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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活著的意義 文 / 蕭瑟紅

    似是早就料到這樣的結果,原本行了一半路的歐陽少衡,半路折返,他站在不遠處,望著死在顧天瑜懷中的姜弄月,突然覺得,其實那樣也算幸福。至少,他有勇氣在臨死前,去要求那樣一個溫暖的懷抱。

    「先生」一黑衣人有些猶豫的站在歐陽少衡身後。

    歐陽少衡擺了擺手,斬釘截鐵道:「一切全聽貴妃娘娘的,去灑解藥吧。畢竟我們也算姜國子民。」

    「是!」

    煙塵漸漸消散的空氣中,不一會兒便飄來悠然花香。姜國大軍漸漸平息情緒,他們驚恐的站在那裡,望著姜弄月,似是不敢相信自己那無敵的國君就這麼死了。然而,接下來他們要面臨的,便是赴死,或是投降。

    顧天瑜伸手撫上姜弄月的臉頰,冰涼的觸感,凝固的血液,都告訴她,他真的離開了。她搖搖頭,將他平放在地上,倏然起身,目光直直的掃視迷茫的姜國大軍,大聲道:「你們的皇上已經駕崩,死前,他說希望你們盡可能多的回去,你們還有親人,還有珍視的人在這世上。既然姜國敗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你們何故還要為難自己?」

    所有的人都望著她,心中早已經動盪開來。

    而莫離,在廝殺聲終於被湮沒,顧天瑜的聲音清晰可聞的那一刻,一顆心,也終於被摔得支離破碎。她搖著頭,淚潸然落下,她拚命乞求的望著站在那裡的於忠,眼底滿是渴望和悲涼。

    於忠無奈的搖搖頭,上前,手指連點,將她的內力封住,又取下她身上的匕首,這才解開她的穴道,她「蹭」的跳起來,幾乎於同一時刻衝向帳外。

    而那裡,屹立不倒的一些姜國士兵,終於開始放下手中的兵器。

    顧天瑜點點頭,似鼓勵一般道:「你們放心,禍不及家人,若你們誠心歸順,璃帝定會如姜帝待你們一般施厚。你們日後,便是璃國的子民,但同樣的,投降者免不死,負隅頑抗者,只有死路一條!」

    有的人選擇投降,他們相信顧天瑜的話,相信那與這個女子有所糾纏的王,允許他們這麼做。而有的人,在嘶吼著要同伴們不要停,於是,刀刃劃破喉嚨,是他們最後的歸宿。

    而這一些,莫離看不到,也聽不到。她的眼中,只有那躺在地上的紅衣男子,她緩緩走上前,似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又似根本無法用力,每走一步,腳下的泥土帶起的灰塵,都似在糾纏著她的腳。

    顧天瑜轉過臉來,斂眉望著面色蒼白的莫離,想說什麼,終究還是沉默著退到一邊。

    莫離撲過來,似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兩步之外撲倒在姜弄月的身上,悲愴的喊出那句「主子」,淒厲的喊叫聲,在空中悠悠迴盪,空中的雲彩似都受到了驚嚇般,漸漸浮動開來。

    顧天瑜默然不語,於忠站在她的身後,小心翼翼的防備著莫離。而莫離此時緊緊將姜弄月擁入懷中,喃喃道:「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我明明算好了一切的,主子」

    莫離努力想要溫暖懷中的人,然而,姜弄月冷的讓她不得不面對事實,最終,她頹然放棄,手細細撫過姜弄月的臉頰,柔聲道:「你一定去的很開心是不是臨死之前,你身邊的人是她不是我,是不是覺得很滿足呢?」

    顧天瑜想要解釋,莫離卻抬眸,微微一笑,極其平靜道:「姐姐,能幫我打一盆清水來麼?」垂眸,她有些憐惜的望著姜弄月,喃喃道:「主子最討厭髒兮兮的了,我要幫他洗一洗。」

    顧天瑜讓於忠去準備,於忠卻斂眉,一臉擔憂,莫離搖搖頭,有氣無力道:「放心吧,我不會對姐姐怎麼樣的。主子都走了,我若真為難姐姐,怕是下了地獄,他都不會理睬我。我還想繼續當他身邊的莫離呢」

    「於公公,去吧。」顧天瑜不忍再看到莫離這樣,忙吩咐到。這時一人無聲走過來,沖於忠點了點頭,於忠這才放心去了。

    莫離摸上姜弄月的手腕,歎息一聲,悠悠道:「姐姐知不知道,那夜主子將您送他的手鏈給毀了」她前幾日並未提起這件事,而剛剛,顧天瑜也才知道。她知道,姜弄月是恨過她的,只是那恨不足以讓他毀滅她罷了。

    「我從沒見過那樣的他,即使是那夜,你逼著他離開,他也從未露過那種表情。於他而言,只要有那根鏈子,那麼,你就還是他的朋友,是他可以關心的人,可是」說至此,莫離再說不下去,只是伏在姜弄月的身上無力抽噎道:「主子,你好傻你好傻」

    顧天瑜咬唇不語,然心中愧疚早已經翻江倒海,她不願再看下去,只好轉身,匆匆道:「我再給他做一個」

    莫離苦笑,顫抖道:「如此,便謝謝姐姐了。」

    顧天瑜沒有回頭,她能夠想像得到,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而莫離一定是想安慰那樣無力的姜弄月,才會做那樣的傻事。是她錯了,是她要莫離勇敢去追求,結果換來這樣的苦果

    倉皇回到帳篷內,沈墨濃緩緩睜開眼睛,而公子玉簫的內力平復後,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呢喃一聲「天瑜」,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顧天瑜欣喜的奔過去,此時渾身酸軟無力的公子玉簫順勢向前,顧天瑜忙伸出胳膊,將他抱了個滿懷。

    公子玉簫在她胸前低低的笑著,柔聲道:「我剛剛聽到你在外面說的那些話了。」

    沈墨濃有些尷尬的下榻,行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了帳篷。

    顧天瑜坐到榻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若是你來說那些話就好了」

    公子玉簫搖搖頭,緩緩起身,反手將顧天瑜攬入懷中,一手撫弄她的發,將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寵溺道:「不,你說的很好。我的天瑜果然是無所不能的。」

    顧天瑜輕笑道:「你總是說這樣的情話騙我。」說罷,她想起姜弄月,本來因公子玉簫醒來而多了笑意的面容再次垮了下來,她轉過臉來,斂眉將姜弄月的事情說了。公子玉簫一直面無表情的聽著,顧天瑜有些忐忑的望著他,以為他會擔憂。誰知他最後只是溫柔的摸了摸她的發頂心,柔聲道:「是該好好送他一程,你去吧,朕也有些累,先躺一會兒。」

    顧天瑜點點頭,便放心的去尋珠子去了。只是,她的首飾本就不多,除了曾經公子玉簫為她親自挽上去的髮簪之外,竟無其他。正愁悶時,一人掀簾入內,將幾顆珠子送上前來。

    顧天瑜望著歐陽少衡,眼底閃過一抹欣喜,旋即,又有些尷尬。歐陽少衡站在那裡,面具後的眼眸波瀾不驚,見顧天瑜猶疑,他無奈喟歎一聲,淡淡道:「這是早年他送我的手鏈,當初我離開時,他送給我的。我那時候也算是他的兄長。」

    顧天瑜點點頭,終是接過那幾顆珠子。

    「雖說斷了,但你一直留著,這是不是說明,你已經原諒他了呢?」顧天瑜斂眉問道。

    誰知歐陽少衡斬釘截鐵道:「不是,只是為了記住心中的仇恨罷了。看到它,我才能確定,我的仇人是誰,曾經他又是如何欺騙了我的信任。」

    顧天瑜想說什麼,但終究是無力,有些事情,因為並非發生在她的身上,她也無法去忖度,去發言。默默無語的接過珠子,她輕聲道了謝,便轉身來到桌前,想了想,她將頭髮截下幾根來,然後編了個同心結,這才將珠子一個個串上去。

    歐陽少衡望著她認真的背影,抿了抿唇,終只是垂眸掩下眼底衝動,然後款款走到公子玉簫面前,淡淡道:「皇上,我給你號下脈吧。」

    公子玉簫點點頭,伸出手腕,歐陽少衡號了脈,放心的點點頭道:「還是吃些藥的好,我這就去開幾副藥。」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淺笑道:「少衡總是這麼用心,若是離了你,朕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歐陽少衡自然聽得出公子玉簫的話中話,但他只是後退幾步,躬身道:「皇上身邊的御醫各個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不必擔憂。」

    公子玉簫望著他,長歎一聲道:「難道終不能」

    「不能。」

    歐陽少衡回答的斬釘截鐵,公子玉簫見他如此堅持,也只能惋惜道:「既如此,便罷了。」

    顧天瑜安靜的聽著他們的對話,她知道,自己定是傷透了歐陽少衡的一顆心,才讓他想躲得遠遠的

    做好了手鏈,她起身,沒有看那二人便出了帳篷。此時,戰場上的廝殺聲日漸小了,選擇抵抗的人也越來越少,而莫離,此時正用帕子仔細的為姜弄月擦傷口。

    顧天瑜走過去,蹲下來,將手鏈套在姜弄月的手中,然後為他理了理髮。期間莫離一直沒有抬眸,她似一隻提線木偶一般,機械卻又極為小心翼翼的重複著動作。顧天瑜曲腿蹲在那裡,異常擔憂的望著她,終於不忍心道:「他說,要你好好的。」

    莫離淺笑,喃喃道:「我很好,這一生中,我從未這麼好過。」

    顧天瑜聽莫離的聲音有些沙啞,心下起疑,剛要問,莫離卻已經癱軟在那裡,唇邊溢出鮮血。她倒下的那樣自然又讓人措手不及,顧天瑜一時間竟愣在那裡,良久才喚了一聲「莫離,你怎麼了?」

    莫離擦了擦唇邊的血,支撐著身子坐起來,望著姜弄月胸前的血,自責道:「糟了,怎麼又染了這些血?主子一定會不高興的」

    「莫離!」

    莫離緩緩抬起眸,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而她的鼻子裡此時也溢出鮮血來。她不斷的擦著,似是擦著落在身上的雨,喃喃道:「沒什麼,只是我以為我會一個人走,不曾想主子竟願意陪我」

    說罷,她的身子晃了晃,終究還是倒下去。

    顧天瑜驚呼一聲,歐陽少衡衝出帳篷,為莫離號脈之後,只是無奈的搖搖頭。莫離搖搖頭,淺笑道:「沒用的姐姐,將我和他葬在一起可好可好?」

    顧天瑜不斷的點頭,呢喃道:「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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