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你相信我? 文 / 夏尾花椒
四十五、你相信我?
宴會上此時只有樂聲悠揚,無數的眼神像海面上的射燈一樣掃在她身上,如此刺目,讓她睜不開來眼睛。這些眼神,匯聚成一股巨大的聲音,如海底的潮水起伏,拍打在她瞳孔裡和耳膜間,爭先恐後地匯聚成一種信息,那就是:哪裡來的冒失女人,元鶴占怎麼會請她跳舞?!
她有些後悔從那幽暗靜謐的海邊回到這裡了,但是元鶴占的姿勢還保持著等待,但她知道,他其實沒有什麼耐心。
她再次看了看那些自以為是的男男女女們,把心一橫,竟然扯出一個在旁人看來甜美而輕鬆的笑容。
「我願意。」她說道。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她的手被握緊。元鶴佔優雅地托住喬妙果的手,將她帶進了舞池中。
她昂著頭,力圖身姿端莊高雅,希望自己像一隻孔雀,用驕傲去擊碎那些議論著的人們的不甘和鄙夷。
是的,她呆在這裡的確不合時宜。
但是,不管她真實的心情如何,她和他們一樣,都是受這場宴會的主人的邀請來到這裡的。除了沒有他們錢多,除了沒有他們背景強大,她堂堂正正,憑什麼,她要繼續由著他們議論她?
現在,她要反擊給安娜,反擊給這些人看,這場宴會的主人,這個全場最衿貴的男子,不僅邀請了她前來,更向她發出了這個場上多少人想要得到,卻得不到——他的首場邀舞!
憤怒之情壓倒羞窘感覺的喬妙果,決定暫時忘卻自己不過是元鶴占圈在金絲鐵籠的小鳥的事實,要在這宴會場上飛出自己的姿態。
手兒摟上腰,手兒搭上肩,你進我退,你左旋我右轉,你的鼻息撩在我的唇間,我的髮絲撓在你的鼻尖,誰的腳步踏動了誰的心弦?
舞池中央,元鶴占帶著喬妙果翩翩起舞起來,喬妙果舞姿一看便知道不太熟練,但竟然也一步都沒有踏錯,等著再次看她笑話的人便覺得無趣,便散開玩去了。
只有喬妙果知道,是元鶴佔在努力地糾正著她,在她每一步將要踏錯之前,他都會悄悄地扳回她的動作。那些動作在外人看來,或許只是輕輕地一拂肩,優雅地一錯腰,然而,只有喬妙果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
每一次的有驚無險,都讓她臉色不由微微一變,落在他的眼裡,居然變成讓人無法猜測的笑意。
「你……你在笑什麼?」等到人群散去,喬妙果的步子也穩了些,這才問道。
「笑你明明不會跳舞,還要逞強。」回答著喬妙果的問題,元鶴占又恢復鄙夷表情。
「不是我要逞強,你剛才邀我,我當著眾人的面,怎麼可以拒絕?」
「哦?」對方盯緊她,「不是因為我給了這麼大一個台階給你下的緣故麼?」
他一語戳穿,不留餘地。
生死榮辱原本由他裁決,她又何必在他面前裝?喬妙果笑了笑自己,反而揚起頭來問他:「你相信我?」
元鶴占一愣,隨即明白了喬妙果問的是之前她誤入樂隊區並且踩到篝火的事。
「你冒失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過——」元鶴占昂然地說道,「比起相信你,我是想保護你免於受其他人的傷害,那些人的眼光蒼蠅一樣,太煩人,不讓他們覺得你是我的貴客的話,蒼蠅還會到處飛。」
他微微仰著下巴,醇厚的男子氣息還是撲上了喬妙果的臉,鑽進她的鼻子,一下子流轉到整個身體,帶起一陣燠熱。
「所以,我該感謝你?」出口的,卻仍是帶著淡淡諷意的話。
然而,話音剛落,她腳突然被踩了一下,一個吃痛,步子一歪,整個舞步差點亂掉,喬妙果四顧,好在沒人注意到這轉瞬即逝的小差錯,她回過頭來,正好對上元鶴占邪邪的笑。
「不必。」他說道。
是他,突然踩了她的腳!
「我保護你免於受其他人的嘲笑也好,傷害也好,是因為這些權利只屬於我。」對方說道,絲毫不覺得突然踩人的腳有什麼不合理或者該抱歉的地方。
那近在眼前的英俊的臉,一臉的理所當然,同時帶著一種正兒八經的笑意,喬妙果在氣結之餘,突然有了另一種說不上來的好笑心情。
直到,她的目光繞過元鶴占的肩膀,向他身後看去,她便睜大了眼。
元鶴占的身後,仍是那攤篝火,篝火仍如之前一般歡騰跳躍著,但是喬妙果現在才注意到之前慌亂時沒來得及去注意的事:篝火是點燃在一大塊類似於透明琉璃的平面上的,隔著透明的地面,是一汪比天空藍更迷人的純淨的藍色液體,像海水倒灌到了天上一般,如同星星一樣散發著光芒的魚兒在裡面擺動著尾裙,悠悠遊動著。
火紅的火焰和純藍的液體,就這麼隔著琉璃一般的透明,糾葛出一種奇異和夢幻的視覺感。
而他們現在正在這塊藍色之上跳著舞,腳踏在「琉璃」上面,有種隨時會踏破的不真實的觸感。再看看其他人,都遠離這一塊跳著,好像這裡是元鶴占專屬的跳舞區似的。
「這是……?」喬妙果喃喃問道。
「冰與火之歌。」元鶴占回答道。
喬妙果沉默了,被如此高大英俊且多金的人摟著在冰與火之歌上跳舞,應該是每個少女夢寐以求的浪漫場面吧,可是,她連灰姑娘都算不上呢。
裙擺被海成淵紮成的蝴蝶結,隨著兩人的舞步飛揚,在冰與火之歌上的倒影,像撲火的飛蛾。
喬妙果不自覺地擺了擺頭,然後便瞥見了一道滿懷嫉恨地惡狠狠的目光,正是摟著一個中年男人在跳舞的安娜。
那個男人背對著她,她看不清他的臉,但為了轉移氣氛,於是隨口問道:「安娜怎麼一直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氣氛果然轉變了,因為它變得嚴肅起來。
「說到這個,我順便提醒你,不要在外面對任何人說起我和安娜的關係。所以,她和誰在一起都沒關係。明白了嗎?」對方語氣冷峻。
「嗯。」喬妙果點了點頭。
雖然不明白具體的緣由,但剎那間感悟到的這件事中隱藏的上流社會的齷蹉,讓她心中偷偷升起的溫情,好像被篝火燒著一般,全都灰飛煙滅了。
剩下的幾圈舞裡,她不再講話,努力地配合著他的步伐,保證不犯錯,直到一曲終了,他放開她,又回去應酬。
人們看她的眼神,果然只剩下好奇。好奇她這個圈外之人,看上去如此普通,到底有著怎樣的背景,可以讓元鶴占拋下堂堂的市長千金蒹葭不管,而去邀約她跳舞。
喬妙果跳過那些眼神,都沒有找到自己有所熟悉的那副面孔。
——海成淵果然已經先走了嗎?
雖然見面不多,但她總有一種,無法跟他好好道別的感覺,即使——即使,他們還算不上朋友。
她心中忽然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惆悵,像此時瀰漫在林中薄而無色的霧氣。
被霧氣包圍的宴會現場,人影交錯,偶爾有一兩個人主動上來攀談,企圖八卦一些什麼;而不遠處,安娜惡狠狠的眼神如影隨形,像隨時會撲過來的母狼,這些,都是喬妙果所不想應付的。
好在,距離宴會結束的時間也不遠了,喬妙果找了個角落坐了坐,沒多久,便看到人們開始相互告別,一一散去。
就這樣結束了?雖然一直企盼著它快點結束,但突然想起,來之前元鶴占煞有介事神秘兮兮的什麼「上戰場」一說,喬妙果便更加覺得參加這個宴會有些莫名。
她正想著是不是該上前請示元鶴占回去的事時,元鶴占卻朝她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