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權利的誘惑 文 / 孟婆
龍少華笑意放大:「這就不用你擔心了,如果你感謝,不如以身相許?」
「許你大爺!」葉漓翻了個白眼,轉身向室內走去。
她真是天真,居然以為這男人會有那麼好心。
審訊室內,燈光昏暗,僅有一桌一椅一檯燈,桌上攤開一本文件夾,喝了半杯的水。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張揚坐在一張簡陋的鐵架椅子上,雙手抱頭看著地面,對葉漓的到來連頭都沒抬一下。
葉漓扭頭沖龍少華道:「你出去吧,讓我和他面對面談一談。」
龍少華點頭:「好,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龍少華反手帶上了門,將安靜的環境留給了葉漓。
葉漓深吸一口氣,走到張揚面前,輕聲道:「張副局長,您好。我是《新城報》的記者葉漓,還記得我嗎?」
張揚猛地抬起了頭。
葉漓有些震驚。
只不過是短短幾天,此刻的這個中年男人,還是那天她見到的意氣風發的張揚嗎?
鬍子拉渣,表情麻木,陰沉頹廢,彷彿一夜間蒼老了十歲。
只有在看著葉漓時,那雙陰冷的眼睛裡突然迸發出了一道冰冷的憤恨目光!
他怎麼會不記得葉漓,怎麼能忘記!
都是面前的這個女人,這個該死的記者!
如果不是她的報道,這件事又怎會再次被大眾提及,叔叔也不會走程序把自己送到局子裡來。
儘管張揚知道,這不過是走個過程罷了,48小時之後,警方沒有任何證據,仍然會放自己出去。
但是,這對於自己的仕途之路,卻是一筆最大的污點。
這麼多年,他營營役役,謹小慎微,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爬上局長的位置。
現在,眼看著老局長就要退休了,岳父也關照過老局長,這個位置唾手可得,可就因為新城報的報道,張揚很可能跟局長的位置擦肩而過!
他怎麼能不恨葉漓?!
因此,對於葉漓提出的問題,張揚充耳不聞,只是狠狠的瞪著葉漓。
葉漓相信,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那麼她現在已經被張揚千刀萬剮了。
只不過,既然眼神傷害不到她,那麼她也不在乎。
她所需要的,只是真相。
「張副局長,請問您在狠心推白晶墜樓的一瞬間,就沒有猶豫過嗎?」葉漓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張揚。
張揚陰冷的盯著葉漓,一言不發的與她對峙著。
葉漓踱步到辦公桌前,轉過身,無奈的再度問道:「那麼,對於白晶,你有愛過她嗎?」
張揚還是恨恨的盯著葉漓,表情陰鬱,沉默肅然。
但葉漓沒有忽視他眼裡一閃而逝的痛苦之色。
「在一起三年時間,我想,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吧?」葉漓篤定的說。
她把張揚的沉默當作默認,繼續問道:「那麼,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何推她下去呢?」
「你懂什麼!」本以為會繼續沉默的張揚,忽然爆發了,沖葉漓怒吼道:「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你知道什麼,你給我閉嘴!」
張揚聲嘶力竭的吼著,就像瀕臨絕望的亡者,他額頭上青筋暴露,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葉漓愕然看著他。
張揚嘴唇嚅嚅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
葉漓知道,他的牴觸情緒正在瓦解,這個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應對。
果然,過不一會兒,張揚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葉漓神色怪異。
瞅著一個事業正如日中天的土地局副局長,前一刻他還陰沉冷漠,現在卻扯開嗓門乾嚎,反差太大了。
「是她太蠢……女人太愚蠢了啊!」
「我都說了,讓她再等半年,再過半年我就當上局長了,到時候一切都好說,她怎麼就聽不懂呢?」
在張揚近似神經質的絮絮叨叨中,葉漓半猜半聽的弄明白了大概。
張揚的父母早逝,依靠叔叔救濟才能勉強讀得起大學,讀大學的時候他就打工養活自己。
因此可以說,他與妻子的婚姻,可謂名副其實的鳳凰男倒插門。
雖然名義上並非入贅女婿,但婚後多年,張揚都與妻子住在岳父家,不折不可的「寄人籬下」。
就算是感情再好,多年沒尊嚴的低頭生活下來,張揚對妻子的愛情也淡了。
而就在那時,他遇上了溫婉可人的白晶。
白晶的溫柔,無助,賢淑,哪一樣都讓張揚無法放棄。
張揚眼神空洞,語帶深情道:「我只要讓她等我半年,再給我半年時間,等我當上局長,一定會離婚娶她……」
「可她為什麼不肯相信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逼我!」張揚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瞪著雙眼,幾近咆哮的吼問著。
可惜,白晶已經死了,沒有人會再告訴他答案。
這麼多年,他苦心經營的一切,好不容易就要得手了,在這種節骨眼上,他怎麼能夠離婚!
一旦離婚,若妻子試圖報復自己,只要岳父一句話,他就與那個位置無緣!
多年來的隱忍、奮鬥、寄人籬下的苦楚,全都要付諸東流!
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再過半年,等他當上局長,就不必再仰人鼻息了,也不會被丈母娘看不起。
這是張揚這麼多年來的奮鬥目標,若是這次升職失敗,他在岳父家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而那時和妻子離婚,他就會變得一無所有!
他怎麼能夠想像再回去打工,看人臉色的生涯?
更何況,那樣的局面,又怎麼能夠給白晶母子幸福的生活?
只要半年……再半年就好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何女人就是不懂呢?
「我們有的是一輩子,她為什麼不能再等等?」張揚說著,落下淚來。
葉漓也愣了,她沒預料這個冷血的殺人兇手會落淚。
「你已經讓她等了你兩年,又要她再等半年,一等再等……張揚,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何況一個懷著孕的女人,你讓她無名無份的生下你的孩子,她要承擔多大的壓力,這些你想過嗎?」
女人的青春太短暫,何況白晶只是小三,必定沒有安全感,不趁著身懷六甲的時候逼迫張揚離婚,要一個名分,以後哪裡還會有機會要挾到張揚?
只可惜,這兩個同樣自私的人,都只想著自己要什麼,卻沒有設身處地的為對方想一想。
這樣的人,不配談愛情。
更不配當父母。
對於白晶腹中那個未出世的嬰兒,張揚與白晶同樣都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愛。
一個藉著腹中胎兒威脅對方;一個怕影響到自己的事業而狠心害死他們母子……
葉漓只能深深的歎息。
「你後悔嗎?」葉漓定定的望著張揚問。
張揚緩緩抬頭,露出可怖的一笑:「後悔?」
「不,不。我不後悔!」
張揚搖頭,笑得滲人:「我太瞭解白晶了,她手中握有太多證據,一旦我不同意離婚,她真的有可能鬧上單位。
我不能沒有事業,那我將一無所有,你以為那時候她還會跟著我嗎?
我可以沒有她,可只要我當上局長,以後我還會有其他女人的……」
張揚桀桀的怪笑著,葉漓後退一步,有些悲哀的發現,她無法和張揚對話了。
視線緩緩上升,葉漓的目光,在落到半空中那個全身血淋淋的嬰兒時,呆住了。
「爸爸,爸爸,你不愛我嗎?」
靜謐的審訊室內,忽然傳出一個奶聲奶氣的娃娃音,那詭秘的聲音,讓人汗毛倒豎。
「誰?!」張揚猛地抬頭,對上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兒。
那嬰兒衝他咯咯咯的笑著,張著粉嫩嫩的胳膊沖張揚俯衝過來:「爸爸,爸爸,要抱抱!」
張揚受到極度驚嚇,瞳孔放大,下意識的揮舞著拳頭,跳起來滿屋子亂竄,吼道:「別過來,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打死你!」
「咯咯咯咯!爸爸,我已經死了,你不能再讓我死一次了,咯咯咯咯……」
半空中,奶聲奶氣的聲音餘音環繞,久久不散,在寂靜的審訊室內平添幾分陰冷。
張揚抱著頭滿屋子亂跑,活像見了鬼。
不對,現在的確是見鬼。
葉漓冷靜的看著半空中那渾身是血的嬰兒,嬰兒張牙舞爪的追著張揚跑,雖在微笑,那眼裡的陰毒怨恨卻令人望之生寒。
這是一個死嬰。
也就是大師兄他們常說的……怨靈。
人死之後,必須入土為安,靈魂才能轉世投胎,進入下一個輪迴程序。
而那些不能順利往生的鬼魂,則往往變成了四處飄泊的孤魂野鬼。
一旦死前含恨而終,那麼鬼魂心懷怨念,就會在世間徘徊不去,變成怨靈。
怨靈之中,又數怨嬰最難纏。
因為嬰兒在母體內懷胎十月,在母體裡靜靜的躺在羊水裡,是一段最舒適愉悅的時光。
對於胎兒來說,等待十個月,只為從母體內脫離的一瞬間,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上。
因而胎兒的心是最純淨無垢的,也擁有最強大的能量。
但一旦如此純淨的心靈被仇恨所蒙蔽……那麼,它所擁有的全部能量,也會悉數轉化成仇恨的力量,擁有最恐怖的摧毀力量。
白晶被張揚從樓頂推落的瞬間,腹中的胎兒也感受到了危險。
白晶死後,腹中的胎兒自然變成了怨靈。
現在,怨靈回來復仇了。
「爸爸,你很害怕我嗎?咯咯咯……可是爸爸,我和媽媽都很愛你喲……」
怨嬰那可愛的童聲,任誰聽了都會心軟。
可是再配上那血肉模糊的四肢,以及那可怖的鮮血淋漓的臉,這場景就只剩下恐怖了。
「救命,救命啊……」
張揚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逃,終於發現,那怨嬰並不攻擊葉漓,並且似對她有所畏懼,於是一把抓住葉漓的衣角,涕淚橫流的懇求道:「救我,救救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