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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7章 詭異的療傷 有孕 文 / 南宮千黎

    「你不睡,我睡。」她強硬拉著他躺下來,把他的手臂枕在頭下,依進他冰冷的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我再睡一小會兒,不准你再拿匕首刺殺我。」

    「女王陛下聖旨,臣理當遵命行事。」他趁勢在她額上吻了一記,不無讚賞地道,「身為至高無上的帝王,敢和一個試圖刺殺自己的兇手共眠,你真是勇氣可嘉!」

    她淡然一笑,「我不是帝王,我只是一個普通女人,現在也只是和一個愛我的普通男人一起睡覺,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這認真糾正他的話,不經意地暖了他的心,他下巴廝磨著她光潔的額頭,柔聲說道,「既然知道我愛你,你就該和我在一起。」

    她輕笑,「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這算嗎?」縱然如此貼近,他還是感覺兩人相隔海角天涯,自此之後,他為臣,她為君,那道君臣之禮,更是一堵無形的隔牆。「伊浵,真正的在一起是要朝夕相處的……」

    她打斷他,「在一起,不是一種定義,而是行動和一種實實在在的狀態,難道我們現在沒有朝夕相處?難道你現在沒有抱著我?」

    她一句話,撕開了他靈魂深處陰暗的黑霾,撒進暖黃的陽光,灼痛了久不見光、即將發霉的心。

    他牢牢圈住她,擁緊她,激動地歡喜又甜蜜,眼角有點滴血淚滲出。

    伊浵承認,這樣將他留在身邊,並非什麼好事,滿朝文武也定會將這件事渲染成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

    但是,她還沒有找到被他掌控身體的原因,思及那天被他強壓在芍葯花叢,身體卻任他掌控的情形,她便心有餘悸。所以,她不得不如此。

    她不但要找出原因,還要徹底斷絕這種牽連,否則,將來她必受他掌控,還可能連正常的生活都被他攪成一團渾水。

    伊浵正閉目思忖,卻在花暝司懷中不經意地聽到窗外有動靜,那聲音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發自心底的。

    「穆伊浵,你從來不是令人失望的女子,為何卻偏偏讓我失望透頂?!」

    是銀影?!她如何讓他失望了?和花暝司躺在一起,應該失望的人是阿斯蘭才對。

    他不是跟隨阿斯蘭出征了嗎?怎麼會來皇宮?

    來了卻又鬼鬼祟祟地在外面偷聽,是阿斯蘭收到了無垠的那封信,派他來打探情況的吧!

    阿斯蘭既然不再信任她,何不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面前,甩給她一紙休書?!

    白天,是吸血鬼一天中最虛弱的,而花暝司又連日奔忙,早已心神俱疲,有伊浵在身邊,他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不過片刻便沉沉入夢。

    伊浵卻還是謹慎地陪著他躺了足足半個時辰,確定他已經完全睡熟,試探輕喚他兩聲,見他沒有動靜,方才起身。

    她走到銀影藏身的窗口,僵持著靜靜站了片刻,銀影遲遲不肯現身,越是證實了她對阿斯蘭的猜測。

    心裡的傷痕再次淌出血來,她乾脆關上所有的門窗,不再理會。

    返回貴妃椅旁,撿起地上那本厚重的《吸血鬼醫傷寶典》,盯著沉睡的花暝司片刻,她視線移到他裹著厚重錦袍的身軀上。

    紗袍無聲拖曳地面,她拉高蝶袖,輕緩無聲地解開花暝司身上的衣袍,卻被他身上已被血污浸透的白色面紗繃帶驚得心口窒痛……

    黃昏時分,花穗姬與賀百入宮請安,夫妻倆新婚燕爾,煞是甜蜜。

    眾所周知,賀百已是女王義弟,又被冊封為親王,更是顯赫華貴,令人艷羨。

    他迎娶血族十七公主,是和親,更是為收納血族立下大功一件,女王待他更如同皇子,就連入宮的華車亦是四匹寶馬共驅,寬敞舒適,無人匹敵。

    花穗姬特意帶來精心調配了玫瑰酒味兒的血液給花暝司,他一向口味兒挑剔,自從來了雪狼族,就不曾好好吃過一頓。

    坐在賀百的親王華車裡,花穗姬倚在賀百懷中,嬌俏地篤定說道,「皇兄喝了我這一盅血液,他那張寒冰臉一定變笑顏。」

    「但願如此。」賀百溫柔擁著她,實在不忍心潑她冷水。

    花暝司性情古怪,血族就這樣因幾盤棋局輸給了雪狼族,他豈會因為一盅美味的血液而展露笑顏?!真正能讓他笑得,是龍椅上風華絕代的女王。

    一入宮門,氣氛詭異,不同尋常。

    護衛們一見花穗姬在車上,皆是臉色大變,慌忙俯首不敢再抬頭多看一眼。當然,那眼神並非厭惡,而是……惋惜與憐憫,彷彿她親人剛剛去世一般。

    賀百因他們怪異的目光凝眉不解,卻也未多言打探。

    華車穿過一道道宮門,皇宮內的燈火尚有幾分喜慶的餘韻,一個個宮人卻如同被割了舌頭,走路也只是低頭看路,小心翼翼。

    華車在瑤華宮門前停下,蘇嬤嬤及時迎出來,「賀百親王,穗姬公主,女王陛下並不在寢宮。」

    見蘇嬤嬤沒有以往的不卑不亢,只低著頭,連看自己的勇氣都沒有,賀百更是大惑不解,「皇姐可是在御書房?」

    「女王陛下在使者寢宮。」

    「她與我皇兄在一起嗎?這會兒應該用晚膳的時間,他們竟在一起用膳嗎?」花穗姬忍不住興奮,「他們一定是言歸於好了,對不對?」

    蘇嬤嬤只低著頭,不回答,也再說其他。

    賀百忍不住又追問,「皇姐在使者寢宮,為何嬤嬤沒有貼身陪同?蘭玉和蘭棠可跟隨左右伺候了?」

    「女王陛下……不讓其他人跟著。」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賀百轉頭命令,「穗姬,你先上車稍等我一會兒,我去皇姐的書房一趟,她答應幫我們畫新婚畫像的,應該已經畫好了。」

    說完,他也不等穗姬應聲便徑直進入瑤華宮,蘇嬤嬤忙跟進來,「殿下,女王陛下真的不在寢宮,而且,女王必須有令她不在時,不得任何人進入她的書房。」

    「本王當然知曉皇姐的命令,也不會擅闖。」他徑直進入伊浵書房隔壁的偏殿內,才停下腳步,「嬤嬤且說,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往日我頗敬重嬤嬤,如今更視嬤嬤為長輩,嬤嬤如此隱瞞,是不把我這剛被冊封的親王放在眼裡嗎?」

    「這……」

    「花暝司如今已經是臣子,皇姐還去他寢宮做什麼?」賀百看了眼殿外,壓低聲音說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嬤嬤直說無妨。」

    蘇嬤嬤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女王陛下宣召了皇宮內最好的三個御醫,又從『客棧』內調派了兩個專門醫治吸血鬼的御醫,都去了使者寢宮。奴婢見女王陛下神色不好,也不敢多問,不過,奴婢被女王陛下從使者寢宮打發走時,正看到御醫拿著刀子要隔開花暝司的身體,花暝司聲嘶力竭地慘叫,奴婢此時想來,都毛骨悚然……花暝司這會兒怕是已經被女王殺了……」

    蘇嬤嬤地話沒有說完,就聽到外面馬車疾馳而去。

    賀百大驚失色,倒是忘了身為吸血鬼的花穗姬聽力也敏銳超凡。

    他奔出瑤華宮大門時,正見馬車已經行至在宮道盡頭的拐角處。

    「穗姬,等我!」

    他輕功輕靈,瞬間挪移,閃電般上了馬車。

    進入車廂內,見花穗姬臉上滿是血痕,不禁一怔。

    兩人相識多時,他竟還是不習慣看她流淚。「穗姬,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我調配玫瑰酒血液時,就感覺身體一痛,還以為是皇兄又獨自生悶氣激發身上的傷口所致,卻沒想到,竟是穆伊浵要傷我皇兄!難怪剛才入宮時,那些護衛竟那樣看著我!」

    花穗姬又怒又恨地哭道,「那個黑心的女人得了血族,得了我皇兄的心,得了我父皇的強大力量竟還不滿足,她非要殺了我皇兄才滿意!」

    「穗姬,你誤會了,皇姐她不是這樣的人。」

    「皇姐,皇姐,你叫得倒是親熱,她以前或許是好人,現在卻陰險歹毒,居心叵測。」

    「住口!」賀百狂怒,失控抬起手掌……

    花穗姬的哭聲也因他突然地舉動頓時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地盯著他高舉在半空的手,戒備地不敢再稍動,「你……你要打我?」

    賀百懊惱地大掌握成拳,轉開頭,目視著前方,冷聲道,「不管皇姐在你心中,或在外人心中是什麼樣的人,她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好,最善良,最完美的女子!若沒有她,我賀百不會成為雪狼族的親王,更不會娶到你,這條命恐怕早就化成枯骨。」

    「可是,她的所作所為……」

    「別忘了,她也曾救過你,還曾為此得罪花燎,惹來殺身之禍。將心比心,你除了誤解她,冤枉她,總無休止地撮合你皇兄和她親近給她惹麻煩,還為她做過什麼?」

    「我……」花穗姬焦躁挫敗,張口結舌,卻無言爭辯。

    「今日之事對你皇兄好耶罷,壞也罷,讓血族歸順雪狼族,有百利而無一害,否則,血族遲早會被狼人殺的一個不剩。」

    說完,他冷怒起身,便掀開車簾,一陣風似地跳下馬車。

    花穗姬忙掀開車窗紗簾,探出螓首,「賀百,我……我知道錯了。」

    賀百頭也不回地回應,「馬車讓給你,我自己步行。」

    「賀百……賀百……」

    見他一眨眼不見了人影,花穗姬氣急敗壞地放下車窗紗簾,一掌拂掉他座位上的軟墊,「我不就說了幾句而已,至於這樣和我生氣嗎?」好吧,她承認,她不只說了幾句,還罵他的皇姐是黑心的女人。

    馬車一到使者寢宮門口,不等停下,花穗姬便跳下來,抱著白瓷盅進入宮苑。

    三個宮女手上正端著盛滿了血水的盆子,從殿內出來。

    她來不及多想,忙衝進去,見花暝司完好無損,不禁錯愕。

    他雙手平舉,貴雅絕倫,長身而立,黑髮不羈散著,愈加妖艷,壯碩地身軀如同一尊白玉雕塑,讓正為他更衣的宮女們面紅心跳。

    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卻反而是伊浵。

    她銀白的長髮被汗水粘濕在額際,黛眉倦極,縱然昏迷,仍是緊蹙著,白潤的手掌中被精繪的指甲刺得血肉模糊,顯然她剛才是忍痛做了什麼事……

    賀百緊張地臉色蒼白,正坐在床邊,一手握住她的手給她灌輸真氣,一手拿著帕子小心地給她擦拭額上的冷汗。

    幾個御醫與鳳倫圍攏在一起低低商討著,見花穗姬進來,忙行禮問安。

    花穗姬徑直走到花暝司身旁,把手上的白瓷盅給他,「皇兄,發生什麼事了?」

    花暝司嗅了嗅玫瑰酒血液的香氣,沉醉地雙眸一瞇,「沒事,不過是療傷而已。」

    「療傷?」花穗姬這才注意到,他尚未穿上衣的壯碩身軀上,已沒有了任何傷痕與可怕的淤青。「蘇嬤嬤說你被御醫割開了身體,竟是皇嫂命人給你療傷?」

    「療傷的方式是有點殘忍,不過這點痛我還能忍得住。」

    花穗姬這才注意到,他的聲音已恢復了從前的溫潤清爽,就連平時口氣裡那點與生俱來的邪佞之氣,也不禁叫人欣喜。「皇兄,你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太好了,你的聲音真的已經完全恢復了!」花穗姬激動地拉住他的手臂,仔細打量著,「皇兄,你身上的傷真的全都好了嗎?內傷也都痊癒了嗎?」

    花暝司但笑不語,只任她自己瞧著,他兀自打開手上的白瓷盅,把她一番心意全喝下去。

    剛才那種療傷,可是讓他元氣大傷,正需要補充體力。

    在熱泉墓穴中,他和黑豹打鬥時,因突然爆炸,四散飛射的純銀的箭雨,頃刻間化為細碎的粉末,有的嵌入他被灼燒的傷口,有的被他吸入肺腑,有的還滲入他的喉管聲帶,所以,他的聲音嘶啞,身體一直備受重傷煎熬,好在有內力護體,他才能在伊浵面前保持正常。

    他以為這樣的痛苦會跟隨他永生,讓他飽嘗煉獄之苦,他每天晚上清洗傷口時,還為此咬牙切齒發誓,要讓祺爾欽遭受同樣悲慘的折磨。

    卻沒想到,伊浵竟趁著他深眠,狠心地讓御醫切開他的身體,仔仔細細地給他清理體內每一處被銀粉附著的傷處……

    可她並不知道,她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牽引,他遭受劇痛時,她可能會比他更痛。

    平日因他運功阻斷了牽引,她才沒有感覺到他的痛苦,而剛才療傷時,那種犀利刺骨的劇痛通過他完全加諸在她身上,因此,雖然他已經痊癒,伊浵卻反而痛得昏厥不醒。

    他把手上空了的白瓷盅遞給宮女,看了眼床邊的賀百,又端起皇兄的架子問花穗姬,「不是剛剛成婚嗎?該是如膠似漆才對,那小子怎麼和你一前一後到的?」

    花穗姬支支吾吾,嘟著嘴半晌沒有擠出一個字。

    「怎麼了?賀百欺負你了?」

    「不是,他怎麼可能欺負我?是我……是我的錯。」

    「你不要偏袒他,他若欺負你,對皇兄直言,皇兄教訓他。」

    花穗姬聽得一陣心暖,卻又更加慚愧,「是……是因為我以為皇嫂要殺你,所以……我口不擇言,罵皇嫂來著。」

    花暝司臉上的慈愛與寵溺頓時變成冷厲嚴苛的怒,「你敢在背後罵伊浵?活該被賀百冷落。」

    「都怪那些宮人,一個個神經兮兮地看著我,活像是我死了親人似地,還有,蘇嬤嬤說你被人割開了身體,所以我……我就忍不住胡言亂語。」

    「聽別人幾句閒言你就對伊浵破口大罵,伊浵真是白疼你了。賀百對你冷落幾日,你才能長腦子。」

    「皇兄……人家知道錯了呀。」

    花暝司穿妥了錦袍,不再理會她,見鳳倫臉色凝重地走過來,他往前迎了兩步,「御醫怎麼說?」

    「伊浵有喜了。」

    「有喜?」

    吸血鬼該不會連「有喜」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吧?鳳倫臉色鐵青地給他解釋,「就是有孕,而且,已經有近兩個月。」

    花暝司不明白他為何臉色如此難看,伊浵一直想有個孩子,「這可是夢寐以求的大喜事!」

    鳳倫冷笑,「孩子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祺爾欽.勒金的,你喜慶什麼?」

    「我為伊浵開心,她要做母親了。」

    「花暝司,你真是個傻子!你一點都不吃醋嗎?」

    「鳳倫,你當真一點都不為伊浵高興?」

    「我恨她!從未停止過憎恨!」鳳倫咬牙切齒地說完,調頭便離開。

    他不想在此等伊浵醒來,更不想見她為人母時的幸福笑顏,他記憶中只有他與她失去的那個孩子……若她沒有發生過不幸,若她沒有背叛他,他們一家三口,該是幸福的一家。

    花暝司的心情卻並沒有他的那般複雜。

    猶記得她上次被狼人襲擊小產時的情景,她命懸一線,血族最好的御醫都說,她若是沒有他的血補救,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他當初耗費了半條命,助她活過來,她就如他身體的一部分,她的痛亦是他的痛。

    如今,她成了女王,而且得上蒼憐愛,再次有了做母親的權利,她的生命終於得以完整。他由衷地為她高興,當然,他不否認自己心中酸澀痛苦,他也忍不住期望,她腹中的生命是屬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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