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怨嬰 文 / 孟婆
葉漓靜靜的看著怨嬰，面無表情。
怨嬰停在半空中，那雙汨汨流血的血紅色眼睛盯著葉漓，口中吮著一隻不斷流血的手指，沖葉漓咯吱咯吱的笑問道：「漂亮阿姨，你不怕我嗎？」
葉漓輕輕一笑：「我是大人，你是小孩；我還活著，你已經死了。為何要怕你？」
怨嬰似乎怒了，肉乎乎的粉臂一揮，啪噠一聲，頭頂的吊燈碎落在桌上，屋內瞬間一片漆黑。
「咯咯咯……可我是鬼喲！」怨嬰嘿嘿一笑，笑聲陰冷可怖，審訊室內一片冷氣森森。
葉漓後退一步，脊背緊貼著牆壁，屏息凝神，飛快的讓眼睛適應黑暗。
盯著飄在眼前的怨嬰，葉漓非常鎮定：「我跟你無冤無仇，而且正為幫你媽媽討一個公道而來。你不會傷害我的，是不是？」
怨嬰歪著腦袋，似乎思索片刻，才吃吃一笑，一伸手又指向葉漓身邊的張揚：「好，我不害你。但是你不要阻礙我帶走他！他是我爸爸！」
「爸爸，跟我走吧，媽媽還在等著你。我們一家三口，永遠快快樂樂的在一起，好不好？」
怨嬰忽然停止攻擊，沖張揚粲然一笑。
張揚驚愕的垂下雙手，愣愣的看著怨嬰。
怨嬰撇嘴，泫然欲泣：「爸爸，你真的不愛我嗎？那你也不愛媽媽了嗎？嗚嗚嗚……」
怨嬰哭得委屈極了，如果不是這一身的血，可以想像，一定是個非常可愛的嬰兒。
張揚目露迷惘之色，忽地搖頭解釋道：「不，不是這樣的，我愛你，也愛你的媽媽……」
怨嬰破涕為笑，上前就去抓張揚的手：「爸爸，那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在這一剎那，張揚有一些恍惚。
他想起了自己這一生。
前半生，低聲下氣，做小伏低只為了獲得叔叔的資助，勤奮努力的考上大學，為了有一天能夠靠自己的力量，在世上堂堂正正的活著。
可是大學畢業工作之後，才發現這個社會如此黑暗。如果不是娶了妻子，他恐怕這輩子都買不起房子車子，一輩子被人看不起。
但即使後來他成了省長秘書的女婿，張揚發現，人們表面上對他點頭哈腰推崇尊敬，背地裡也都在偷偷嚼舌頭根子。
遇見白晶，他以為這輩子總算沒有白活，她的溫柔和柔弱都讓他心動。
可是，他卻無法給她庇護。
而現在，白晶沒了，孩子沒了，事業和前途，也是一片黯淡。
自己，什麼都沒了……
張揚伸出手，與怨嬰交握，點頭笑道：「好，爸爸跟你走，帶我去見你媽媽……」
怨嬰詭秘一笑，伸手一拉，張揚的表情就極度扭曲在一起，顯然痛苦至極。
「不要！」葉漓猛然拉住張揚，急切道：「張揚，不要答應它，你的魂魄會被勾走，你會死！快想想別的事情，快點！」
「漂亮阿姨，不要多管閒事！不然，我連你一起帶走！」怨嬰伸手一揮，一道血紅色的光芒閃過，葉漓只覺手上一痛，不由自主的鬆開了張揚。
張揚跌倒在地，回頭看了葉漓一眼，慘然一笑。
他何嘗不知道怨嬰的目的呢。
「我這輩子，活著，還不如死了的乾淨。我活夠了……」
張揚朝怨嬰伸出雙臂，露出慈愛的笑容：「孩子，來，讓爸爸抱抱……」
怨嬰嘻嘻一笑，心滿意足的跳到張揚的懷裡，任由張揚抱著它。
葉漓呆呆的看著，就那麼靜靜的看著怨嬰用粉嫩嫩的藕臂，摟住了張揚的脖子。
怨嬰的手臂越來越用力，張揚臉上的笑容卻始終不變，只是呼吸越來越困難。
張揚的喉嚨裡發出卡卡的骨折聲，舌頭伸出很長，情景詭異恐怖至極。
葉漓伸手扶住辦公桌的邊緣，冷汗涔涔，難以置信的搖著頭，喃喃自語道：「不要……就算他該死，也應該是受到法律的制裁……」
怨嬰咯咯咯的笑著，終於，在怨嬰手臂的力量之下，張揚無力的垂下了頭。
怨嬰鬆開手，嘻嘻一笑：「爸爸，等我一下，一會兒我就帶你去見媽媽，我們以後永遠在一起。」
葉漓定定的看著怨嬰。
怨嬰忽地扭頭，盯著葉漓，眼神憤恨無比。
「漂亮姐姐，你抱抱我吧？」
怨嬰飛舞到葉漓面前，手舞足蹈的歡笑著，彷彿真的只是一個可愛的小孩童。
葉漓口舌發乾，勉力維持鎮靜，吞了一口口水，道：「為何要我抱你？」
雖然從小看著乾爹乾娘教大師兄捉鬼長大，但是葉漓對這些異物從來不感興趣，以致於身為驅魔後人，她卻從沒學過半點驅魔法術。
有膽量面對，不代表有能力對抗。
正常的怨嬰徘徊世間不肯離去，只因心中執念未消。
一旦做完該做的事，都會離去。
可這個怨嬰，已經勾走了張揚的魂魄，為何還不罷休？
葉漓看著怨嬰越來越甜美的笑容，心裡無端的打了個寒顫。
「姐姐，你真的不想抱抱我嗎？你也不喜歡我是嗎？是這樣吧……」
怨嬰說著低下了頭，咬著嘴唇，傷心至極的模樣。
葉漓心中不忍。
這只是個無辜的孩子，它的爸爸媽媽各為私利置它於不顧，母親以它為條件威脅父親，父親卻狠心殺害她們母子。
終究只是個可憐的孩子，因為有那樣的父母，無法來到這個世間！
葉漓緩緩伸出手去抱怨嬰。
「姐姐，你的爸爸媽媽呢？他們不保護你嗎？」怨嬰幽幽的問，伸手抱住了葉漓的脖子。
「他們……都死了……」葉漓低低的說。
「姐姐，別怕，跟我走吧，以後我會保護姐姐的。」怨嬰沖葉漓一笑，突然用力的掐住葉漓的脖子。
就在這時，葉漓胸前忽然一陣藍光大盛！
怨嬰猛地被彈開光芒，藍色光芒將葉漓護在其中。
葉漓低頭，伸手摸著掛在脖子上的一面小型八卦鏡。
那是葉天渡送給她的。
當時大師兄說，這面八卦鏡他已施加法術，一般邪靈若想傷害葉漓，八卦鏡會自動護主。
「這樣，當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八卦鏡就能代替我保護你了。」
葉漓想起大師兄當時的那個微笑，不由得微微一笑，站起身來。
怨嬰有些驚懼的飄在半空中，盯著葉漓，倉皇失措：「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麼要傷害我？」葉漓冷冷的盯著怨嬰。
她雖心善，但向來秉承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念。
這個怨嬰，實在太不知好歹！
如若不是大師兄的八卦鏡，恐怕剛才自己已喪身於此！
想到這裡，葉漓就滿心惱怒。
是嬰兒，就可以不分是非，不辨敵我的亂殺無辜嗎？
「你們……你們都不是好人……大人全都是壞蛋……」怨嬰說著，雙手猛然攤開，一道道紅色的光芒如血一般，從半空中織下天羅地網，將葉漓包纏期間。
葉漓飛快的閃躲著，掏出胸口的小八卦鏡打開，八卦鏡中射出六十四道藍色光芒，交織而成，阻擋住怨嬰的攻擊。
兩片光芒在漆黑的審訊室內交織，空中傳來一陣陣的爆炸聲。
桌椅板凳全都倒地，發出震天響。
響聲驚動了隔壁的龍少華，門被猛然撞開，一道黑色人影疾射而來。
葉漓見狀大叫：「走開，那是怨嬰，你不是對手！」
龍少華置若罔聞，直接飛身而起，一個縱身去抓那怨嬰。
黑眸瞬間變成金色，龍少華怒喝：「找死！」
那怨嬰瞧見龍少華，瞬間在屋內四處閃躲，淒厲的喊著：「媽媽、媽媽快來救我……」
狹小的審訊室內，忽然憑空又多了兩道人影：白晶與張揚。
「寶寶，快到媽媽這裡來。」白晶猛然飛身掠過，一把抱起怨嬰，轉身拉著張揚就要走。
「想走？去死吧！」龍少華手掌間金光一閃，不見他任何動作，只是手指輕彈，白晶與張揚便被定身不能動彈。
「膽敢欺負我的女人，你想死！」龍少華手掌翻飛，一道濃厚的純黑色氣息，從他手掌間洶湧澎湃，帶著鋪天蓋地的氣勢壓下來。
「不要！」葉漓之前被這連番變故給震驚到了，此時回神過來，急忙上前拉住龍少華：「住手！」
龍少華停止了動作，莫名的看著她。
縱然有再多疑問，此時也無法相問，葉漓沒有看他，而是直接看向白晶：「白晶，你和張揚還有你們的孩子，都一家團聚了，為何還不肯離去？」
白晶面有憤憤之色：「我要報仇！如果不是他老婆那個該死的賤.人不讓他離婚，我和寶寶怎麼會死？我們現在應該是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葉漓搖頭，轉而望向張揚：「張揚，你現在老實說，你不離婚，是因為你老婆嗎？」
張揚扭頭看著白晶，面有愧疚之色：「晶晶，不是她不肯離婚，而是我不敢……」
「什麼？」白晶柳眉倒豎，瞬間怒吼道：「張揚，你個渾蛋！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我就知道，其實你一直是在騙我是不是……」
「不是，你聽我說完！」張揚急急的解釋：「那時候我是怕離婚影響了仕途，如果我當不上局長，就沒有前途，那樣，你和寶寶跟著我就要過苦日子，我怕吃不了苦會離開我，我……」
白晶一下子安靜下來，看著張揚，道：「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為，我和你在一起只是因為你的權勢嗎？
張揚，如果是那樣，我何必跟著你，乾脆嫁給別人不是更好？
張揚，我愛你！
所以不管你是窮是富，是當官還是當老師，我都會跟著你。
我只想跟你過普普通通的簡單日子，我的心，難道你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