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零五章 畫地為牢 文 / 夏尾花椒
元鶴占將那些照片拿了出來,手一個不穩,有的散落在他懷裡,有的掉落在地毯上。
將懷裡的一張撿起來,照片上,是點點綵燈營造出星光璀璨效果下的旋轉木馬,喬妙果坐在木馬上,蔥白小巧的手伸向空中,動作輕盈舒緩,手指與泡泡相接的地方彷彿折射出七彩的光,而被霞光和燈光照射得一片綺麗的側臉上,是飽滿明亮的笑容。
她後面的木馬上,則坐著他,唇邊亦展開著輕柔笑容,目光深深地注視著前方的她。
那是上次他和喬妙果在遊樂園遊玩的一些照片。
散落在其他處的那些張,有的仍然是在旋轉木馬上,有的是在漂流船上,有的是在摩天輪上,表情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在愉悅享受著什麼,有的是興奮,有的是害怕,有的乾脆是臉部表情變形的尖叫。
其中有一張甚至是在漂流船的陰森水汽背景下,喬妙果被突然嚇到一頭紮在他懷裡的情景。
元鶴占一張一張看著這些照片。
這些照片,是他後來趁喬妙果單獨去玩摩天輪的時候,偷偷跑去攝影中心,連同底片打包回來的,沒有告訴她,他將所有的照片都洗了出來,放在了這床頭櫃中。
看著照片上那清麗小巧的容顏,它們幻化成不同的時空中的喬妙果的樣子。
被捆綁樹上的害怕和無助;上門理論時的倔強;酒窖裡的柔弱求助;賽馬時的從容帥氣;星海草堤上那一聲「占」的調皮;森林酒會上的美麗與慌亂……許多許多,像電影一樣在腦海中回放著,電影裡的天氣,有多雲,有雨天,也有晴空萬里,彩虹萬丈。
然而,到了最後幾幕,卻全都是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烏雲壓城。
「海成淵是我的朋友……作為朋友我不能不幫他。」
「我不想看你再錯下去。」
「不是那樣的,我是為了你……為了你……才回。」
「是的,我後悔,後悔跑了回來,後悔竟然相信了你!」
她的哭喊在大腦中一波一波震盪著,元鶴占按住了胸口。
原來,那天她有機會跟著海成淵走掉,卻拒絕了他的告白,特意回來找他,可是他呢,卻該死地為那段視頻沖昏了頭腦,罔顧了她的解釋,竟然……竟然對她做出那樣狂暴的舉動。
當初,是他把她從酒窖裡抱著出去的,那時候,她溫順地向他表示「臣服」,乞求他的庇佑,可是,當他再一次囚禁她的時候,卻被她狠狠一針扎倒,然後逃走。
終於,他們圖窮匕首見。
是什麼讓他們走到這一步?是他自己——元鶴占!
元鶴占扶住床沿,伴隨著一聲咳嗽,腰伏了下去,腰低下去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是痛苦的。
「你恨我吧?我肯定不會是哭泣的那一個。」他說。
可是,照片上的她的臉上,分明被上方落下的「雨水」浸濕了。
忘不了,忘不了看到她的最後一眼,忘不了她最後的眼神,那樣的驚悸絕望和憎恨。
如果還能找到她,不敢得到她的原諒,但只要她在身邊,就算就算——被痛苦地恨著也無所謂。
他願意畫地為牢,領受她的刑罰。
可是,比痛苦更絕望的是,是聽到她是被人帶走的。
這讓他猜測到了什麼,「黑幫」——除了是風龍會還會是其他嗎?
再加上「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一點,讓他彷彿跌入濃得化不開的迷霧中。
迷霧中,喬妙果的身影在裡面慢慢行遠,慢慢被淹沒。
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她,也無法將她從霧中找出。
他是不是真的徹底失去她了?
「喬喬……」元鶴占的手指顫抖著拂去正往照片上滴落的大顆大顆的淚珠,表情一陣痙攣。
憤怒之火與無力之冷,如鐵烙冰澆一般,讓他摀住疼痛的胸口,緩緩癱軟在床邊。
一轉眼,喬妙果已經在風龍會呆了快兩周了。
這兩周,她進出自由,卻也絲毫不敢出風龍會宅院的大門。
好在,風龍會宅院不是普通的宅院,上十座樓房,人工泳池,涼亭,籃球場,練武場……讓人猜不出它的佔地面積究竟有多大。
甚至,從一個側門出去,還連接著一片青山,這片山,不知道為什麼,也不見外面的遊客進來。
許是很多人知道山下便是黑幫,出於顧忌或者害怕,所以自動避開了這座山。
因此,喬妙果每日在院子裡、山上轉悠轉悠,竟然也不覺得日子漫長無聊。
最主要的是,那些幫眾練槍法、架把式的情景,她原本以為只要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現在親眼所見,便覺得其趣無窮。
這天,她覓了塊離風龍會練武場視野近一些的山上草地,坐下來,慢慢欣賞著那些漢子們操練的場景。
夕陽之下,他們有的只穿著背心,肌肉上的汗珠彷彿反射著光,這些幫眾,許是因為經常鍛煉的緣故,大部分都有著如同男模一樣的緊致身材。
繞是喬妙果覺得自己不是花癡,一剎那間也有些目眩神迷。
如果想到他們是黑幫分子,她或許會害怕。可是這些天,有的時候在路上碰到了幾位,都是先畢恭畢敬地點個頭,繼而露出八卦地笑容,低聲議論著什麼走開。
這——似乎跟尋常人一樣,一點都沒有影視裡黑幫分子那種凶神惡煞,橫眉豎眼,見人不爽就砍的恐怖樣子嘛。
所以,慢慢地,喬妙果忘掉了自己身在黑幫的事,相應的害怕和緊張就沒有了。
這一切,都跟風斬給她的感覺有些像……
明明是黑幫頭子,可是不僅長那麼帥,而且還那麼隨性溫和的樣子……
「噓……」突然,身後傳來一聲男聲。
喬妙果嚇了一跳,猛然回過頭去,卻沒有發現人。
「我的幫眾們好看嗎?」是風斬的聲音,來自高處。
喬妙果抬高頭看去,發現風斬竟然坐在身後大樹的樹枝上。
他斜倚在樹幹上,一腿自然下垂微微晃動著,一腿弓起踩在樹枝上,手肘隨意地擱在弓起的膝蓋上,這姿勢非常懶散,再加上嘴角浮著的戲謔笑容,整個人顯得非常浪蕩不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