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三二章 阿玉 文 / 夏尾花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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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個寧靜僻靜的「地下槍支市場」，阿寇循著記憶，找到之前那個男人出來的那間屋子，此時，那對年代久遠，風吹雨蝕的舊木門已經緊閉著。
阿寇敲了敲門，無人應答，他又敲了敲，喊道，「有人嗎？」
然後便聽到門後拖鞋在地面窸窸窣窣的聲音，門吱呀一聲開了，門後探出一個腦袋，正是剛從那個男人。
「什麼事？」他並不像之前求他買槍那樣客氣，邊說話邊嘴巴裡還在嚼著什麼東西，劣質的刺鼻酒氣從中溢出，讓人覺得他是被打斷了酒興而不爽。
「那條狗，我有興趣。」阿寇說。
「哦？」男人稍微將趴在門板上的身子站直了些，「你想出多少？」
「按照公狗價位的三分之一……」阿寇說。
男人歪了歪嘴巴笑了笑，有點吊兒郎當，說：「呵呵，之前我是急於脫手，但是在你來之前，有另外一個人想要，他出二十萬。」
阿寇一聽，便知道，男人是看他回頭，便開始坐地起價了。
但是，想到還要給少爺去辦另外一件事，為了節省時間，所以他也不打算多浪費口舌了，「好吧，我可以出它的兩倍的價格……」
聽到這裡，男人眼中放出光來。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你必須告訴我轉給你這把槍的人是誰。」
男人一愣，「這不行，不暴露上家，是我們的行規，這個你應該是知道的。」
「三倍的價格呢？」
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不行，不是價格……的問題……」聽得出來，他的語氣裡充滿著掙扎，但是一聯想到違反行規，可能為自己帶來的危險，他就有些害怕。
阿寇見男人再次拒絕，只得說：「如果你不說出來，這把槍你也沒法賣了。」
男人凝眉，「什麼意思？」
在這個地方，他不相信，面前這個人敢搶槍，但是他說這話時的語氣，分明帶著點警告。
「你看看槍柄內側右下方。」阿寇說。
男人重新掏出槍來，將槍湊近眼前，仔細地看了，只見阿寇所說得地方，鐫刻著一個小字，那字已經被磨花了，他一下子辨認不出來，更湊近一些盯著看，這才說出聲來：「……元？」
他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阿寇，阿寇點了點頭。
「實話跟你說吧，這是我家少爺元鶴占的槍，裡面牽扯到一場綁架案，賣給你槍的那個人極有可能跟那個綁架案有關，如果你不賣，我們告訴了警方，等到他們參與了進來，有些事情，就不是私下裡可以解決的了……」
男人一聽，果然臉上露出一絲驚慌。
他並不怕警察上門來查槍，也不怕警察查槍這件事，引起市場其他人對自己的不滿，他最怕的是……後院，傳來女人咳咳的聲音，撕心裂肺一般，之前的猶豫不決，瞬間便軟了。
「好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三倍的價格，線索我提供給你，不過，槍買走了，你們這些事不要再跟我扯上關係。」男人說。
「規矩我懂。」阿寇說。
完成交易後，男人回到屋內。
「是誰啊？讓你在外面聊了這麼久。」一個上穿印花綿綢長衫，下著黑色闊腿綿綢褲的女人靠在床背上，問道。
她約莫快三十歲的樣子，看上去骨瘦如柴，聲音細而輕，像是沒有力氣一樣，整個人呈現一種蒼白的病態，因為瘦，臉上的線條特別明顯，精巧的五官突顯出來，特別是一雙眼睛，大得凹了進去，雖有點嚇人，但也掩不住病容之下的那原本的秀美。
「嗨，一個買槍的，討價還價，扯了好久。」男人說，似乎有意掩藏了一些細節，「不過……」他補充道，臉上帶著一種柔情的笑：「還是賣出去了，一個好價錢，吃完飯我就給你預約手術。」
「……豪哥，真是辛苦你了。」女人滿臉感激，但話一說完，便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像抖篩子一樣抖了起來。
男人在桌邊本來剛端起碗，見到女人咳嗽，慌忙放下碗筷，坐到床邊輕拍女人的背：「辛苦什麼啊，我就是轉手買進賣出，倒是你，跟著我這個沒本事的，病了連個手術都做不起，才辛苦呢……」
女人用力地止住咳嗽，「豪哥，你千萬……千萬別這麼說！要不是你，我活都活不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我幾輩子都還不了！我還在這裡，拖累你……我才……」
話沒說完，她便一下子被男人摟在了懷裡，她頭擱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聽他說：「阿玉，有你陪在身邊，是我幾輩子的福氣，拖累？我阿豪就高興被你『拖累』了。」
男人輕輕地拍著女人瘦骨嶙峋的後背，兩人都沒說話，沉浸在一片情意濃濃的氣氛中。
過了一回，男人卻突然把女人的身子擺正，扶住她肩膀，有些嚴肅地說：「不過阿玉，我們可能要離開這月牙屯，換個地方住了。」
阿玉面露疑惑。
「你知道嗎？那把槍原來是元氏集團元鶴占私人持有的，賣給我槍的那個人應該是對他犯了什麼事，剛好買我手槍的那個人，是元家的手下，他發現那是他主人的槍，硬是要我告訴他線索……」
「什麼？」阿玉驚聲起來，「你快告訴我怎麼回事。」
於是男人便把過程給阿玉講了一遍。
「雖然那個元家的手下拿著槍走了，但是別人的事，我們怎麼知道呢。萬一這中間他們出了什麼岔子，警察參與進來，查到我們這裡，我擔心你……」
說到這裡，他看到女人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他以為她是在害怕，因此出聲安撫道：「阿玉，你別害怕，我們離開這裡就好了，我只是轉賣個槍，牽扯不到我們的，啊。」
然而女人仍然不作聲，嘴唇卻翕動了一下。
「阿玉？」男人喊她一聲，重新把她摟緊，「有我在，他們帶不走你的，別怕，別怕，啊，哎，你不會怪我考慮得不周全吧，可是那把槍的價格那麼好，不賣也很不划算啊，那個元家手下，又非要我告訴他線索，才肯買……」
男人邊安撫邊解釋道。
他看上去是個粗莽壯漢，但是在這柔弱的阿玉面前，卻如此乖巧，像是那阿玉無形之中有種力量，將他制服了似的。
「那個元家手下……有多高？」女人終於開口問道。
「至少一米七八吧。」男人雖覺得女人的問題點很奇怪，但依然如實回答。
「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吧？大概長什麼樣子？」
「不知道。長得挺魁梧的，肌肉紮實，看著像是有練過的，平頭、濃眉闊眼、長得倒是周正，但是講話時，沒什麼表情，氣質有點冷冷的、呆呆的……」
「是他。」阿玉說。
「什麼？」男人問。
阿玉笑了笑，只繼續問道：「你是怎麼跟他碰上頭的？」
「我看他帶著個女人，在其他家問『狗』。」阿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回答的語氣有些懨懨了。
「其他的女人？」女人坐直了身子。
「嗯，一個挺好看挺有氣質，打扮也很時尚的女人，看上去像個大小姐。」
阿玉嘴角噙笑，「大小姐……他們什麼關係？」
「這我怎麼知道？她挽在他的身邊，可能是女朋友吧。」男人已經放開女人，重新坐回到桌邊，阿玉身上陡然轉變的冷冽氣質，讓他本能地想要走開。
「女朋友……他似乎過得還不錯。」阿玉直視前方，緩緩說道，唇邊的笑意更深。
「阿玉……」男人拿著碗筷，試探著問道：「那人……不會就是你說的那個弟弟吧？」
阿玉這才看向男人，「嗯。」她答道，同時揚了揚尖瘦的下巴，語氣依然柔細，卻含著一種不容男人拒絕的氣勢，「我們先不換地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