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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定局 文 / 蕭瑟紅

    煙塵灑下,姜弄月斂眉,然四周由於是被包圍著的,姜國大軍根本退無可退。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

    那青衣男子仰起臉,在幽幽月光下,唇角揚起一抹詭異的弧度,漠然道:「姜弄月,一切都要結束了。」

    姜弄月單手摀住鼻嘴,只一隻手與於忠繼續撕纏,而下面的將士們,起初並未感覺到什麼,然而漸漸地,面前的四面環山變作了姜國那條最繁華的大街,只是現如今,街上滿是蕭條,煙霧瀰漫間,他們的親人都坐在橫七豎八的屍體前大哭。

    而那些屍體,均是他們的愛妻或是孩子。

    長街盡頭,一批批驍勇善戰的璃國將士們前仆後繼而來,有人高喊著「姜國已盡在我手」,而那些好不容易活下來的親人們,一個個繼續死在那銳利的刀尖之下。

    姜國敗了?

    他們開始陷入混亂當中,儘管那些武功高強的將軍們在大喊著不要相信,然而,當煙塵漸漸進入他們的身體中,所有人都開是進入了幻象中,璃國的大軍卻相安無事。他們看著姜國士兵一個個放下手中武器,然後嚎啕大哭的模樣,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欣喜若狂的開始奮力殺敵。

    雖然給姜國大軍下毒很難辦到,但聰明如歐陽少衡,他最近一直都在研究可以在戰場上運用的毒藥,而為了保證這毒藥不會傷及璃國大軍,遂研製毒藥的同時,他亦在研製解藥。今晚璃國大軍已經服下了解藥,而毒藥的藥材,昨日才到。

    生長於極地的彼岸花,花雖好看然花莖藏毒,歐陽少衡以藥配之,製作出新藥「幻霧」。幻霧能根據人心底最害怕的事情,製造出其最不希望看到的幻象,戰場上的士兵雖殺敵時候勇猛無敵,然內心最掛念的還是家中老小。

    當人的恐懼心理達到極致,含有彼岸花花莖的煙塵,便會讓人情緒失控,深陷絕望之中無法自拔。

    姜弄月只覺得自己的神思在不斷的被抽離,當於忠的長劍刺穿他的胸膛時,他看到的,卻是那姜國宮殿中,唯一飛簷翹角的宮殿內,顧天瑜妝容莊嚴,紅衣艷艷,在海棠三兩朵中,安靜等待他回來。

    長劍抽出,帶著皮肉撕扯的痛。姜弄月自高空重重墜落,而帳篷內,莫離大驚失色,不斷的搖頭嘶吼,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一雙剪水秋眸中,此時滿滿都是淚水。

    顧天瑜斂眉,快步走出帳篷內,只聽「彭」的一聲,灰塵被厚重砸起,而姜弄月「哇」的吐出一口血來,身上,鮮血亦汩汩冒出,將那紅衣染得更加鮮艷。

    雖然早已經知道結果,但當姜弄月躺在那兒時,顧天瑜終究沒有想像中冷靜。此時於忠的長劍已染血而來,差幾毫釐便要將他的喉嚨刺穿。

    「且慢!」顧天瑜慌忙大叫,而於忠似是早有意料,在那最後一刻抽劍後退,然後深深望了顧天瑜一眼,微微搖搖頭,轉身去了。

    大局已定。

    歐陽少衡在顧天瑜出現的那一刻,已經悄然離開。

    於忠那一劍,已經刺穿了姜弄月的心脈,他定是活不下來了。接下來已經沒有歐陽少衡的事情,他也終於可以安心離開。

    顧天瑜站在那裡,與努力想爬起來的姜弄月遠遠對視。他抬起手臂,無力的抓著虛空,抓著她那清晰而又遙遠的面容,像是抓著一個癡戀。

    顧天瑜搖搖頭,終是緩緩走上前。她蹲在那裡,望著姜弄月慘白的臉色,淡淡道:「何苦呢?」

    姜弄月無力放下手,鮮血染紅的唇邊蕩起一抹笑意,他有些分不清現實與虛無,睜開眼睛,望著顧天瑜時,她分明面無表情,他卻看到她笑靨如花,與他花下把酒言歡。

    「你恨朕是不是?」他摩挲著去抓她的手,她想躲避,終究在那雙深情款款的眸子中妥協。最後一次,她不想這麼殘忍冷靜,不想這麼是非分明。無論姜弄月是不是璃國的敵人,他對她顧天瑜的好,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十指相扣,姜弄月細細喘著粗氣,唇邊掛著滿足的笑意,似是握住了整個世界一般。他另一隻手緩緩抬起,撕扯著將面具拿下來,立時那張精緻嫵媚勝女子的面容,便露在顧天瑜的面前。他微微一笑:「朕唯一不喜歡的,便是在你面前戴面具。」

    顧天瑜喉嚨蠕動,聲音顫抖:「你若願意放棄天下,他定會饒你一命不要固執,好不好?」

    姜弄月搖搖頭苦笑道:「天下?不朕想要的不是這天下,朕只是放不下朕答應過父皇,誓死也要為他報仇如今,我報不得,乃是天命」

    顧天瑜點點頭:「沒錯,是天命,所以,放棄好不好?」

    姜弄月搖搖頭,喉間上湧,一口鮮血噴射而出,顧天瑜心下一驚,忙用手摀住他的胸口,焦急道:「你放棄,你說放棄,一切就還來得及。」

    姜弄月搖搖頭,喃喃道:「來不及,來不及了我姜國戰士一旦上了戰場,要麼勝利,要麼戰亡。」

    「為什麼這麼固執」

    姜弄月輕笑一聲,這一聲笑卻似用盡了他的力氣,他搖搖頭,劇烈喘息著,握著顧天瑜的手也越發的緊了。

    顧天瑜知道,他很痛苦,然即使這樣痛苦,他也不願低頭。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有人選擇被囚禁一生,有人,卻甘願赴死。

    是不敢面對失敗,還是根本不願去承認?顧天瑜無從得知,然當手心的溫度越來越涼時,她終於銀牙緊咬,哽咽道:「若我說,我想你活呢?」

    怎麼可能忘記,當年在姜國皇宮時,你的體貼用心,在我醉酒之後,你的小心呵護,怎麼可能忘記,你擁住我時,對我說的那些情話,你將我做的手鏈視若珍寶。後來,你安靜陪我在京城度過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你從未逼迫過我,任由我欺騙你惹你生氣。

    姜弄月,人心都是肉長的。至少,你從未背叛過我,從未傷害過我。說的什麼不虧欠的話,都是假的。我不過是一直在安慰自己罷了。

    兩行清淚簌簌落下,顧天瑜輕咬唇,想把心底的這些話說與姜弄月聽,又怕他聽到之後會誤會。

    怎樣告訴你,我不愛你,卻想你好好活著,活在我看不到天涯海角,像你馴服的那只禿鷹,孤傲自在。怎樣告訴你,我不愛你,卻真的將你當做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幾個人,不想看到你受到一絲傷害,卻不得不將你推入這沒有盡頭的深淵中。

    姜弄月那雙無神的眸子,在聽到顧天瑜那句話後,瞬間似載了清風霽月一般,明亮非常。他「咯咯」笑著,手指越發用力,似是要將自己的指紋鏤刻到顧天瑜的手中。

    「可是活著好痛苦要與你為敵,要看著你和別人幸福,天瑜」說至此,他搖搖頭,終是淺笑不語。

    顧天瑜回眸望了一眼那大亮的帳篷內,那裡,一個女子還在拚命掙扎著。

    姜弄月望著她,眼神迷離,「莫要為難莫離,是我虧欠了她,是我莫要再讓她遭受那樣的苦」

    「我知道,我不會為難她,我只是」顧天瑜望著臉色越發蒼白的姜弄月,一時間竟有些舉足無措,「我想等到這場戰爭結束之後,便放她回去。」

    顧天瑜沒有說謊,只是他們都太不瞭解她,並不一定要置人於死地,當初喜兒若知悔改,她也定不會為難,只是會讓喜兒離開,永遠不要出現在她的視線罷了。這一次,亦是如此。她說過,對莫離有虧欠,那麼,虧欠的代價無論有多重,她都會付。

    姜弄月鬆了口氣,寵溺的望著她,柔聲道:「我知你不是那樣殘忍的人。天瑜我多希望你是我的天瑜」他的聲音越來越弱,顧天瑜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血液,似是在慢慢凝固。她搖搖頭,咬牙道:「不我不值得不值得」

    「好冷抱抱朕好麼?」姜弄月的唇,此時已經無一絲血絲。顧天瑜望著意識漸漸模糊的他,記起初遇時他那好看的唇,唇角上揚的那般好看,她當時還在想,世間怎會有如此絕色的男人,竟比那妖孽一般的公子玉簫還要嫵媚幾分,只是這性子,卻冷淡疏離的多。

    顧天瑜緩緩將姜弄月的脖頸抬起來,讓他躺在自己的膝蓋上,一手依然與他緊緊相扣,一手,溫柔的撫弄著他的發,「一會兒就不痛了」

    「嗯不痛,很暖」姜弄月貪婪的吮吸著顧天瑜身上的淡淡香氣,努力扯起一個笑,低低呢喃道:「姜國的地宮裡還埋了一壺離人醉朕親手釀的,朕本想著,五十年以後若你我都老了,是否可以一起品它現在,均是妄想妄想」

    他劇烈的咳嗽起來,面部因巨大的疼痛而變得扭曲不堪,吐出的鮮血,在顧天瑜淡紫的長袍上鋪開,那濕熱,令顧天瑜潸然淚下。

    現如今,還說「一定會的」這樣的台詞,是否就可以改變一切?

    顧天瑜搖搖頭,已經說不出話來。

    握著她的手,漸漸鬆開,似是懷中男子那越發微弱的氣息,在一點點的被抽離。

    「多想多想再讓你給我編一根手鏈這一次,朕定好好戴著」手無力滑落,顧天瑜在那一刻淚如雨下。她望著安靜閉上眼眸的姜弄月,心在這寒冷的夜裡,被風抽乾。

    一代傳奇帝王,就這樣死在了敵國貴妃的懷中。

    誰都不知道,戰敗的他,竟會死的這般安詳。

    顧天瑜愣了許久,隨後,她緩緩抬起頭來,眼眸中的淚依然在打旋,那墨如點漆的眸子,似蕩漾在碧泉中的月,盈盈而明亮。

    「姜國大軍聽著,你們的王上已經駕崩,你們若肯投降,便可免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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