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九二章 一語雙關 文 / 夏尾花椒
將車子停在小區附近,海成淵看了看擺在後座上的禮品袋,不知道該不該帶上這份禮物一起去廣場,但是大庭廣眾之下,先不說別人會怎麼看,張一諾會不會收呢?
他想了想,覺得在未能摸透對方脾性的情況下,不能貿然,因為便將禮物先放在了車內。
到了廣場上,來往都是人,海成淵瞄了眼,就覺得要找出張一諾太困難了,他只是看過他的照片,通常,照片和真人還是有出入的,正在他犯難地左看右望的時候,一隻鴿子撲騰一下正從他的腦袋上飛過,海成淵嚇了一跳,便看到了那個剛才在喂鴿子的男人,正往這邊看來。
那男人粗眉高目,一雙單眼皮的眼睛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下巴上面還留著一點小鬍子,約莫三十多歲的樣子,看上去嚴肅而知性。
海成淵怔了怔,覺得男人有些面熟,男人也打量著他,兩人同時說:「您……」
「您是張一諾?」
「您是海成淵吧。」
兩人同時喊出對方的名字。
原來,剛才那個喂鴿子的男人,居然就是張一諾,海成淵想著,慌忙走上前去,和對方握了握手。
「我去了小區找您,保安說您在這。」
「是的,不知道是不是清潔工今天打掃屋子的時候放多了消毒水,房子裡化學味太濃,所以我就出來了。」張一諾說,「來,我們去那邊坐坐。」
廣場上面,有個小小的露天咖啡館,張一諾帶著海成淵走向遮陽傘下的卡座。
「我剛才看到您好像在喂鴿子?」海成淵問。
「是啊,來到這附近沒多久,我就愛上了這項活動,」張一諾笑了笑,「它們大方熱情,就像a市的市民。」
海成淵也笑了笑。
侍者上來,詢問他們要什麼。
「給我一杯黑咖啡。」張一諾說。
「一杯美式。」海成淵說,「你喝黑咖啡?」
「嗯,黑咖啡最利頭腦清醒。」張一諾說:「我覺得它可以救醒我那被消毒水及鴿子的熱情催昏的頭腦。」
可是,黑咖啡口感苦澀,常人都覺得難以下嚥……海成淵想,這位市長候選人有些意思,非常感性地過來廣場喂鴿子,在口味選擇上卻又理性得近乎自虐……
「那這種咖啡,倒是挺值得在下個月10號那天向選舉委員會以及全市民推廣的。」海成淵玩笑道,將話題向他想要的方向上引。
張一諾看了海成淵一眼,說道:「他們不需要咖啡,他們需要的只是,沒有『鴿子』和『消毒水』干擾的環境。」
一語雙關,意有所指。
海成淵立馬便明白過來,消毒水指代的是脅迫,而鴿子則指代的是利誘,如買通選票等,張一諾是在暗諷那些官員與財閥相勾結,污壞選舉環境呢。
可是,他說這些,是想表達什麼呢?
「沒有『消毒水』,您也住不了那麼乾淨的房子了;沒有『鴿子』,您也不會想到廣場來玩,也就感受不到a市的市民面貌了,不是嗎?」海成淵也輕描淡寫地說道。
張一諾果然一愣,然後「呵呵」一聲,端過侍者送上來的咖啡,喝上一口,道:「成淵的意思是,只要結果是好的,過程怎麼都無所謂?」
海成淵的眼瞼垂下一瞬,然後抬起頭來,繼續與張一諾對視著,「以前我不覺得,現在也覺得,只要結果是自己想要的,過程不必太多計較。」
他見張一諾若有所思地端著咖啡,「只要『咖啡』常在手,又怕什麼『消毒水』和『鴿子』?有的時候,只有走到了那個結果,才有機會規範過程,不是嗎?」
張一諾目光一震,與他對視著。
廣場上,鴿子咕咕聲和遊人喧鬧聲很近地飄了過來,飄在兩人中間,空氣中似乎也帶著消毒水的味道。
「成淵這番話有意思,」張一諾向座位後背上一靠,「經你這麼一說,那我更要抓好我這個杯子了。」
「那……」
「現在的局勢我已經有所瞭解了,做好你們想做的,我也會做好我該做的。」張一諾制止了海成淵接下來想說的話。
海成淵一愣,然後點了點頭,一個笑容在他唇邊一閃而逝。
他們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好像什麼都說了,便就核心問題達成了共識。
沒有想到最主要的問題,這麼快速地便被搞定,海成淵心中是驚奇的,不過張一諾很快便轉移了話題,和他聊起a市的風土人情和日常見聞來。
說到有趣處,兩人時不時會笑起來,偶爾經過的人都會將這兩個氣質突出的人看上幾眼,伴隨著廣場上整體的閒散氛圍,這兩個人好似來這裡也只是為喝喝咖啡拉拉家常,誰也想不到,一場事關a市政治遊戲的玩法,就在剛才看似尋常的對話中確定了。
各自的咖啡快見底了,張一諾看了看表,「時候不早了,成淵還要再坐一會兒嗎?」
「不了,下次有空再聊。」海成淵笑道,馬上站起來。
「好的,我剛好也有一些文件要看,這會子,房間裡的味應該散了。」張一諾說著,然後喊向侍者,「麻煩,再幫我打包一杯黑咖啡。」
海成淵不覺眉頭一跳。
「好的,馬上。」侍者答道。
一會兒,張一諾的打包便來了,兩人結過賬,便向前走。
「你車停在哪裡?」張一諾問。
「停在小區那裡。」海成淵說,沉吟一下又說:「我有件東西還在車內,是初次登門拜訪的禮物,您能否笑納一下?」
「你都沒有登門,何需禮物?」張一諾反問。
「那就當是成淵代表海家,給張家的一點心意。」海成淵說。
雖然,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但是禮物既然帶來了,還是要送出去。
當然最主要的是,張一諾既然暗地裡允許他們幫忙運作選舉,並且答應將來幫他們的忙,那麼就說明,他並不是如傳聞中那麼廉潔公正的……這種人,是絕對不會嫌棄禮物的。
但是張一諾卻變了臉色,肅聲道:「成淵,你把我當成了什麼人?也許你現在有所誤會,可是你將來便會知道,我張一諾絕不是貪圖這錢權宵小的人。」
海成淵一愣。
「以後不用搞這些了,也許除了聯盟關係,我們還可以坐在一起喝喝咖啡隨便聊聊天。」張一諾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向小區門口走去。
海成淵看著張一諾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回到家中,張一諾換上拖鞋,將被風吹得鼓起的窗簾下的窗口關好,然後去玄關處的桌子上,拿起那杯換鞋時擱上去的咖啡。
他雙手握著它,咖啡的溫熱透過杯子傳遞到他的手心,屋子裡,沒有消毒水的氣味,只有百合花的香氣撲鼻。
它們被插在一個透明的花瓶裡,瓶子的斜後方是一個相框,相框裡一個女子,笑得如百合花一樣純美,和她並肩而坐的是還沒有長鬍子的張一諾。
陽光從他們身後照過來,好像照到了花瓶上,折射出的光芒讓張一諾的眼睛晶晶亮亮的。
他將咖啡輕輕地擱在相框前,語氣溫柔地說:「我今天做了……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不過,我帶了咖啡回來了,你可以邊喝邊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