣漪浮動,「傻丫頭,你是師傅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師傅不維護你,維護誰?今兒個你惹了誰師傅是沒有聽出來,師傅太愚笨了,才讓你觸怒龍顏,徒不教,師之過,都怨師傅帶你入宮,本以為你能開心些,誰知卻招來這禍端?」
公子玉簫的面色越來越難看,他凝眸望著言辭懇切的歐陽少衡,一顆心被他那溫言軟語戳的疼痛異常,特別是那一句「唯一的親人」,讓他不由又自責不已,最後,只好黑著臉道:「夠了,朕沒有別的意思。少衡,你莫要生氣,朕給你徒弟賠禮便是。」
「皇上!」梁貴妃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公子玉簫,眼眸中滿是不滿道:「皇上,你怎麼可以對一個醜女賠禮?本來就是她有錯啊皇上~」
公子玉簫冷冷斜睨她一眼,她的臉色難看幾分,緊緊抓住他胳膊的手也怯生生鬆開,有些害怕的站在那裡,如一隻待宰的羔羊。公子玉簫冷哼一聲,命令道:「朕昨日不是讓人送了件新做的裙子給你?那件應該還沒有噴香粉吧?把那件拿給雲升穿吧,當做是你剛剛失手潑酒的賠禮。」
梁貴妃瞪大眼睛,提高嗓音道:「什麼?」
公子玉簫蹙眉,有些不悅道:「嗯?」
梁貴妃知道他沒有說笑,心中憤恨難以排泄,卻只能咬緊銀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好」字來,然後便氣呼呼的轉身去拿那衣服了。走了幾步,她轉過臉,目光冷冷的望著顧天瑜,「跟本宮過來呀,難不成你要在皇上面前脫光了換?」
顧天瑜不屑的望著她,這樣沉不住氣,又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女子,公子玉簫,難不成你是瞎了眼睛才看上的?她回眸,沖歐陽少衡吐了吐舌頭,然後微微福身:「謝皇上賞賜。」說罷,便隨梁貴妃去了。
梁貴妃聽到那話,更是氣的七竅生煙,恨不能立時將顧天瑜給拆骨分肉,讓她不得好死。
要知道,昨兒那件衣裳可是十分難得的漁翁山朽木子老人親手織出製作的,朽木子老人乃是整個織錦界的傳奇,他每五年織一匹布,做一件衣裳,給他認為值得相贈的人。而梁貴妃,哪裡有那個榮幸得到?只是公子玉簫在得知朽木子竟做了一件衣裳送給顧天瑜時,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因為思念,他便想著若是梁貴妃穿著,他是否就像是看到了顧天瑜在穿?
然而裙子送過來後他便後悔了。顧天瑜才有資格穿的衣服,梁貴妃有什麼資格觸碰?既如此,倒不如將其給別的女人,雖說他也不捨,但面前這醜女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她的叛逆,她的大膽,她的逢場作戲,都讓他覺得,看到了當年那永遠勝券在握的顧天瑜。
與其讓一個只有一副空架子的女人穿,不如讓一個與顧天瑜相像的女兒穿來得好。
不一會兒,顧天瑜已經換上了那件做工精緻的長裙。她望著鏡中的自己,若不是那一張殺千刀的醜容太煞風景,若她真以顧天瑜,亦或是納朵的面容穿上了這件長裙,那麼,她真的要驚艷絕倫了。
這件金黃色長裙共分為兩身,裡衣是抹胸束腰百褶長裙,裙尾層層落下,竟如鳳凰的翅膀一般在身後層層堆疊鋪開,週身金絲與銀線相映相成,共同織就的繁複花紋,在昏暗中看不清晰,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幾欲閃瞎人的眼睛。
外罩的曼曼輕紗將胸前那抹銀白隨意罩住,然那性感的鎖骨,紅潤的肌膚卻看得清清楚楚,且因著蒙了一層紗而更加誘人。
梁貴妃咬牙切齒的望著顧天瑜,冷哼道:「再好看的一件衣裳,給豬穿了也是破布一張,本宮才不稀罕呢!」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顧天瑜雖長相醜陋,然週身氣質華貴,小小的眼睛中含著的笑意,總是讓人心底發寒。
顧天瑜轉過臉來,猙獰的面容令周圍的丫鬟們也不忍側目。她含笑望著一連嫌惡的梁貴妃,淺笑道:「謝娘娘賞賜,不過娘娘說得對,這衣裳太美,民女配不上,您還是找一身丫鬟的衣服來吧。」
梁貴妃眨眨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顧天瑜道:「什麼?漂亮的衣服你不穿,卻要穿丫鬟的衣服?」
顧天瑜微笑著點點頭,渾然不在意自己在梁貴妃的眼中是什麼模樣。梁貴妃望著那漂亮的長裙,雖說是被顧天瑜穿過的,但她還是喜歡的不得了,她在心中盤算著,是這醜女自己不要的,皇上應該不會怪罪的,既如此,她就留著,趕明兒穿上之後,一定要讓皇上驚艷
打著自己小算盤的梁貴妃心情大好,讓丫鬟去拿了一身衣服,顧天瑜換上後,便掀簾走出房間,沈墨濃與歐陽少衡有些意外的望著她,她身上這件衣服,絕不可能是那賞賜的新衣。
公子玉簫也有些意外,旋即,他斂眉,眼底閃過一抹慍怒的流光,梁貴妃跨出門檻,迎上那憤怒的眸光,臉色一白,忙解釋道:「皇上,是雲升姑娘說她穿不慣那件衣裳,所以要了這件的,您可不能這麼看臣妾,臣妾好難過」
三人同時將探尋的目光望向顧天瑜,顧天瑜含笑頷首,漫不經心道:「那種衣服哪裡是我這等人有資格穿的。」
公子玉簫見她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失望
歐陽少衡與沈墨濃微微頷首,待她落座後,歐陽少衡將拆好的梨花白送到她面前,柔聲道:「喝吧。」
顧天瑜笑著點頭,抓起酒罈仰起玉頸,下一刻,她已經十分豪邁的「咕咚咕咚」喝了數口,熟悉的甘甜清冽在口中化開。顧天瑜滿足的擦了擦唇,暢快的笑道:「爽快!」
沈墨濃無奈搖頭,拈了一枚桂花糕,「莫要只顧著喝酒,也吃些東西。」
「謝謝」一個「哥」字還未出口,沈墨濃已經將桂花糕塞進了她的口中,她有些窘迫的衝他眨眨眼睛,拿出桂花糕,一邊咀嚼一邊笑道:「嗯,朕好吃。」
「好吃吧?呵呵,你若喜歡,師傅趕明兒便和御廚學,等回山上後,我每天都做給你吃。」歐陽少衡坐在一邊補充道。
雖說是為了做戲,然他說這話時,語氣中的認真不由讓顧天瑜鼻尖胃酸,下一刻,她轉過臉來,將桂花糕遞到歐陽少衡面前,歐陽少衡有些受寵若驚,呆愣了一會兒,方緩緩開口,小小咬了一口桂花糕。
顧天瑜得意一笑,「師傅那麼聰明,還需要和御廚學麼?只要記住這桂花糕的味道足矣。」
她話中有話,歐陽少衡自然聽得出來,他垂首,安靜的咀嚼著那一口桂花糕,似是在咀嚼世間最極品的美味,面具後的那雙眸子越發溫柔,眼底亦一點點的染上濕意,許久,他微微頷首:「是啊,只要記住味道便好。」
沈墨濃安靜望著兩人,微微太息,開口道:「少衡若願意,與雲升一同來我府上住上個三年五載也好,你不是說爺爺的腿有的治,只是需要很長的時間麼?」
歐陽少衡抬眸,眼底閃過一抹喜色,這樣的話,等事情結束之後,他是不是依然可以呆在顧天瑜的身邊?他忙點頭,唇邊笑意深濃:「好啊,只要墨濃你不怕我叨擾便好。」
顧天瑜抿了抿唇,眼底泛著笑意,歐陽少衡陪在自己的身邊,也好,她還想著給他牽根線,讓他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呢。
這三人其樂融融,公子玉簫在一邊冷眼看著,心中卻已經生疑,這雲升究竟是什麼人,怎麼能得他們二人如此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