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相見 文 / 蕭瑟紅
一戰結束,簾外傳來高呼聲。這次只是牛刀小試,所以公子玉簫並未參與戰場,而沈墨濃帶兵突襲,小有所成後帶著戰利品返回。
簾賬被掀開,一身銀色鎧甲的沈墨濃大步走進來,此時他滿身是血,頭髮上帶著些許灰塵,原本淺淡若荷塘中的倒影般的五官,此時因染了殺機,而濃烈許多,那溫潤的眸子,此時也是墨如點漆,一派狠厲。
公子玉簫抬眸,微微一笑,放下戰略圖道:「沈將軍小捷歸來,可喜可賀。」
沈墨濃匆匆行禮,旋即起身,立即有人上來為其解去盔甲。他聽到公子玉簫的話後,只是勉強一笑,喟歎道:「雖是小勝,好在能夠激勵人心。只是這北戎當真驍勇善戰,騎射之術十分精通,若正面交戰,恐怕我們也討不了多少好處。何況」說至此,他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犀利的流光,「何況,還有姜弄月這狼子野心的人在。」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道:「是啊,如果沒有姜弄月撐腰,我想北戎雖凶悍,但膽敢不知退路的進攻我們璃國,也是不可能的。何況,你看北戎的人數,他們縱是所有部落都聯合在一起,也沒有這麼多人不是?」
盔甲盡除,他裡面依然是一件白色裌襖長袍。他來到盆架前清洗起來,一邊清洗一邊說道:「是啊,只是不知這姜弄月打得什麼鬼主意,至今也不出手。」
公子玉簫聽及此話,冷然一笑,眼底滑過無數狠厲流光,如刀劍相擊迸出的無限火花,「他還能有什麼鬼主意?現如今我在北疆,若他能直搗黃龍,到時候這璃國的皇帝不還是他?你我,可就成了逃兵了。」
沈墨濃斂眉,看著公子玉簫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垂下眸,有一句話想說又不知道該不該說,躊躇片刻方才開口道:「皇上有沒有覺得很奇怪?」
公子玉簫不說看,此時他垂眸思量,濃黑的眼底似染上一抹悲慼。
沈墨濃證實了自己的猜想,也知有些事情不能說白,遂接過於忠手中茶盅,慢慢飲著,良久方用平靜無波的語調道:「無妨,京城有我爺爺和張兄,任爾東西南北風,想趁火打劫,是沒可能的。」
雖是平淡的語調,但公子玉簫何其玲瓏剔透,自然聽出其中嘲諷,他搖搖頭,低吟道:「在位者,總有身不由己。」
沈墨濃不語,如果現如今的皇后是顧天瑜,他或許也會動搖,但是姜月華太危險了,這種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王能忍,他也不能再忍。
「優柔寡斷,並不是皇上的風格。」他將茶盅放下,抬眸,眸光清定,毫不畏懼的望向公子玉簫。
公子玉簫無奈頷首,躊躇道:「總要總要還完她的情。」
沈墨濃不再多言,只是,對於這種說法,他還是不屑的。拿一國的命運還一個女子的恩情,值得麼?
「你放心。」公子玉簫見他怏怏不樂,直起身子,週身慵懶消失殆盡,「皇后她多次向敵國投遞軍情,證據確鑿,朕朕回去之後,便將她遣出宮去。」
這麼多年,他也累了。先是等待,後是包容,若說他對姜月華的最後一絲情意,並非是因顧天瑜而消解的,而是她自己,三番四次,那般囂張的挑釁,那般溫柔的偽裝,讓他再也沒有了包容的餘地。
好不容易得到的這座江山,他真的沒那麼大方,會讓自己的皇后,翻雲覆雨。
帳內的氣氛有些僵冷。
然帳外,奔騰而來的馬蹄踏踏,立時引起了無數人的警覺,一人大喝:「來者何人?」
沈墨濃眼眸一冷,與公子玉簫對視一眼,旋即,他掀簾而出,只見無數官兵舉著長矛圍在一輛馬車之間,此時,以免暴露,那三個隱衛已經消失不見了。而那車伕裹得嚴嚴實實的,蒙臉不說,大大的斗篷還蓋住了眼睛,真懷疑他是怎麼看路的。不過這樣的他,看起來更加可疑。
沈墨濃撥開人群走到前面,剛要開口質問,車簾便被一雙玉手撩開。這雙手,明顯不是男子的手,沈墨濃怔怔的站在那裡,旋即,眼底爆發一抹欣喜,上前一步,同時,顧天瑜從車內走出。
眾人只見一襲淡紫錦繡長袍的少年翩然而立,俊秀的臉蛋有著無雙的國色,她娥眉輕佻,在見到沈墨濃的那一刻,眼內焦急瞬間轉為欣喜,一時間若光芒萬丈般神采奕奕。
「表哥!」不再掩飾的嬌俏的聲音,在這一方土地迴盪開來。這時,所有人才回過神來,擦了擦眼睛,望著這束著發的少年,才知道原來是個女子。一時間,所有士兵們心神蕩漾,但,面對這芙蓉出水般的女子,他們可沒那個膽子有什麼壞主意,只得十分艷羨的望著沈墨濃?
可是,沈將軍的表妹,那不就是
所有人震駭的望著跳下車的顧天瑜。此時,她已經衝到了呆傻的沈墨濃身邊,一臉焦急道:「表哥,他他怎麼樣了?」
沈墨濃回過神來,望著魂牽夢繞的女子,欣喜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他斂眉,沉黑的眸子微瞇,望著消瘦了不少的顧天瑜,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自責,一時間,悲愴襲來,千言萬語若骨鯁在喉一般。
而顧天瑜看到這樣的表情,以為公子玉簫真的十分嚴重。她搖搖頭,然後自他身邊急急跑開,口中喊道:「他在哪裡?」
眾士兵為她讓出一條道,而此時,兩隻體型龐大的小可愛也跳下車來,它們似乎很喜歡沈墨濃,下車後,一直圍繞著他轉圈,登時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營帳中,公子玉簫本以為是有刺客前來,但在聽到那嬌俏可人的聲音時,便知道是她來了。
一時間,震撼,欣喜洶湧襲來,但下一刻,內疚,擔憂湮沒了他的情緒,令他忐忑不安,甚至害怕面對她。
於忠那萬年古波不驚的面容,總算是是帶了些溫和的笑意。
「於忠。」冷冷的聲音在耳邊迴盪開來。於忠躬了躬身子,低聲道:「奴才在。」
公子玉簫站在帳門口,一隻手撩開一條縫,望著那人群中的紫衣人兒,心中激動萬分,面上卻帶著幾分震怒道:「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於忠點點頭,坦蕩蕩答曰:「回皇上,奴才的存在便是為皇上分憂。」
公子玉簫轉過臉來,望著於忠那再次沉靜下來的面容,突然「撲哧」一笑,一雙鳳眸中終於有了原本的波光瀲灩,淺笑道:「做的好。」說罷,他轉過臉來,見顧天瑜狂奔而來,他瞬間後退幾步,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孩子氣般的慌張,直指外面道:「她過來了,怎麼辦?她」
於忠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他可從未見過主子這般模樣,忙道:「皇上,娘娘以為您命懸一線呢,您現在去榻上躺著比較好。」
公子玉簫點點頭,忙奔到一邊的軟榻上,用棉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張臉因為慌張,倒是真有幾分難看。
顧天瑜急急掀簾而入,明白過來一切的沈墨濃,此時正站在她身後,待她掀簾時,他與於忠對視一眼,旋即掩下眼底思緒,無聲退出了帳篷外。
再次相見,但是一切都沒變。能牽動顧天瑜的,始終只有公子玉簫
「娘娘」
顧天瑜傻傻站在那裡,望著床榻上被被子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公子玉簫,她焦急道:「玉簫」
於忠尷尬的被無視在那裡,他搖了搖頭,展顏一笑,做了所有能做的,接下來,他只要守好門就好了。想及此,他便躬身退了出去。
顧天瑜奔至榻前,望著雙目緊閉的公子玉簫,一顆心似是被巨石砸亂的水面,再沒有了平靜。
「玉簫我來了,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一路的奔波勞累,她一直強忍著咬牙堅持,不允許他們停下來休息一時,即使知道他們是為她考慮,然而,她無法,也不能放任自己繼續等待下去。
跋山涉水而來。可是見到的夢中人真的是這一副狼狽的模樣。她如何能不心痛?
「玉簫」忍不住潸然淚下,顧天瑜跪在他的榻前,捶打著帶著哭腔道:「壞蛋,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找我?為什麼什麼事都自己應付?你知不知道我過得很不開心你醒過來,好起來你想納誰為妃就納誰為妃我我再不會爭風吃醋,再不會為難你,好不好?」
公子玉簫本是想演戲,沒想到顧天瑜會說出這種話,更沒想到她會哭的這樣傷心。一時間,他的心中越發自責。終於忍不住,他睜開眼睛,一把將這哭的花容慘淡的女子撈入懷中,緊緊擁住她,聲音瘖啞而顫抖道:「天瑜,我在這兒。」
顧天瑜愣在那裡,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因這短短的一句話,變得沸騰起來。公子玉簫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他忍不住親吻她的發,輕輕的含住她的耳垂,呼吸急促而歡愉,低喃道:「我在這兒」
顧天瑜緩緩鬆開他,她看著他那張滿是內疚的面容,依舊完美無缺的五官,那般熟悉的痕跡,她輕輕撫上這有些頹敗的面頰,指尖傳來微微酥麻的感覺,她不知道,是不是心也已經酥麻了?手指輕輕撫上他狹長的眼臉,淚水自自己的眼眶中簌簌落下,下一刻,她猛然撲入公子玉簫的懷中,大哭道:「你沒事你沒事對不對?」
公子玉簫憐惜的拍了拍她的發頂心,安慰道:「我沒事,我沒事天瑜,莫要再哭了,你再哭,我真的不知該做何是好了。」
「可是他們說你就要死了」顧天瑜的腦袋還是有些昏昏沉沉,她以為是公子玉簫突然醒了過來,以為他現在全部在安慰自己,只是繼續哽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