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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4章 殿下,你家後院失火 文 / 南宮千黎

    花暝司從御書房裡出來時,最後一抹夕陽已經被繁星取代,皇宮裡燈火通明,放眼望去,輝煌富麗,猶如如天宮。

    於這最華美的一隅,他俊雅的身姿紫袍飄逸,影子被宮燈打得頎長如墨染,肌膚瑩亮白皙的俊顏也彷彿染了淡淡的金色,幽冷的氣韻更添幾分神秘,猶如畫卷裡倜儻妖魅的謫仙人。

    御書房門前一眾宮人與隨侍一見他,都忙俯首行禮。

    他仍是沉思著,只隨口讓他們免禮。

    雖然他勸服血族王打消讓十七公主和親一事,卻不得不答應親征雪狼族,討回失去的疆土作為代價。

    此時兩國僵持不下,這一戰,不知要打到何時才能罷休。暫且不論戰事如何持久,單單軍權轉交,也頗為棘手。

    龍椅上那個老妖怪除了玩女人最拿手,便是給他找麻煩。

    此時於邊境督戰的是身為大元帥的二皇子花燎,那傢伙先斬後奏,殺了兩個皇子,將軍權攏於一身,對皇位志在必得,連龍椅上那個老妖怪也不放在眼裡。單從花燎在短短的半月之內,就收回被狼族剛奪走的失地,也不容小覷。放眼整個皇族,花燎也是唯一一個敢與他花暝司正面交鋒的強勁對手,需得謹慎應對。

    一想到伊浵正在家期待他返回,他長吁一口氣,把惱人的政務暫且擱置一旁,不由揚起唇角。家,那座多年來被他視為囚牢的府邸,因為有她,的確該稱之為家了,而且,此刻,他真切地體會到,何謂歸心似箭。

    若他出征的話,定要帶著她同行,這才叫夫唱婦隨!

    「殿下,披風。」身後的隨侍為他披上。

    他隨手繫著披風繫帶,邁步殿前冗長的雕龍台階,隨口問,「在淵可有派人來過?」

    「有。」

    「說了什麼?」

    「說夫人心情很好,她在藏書閣裡翻看了些關於花草的書籍,管家又命人找了些趣聞野史給夫人,隨後夫人就練她所說的『瑜伽』,說是能保持『身材』,還能強身健體。」

    身材?她身材之所以妖嬈多姿,原來是「瑜伽」的功勞。被他催眠兩次,卻還懂得克己鍛煉,維持身材,可見她有多麼愛美。

    他莞爾一笑,卻並沒有察覺自己發自肺腑地愉悅。

    正在他期盼著回家與伊浵相見時,皇宮錦衛護將匆匆本來,「殿下,不好了,巡城士兵來報,親王府邸內有灰色煙霧冒出。」

    灰色煙霧?他那座府邸可是整個血族最富麗的一處,只有金碧輝煌,哪來的灰色煙霧?簡直荒謬!

    護將見他臉色陡然劇變,小心翼翼地道,「可能是……失火了。」

    花暝司冷笑,「可能?胡言亂語,你的腦袋不想要了?」

    「屬下接到巡城士兵的呈報之後,親自去查看過,的確……是有火在燒,而且,似乎與夫人有關。」

    花暝司已沒心思再聽下去,他滿腦子裡都是伊浵掙扎於火海的情景,也顧不得乘坐馬車,直接輕功代步,瞬間消失了身影。

    跪在地上的護將只感覺一陣冷風從身側襲過,見花暝司不見了蹤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確定一顆頭顱還好端端地存在,才鬆懈地癱軟在地上。

    「伊浵……伊浵……」

    花暝司失魂落魄地大叫著衝進府邸,就發現院子的假山旁裡有一大堆灰燼,還余一縷輕煙從上面徐緩冒出。

    他鑲金雕銀的華麗樓閣好端端的,未少一磚一瓦,在淵和一眾護衛都跪在前廊下,一副隨時準備受死的沮喪樣子。

    「在淵,伊浵呢?」

    「殿下,屬下有罪,夫人毛病又犯了,這次不是找蘭玉、蘭棠那麼簡單,是更嚴重的毛病。」

    「她人可還好?可是毫髮無損?」

    「夫人很好,只是……」在淵戳了戳自己的腦殼,「她這裡有問題。」見花暝司豎起眉頭,他忙道,「屬下猜測,可能是殿下給夫人催眠太重,所以……」

    主僕倆正說著,二樓窗子裡突然飛出一個不明物,啪啦一聲,就落在花暝司身側——竟然是他最喜歡的三色夜光茶壺,這可是無價之寶!

    他冷怒抬眸,就見二樓臥房的窗子上又飛出一條他喜歡的暗紅垂簾,分明是被人隨手要丟出來,卻又因垂簾太大,而沒有完全丟出,因此便掛在了窗子上。這會兒窗子裡面還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乒乒乓乓……不知什麼東西又慘遭了毒手。

    在淵額頭貼地,使勁兒趴在地上找地縫,恨不能把自己埋掉,彷彿犯錯的人是自己。

    花暝司冷睨了他一眼,又衝上樓,當走到樓梯一半時,他狐疑停住腳步。

    等一下,是他走錯了地方嗎?

    為什麼客廳裡的擺設看上去如此陌生?他喜歡的東西竟然全部換掉了?

    當然,也不是全部,他那張心愛的王座還沒有被更換。

    他原先擺放著心愛血牡丹的高几上,都換成了蘭花,一株一株,形態各異,長勢極好,就那麼大剌剌地映入眼簾,炫耀自己的存在。

    而地上,則是鋪了刺繡著血族山河的淺黃底色的地毯,明朗壯闊,大氣磅礡,可見裝點之人也花費了一番心血。

    而桌椅都由之前的黑色,換成了色調明快的檀木桌椅,而且,每一個高背椅上都擺放著軟綿綿的刺繡坐墊。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院子裡那一堆灰燼,就是他心愛的血牡丹的「屍骨」花魂?!不——一定不是這樣的!

    他不可置信,臉色鐵青,拳頭握得卡卡作響,這才發現自己踩著的樓梯地毯也由原來的血紅色,改成了淺淡高雅的紫灰色,上面還刺繡著大朵大朵深淺各異栩栩如生的蘭花,彷彿每一朵都能散發出沁人心脾的蘭香。

    而二樓,他總算是看到了正在忙碌的罪魁禍首,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穆伊浵。

    她本該內襯的白色緞衣穿在了水藍色蛟綃紗袍的外面,衣帶也系的亂七八糟,長髮在頭上胡亂地綰成了一個鬆散的發包,臉上脂粉未施,黛眉皺著,很認真地忙碌著,正要把面前的大床「肢解」。

    滾成一大卷的淡紫色地毯還沒有來得及換上,紗簾垂幔卻都是淡雅如櫻花的粉紫色,上面還點綴著一顆一顆瑩潤的珍珠,桌几也都被換掉。

    現在,這個房間裡有兩張大床,一張是她喜歡的橙黃色雕花大床,一張是他喜歡的黑色四爪騰龍龍床,她正拿著一把斧頭,狠狠地砍那個龍床。

    殊不知,她的行為,她的衣著,她的髮飾,以及她臉上的那一抹執拗的認真,都宣告著——她腦子有病,她精神不正常,她瘋了。

    花暝司亟待爆發的怒火,隨著她砰——砰——砰——砰——一下一下的砍擊,越燒越旺——她在砍的不是他的床,是他的心——那張心愛的床榻,是他母親送給他的滿百歲的生辰禮物!

    而更讓他難過的,還是那些已經被焚燒的血牡丹。那些花兒,是他年幼時,母親為了防備他被狼人襲擊,手把手的教他養得。

    穆伊浵,他如此愛她,為什麼她卻偏要往他的傷口上撒鹽?!

    對她的愛戀,就如裂開的冰,在他心底卡卡乍響著,猙獰地爆出一道道深重的傷口,再也無法癒合。

    「穆伊浵,你到底在做什麼?」他虛弱無力的聲音,暴露了他心底崩潰的傷痛。她可真是好樣的,用這樣慘絕人寰的方式傷害他!「馬上住手!聽到沒有?馬上給我住手!」

    伊浵手上的動作停止,「暝司?」她握著斧頭的手卻沒有鬆開,鳳眸裡閃過一絲狡黠的陰狠,轉頭便揚起清甜如蜜的笑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就是你最想說的嗎?」她沒有看到他在發怒嗎?她是瞎子嗎?她就不知道認個錯?!

    「呵呵呵……你看到我弄得這些,一定很奇怪吧?」

    「我是很奇怪!」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她提著亮閃閃的斧頭上前來,「我們的房子裡太沉悶了,這樣不利於生活和諧,而且太沉暗的色調和恐怖的佈置,會讓心情很鬱悶。所以,我就精挑細選了這些,一個時辰就弄好了,呵呵……」

    她的訕笑被他冷酷打斷,「我的花呢?」

    「燒了。」她聳肩,無辜地擺弄著自己衣服上的繫帶,絲毫不覺得內衣外穿有什麼不正常。

    「我那些桌椅呢?」

    「燒了。」

    他勉強維持的理智面具啪啦一聲爆碎,妖魅深邃的黑瞳瞬間變得殷紅如血,「摔倒樓下那個三色夜光茶壺,又是怎麼回事?」

    「擺著礙事,扔了。」她無視他的怒火,拉著他走到擺放著夜光茶壺的擱架前,「你看,這是我親手縫製的小布偶,是用你穿舊的小衣服縫製的。」

    小布偶是一個男娃娃,俏皮可愛的圓臉,一隻眼睛睜著,一隻眼睛逼著,笑得極是邪魅,到有他的神韻,而布偶娃娃的衣裳是紫紅色的,上面的牡丹刺繡——怎麼看上去那麼熟悉?

    「好不好看?這個娃娃可是比照你的樣子做成的耶!」她拿起娃娃在他臉前晃呀晃,晃得他滿眼冒火星。

    「暝司,笑一下嘛,我可是縫了好半天,這是我的一番心意耶!這個娃娃是不是讓我們的屋子很溫馨?」

    「這娃娃的衣服,是我母親親手給我縫的衣服!」上面的牡丹正是比照他喜歡的血牡丹繡成的,他還記得母親一針一線地刺繡時,他就陪在她身邊,那是他記憶裡最珍貴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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