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3章 都是牡丹惹的禍 文 / 南宮千黎
因為血族王決意讓十七公主和親一事,花暝司正決定入宮勸服血族王收回成命,一開門見在淵如門神般杵在門口,他如描似畫的劍眉皺起。
「殿下……」
「伊浵有事?」這是花暝司最不想在關鍵時刻聽到的事,凡是與伊浵有關的一切,都能讓他無法保持理智。
「夫人她……因為被殿下催眠,所以……」
被催眠,伊浵的表現有這麼明顯嗎?「把話想明白再說,不要浪費本王的時間!」
「夫人想要蘭玉,蘭棠和蘇嬤嬤,還要沐浴用的蘭花瓣,要晾曬過的。」在淵巧妙地避開「瑤華宮」這個詞。
本就臉色陰沉的花暝司,頓時眼眸血紅,變得更加陰戾可怖。他不想聽到任何關於雪狼族皇宮的字眼。
在淵低垂著頭,不敢探查他的神色,卻也能感覺到,他身上迸射地狂怒與殺氣。
花暝司的確很想殺人見血,也很想質問老天,為什麼這世上要存在蘭玉,蘭棠和蘇嬤嬤?!早知催眠伊浵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卻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
「殿下,現在該怎麼辦?」
「讓本王想一想!」
十七公主花穗姬從花暝司身後的書房內出來,道,「皇兄,這還不簡單嗎,就說,蘭玉、蘭棠、蘇嬤嬤都回家探親了。」
十八皇子花青練搖頭,「萬一皇嫂說,那三個人根本沒有親人怎麼辦?」
「那就說,蘭玉和蘭棠被指婚嫁人了,蘇嬤嬤因為犯了錯,被打發走了。」十九皇子花煞給出一個好建議。「至於晾曬過的蘭花嘛,我的府邸有不少,是丫鬟們弄的,派人去取些來就可以。」
花暝司沉聲歎了口氣,「在淵,就按十九說的辦。」
「是。」雖然這件事解決起來不難,但在淵還是憂心忡忡,「殿下,萬一夫人再有什麼特殊的要求,或者是屬下無法掌控的狀況……」
花暝司不耐煩地打斷他,「讓她休息,不要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就不會再出現任何狀況。」
「是。」
一早,伊浵睜開眼睛,奇怪地發現,自己並不是在床上,竟然是從臥房窗前的桌旁醒來的?!
「阿嚏!」
她撫了下凌亂的長髮,摸了摸額頭,有點燙耶,老天,她該不會著涼了吧!她忍不住搖頭責怪自己傻。
就算莫名其妙地不想睡在那張寬大的床上,她也不該趴在窗前睡著呀。昨晚冷風冷雨,她竟然在這邊吹了一夜?
啊!對了,她想起來的,是因為室內的花香太濃,總讓她感覺頭暈目眩,所以,她才到窗口來透氣。再加肚子又餓著,本來是想等蘇嬤嬤送吃的過來的,可是後來怎麼樣,她竟然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轉頭看了眼床榻,發現被褥整整齊齊,顯然花暝司一夜未歸。
「來人。」
在淵裹著大斗篷的身影呼嘯而至,「夫人,您這麼早就醒了?」
「暝司呢?」伊浵下意識的問。
「宮裡來消息,說昨晚殿下與陛下因為十七公主和親一事起了衝突,這會兒父子倆還在御書房裡,誰也不肯想讓。殿下一早命人傳話回來,說夫人不必等他用早膳。」
好吧,所謂的幸福夫妻,就是讓她在無盡地等待中熬過去嗎?好吧,她也樂得清靜。
「邊境那邊,可有戰報來嗎?」
「是,雪狼族上次戰敗之後,一直休整士氣,不曾出擊。我血族大軍經過上次大捷,雖然奪回失地,卻也損失慘重,將士們疲累不堪。所以,眼下兩軍正僵持。」
「若境況如此尷尬,的確是化解戰爭的好時機,也難怪血族王會想到和親的法子。不過,十七公主性情驕縱,若是前去和親,定然會讓兩國關係更加僵化,殿下阻止這件事,也是應該的。」
「夫人說的是。」在淵心中失笑,被催眠的女人看事情還是如此透徹,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夫人現在用早膳嗎?」
「我想先沐浴梳洗,你讓蘭玉和蘭棠進來伺候我就可以了。」
在淵愕然抬頭看她蒼白明艷的面容,長髮下,她的眼眸裡並無絲毫玩笑的意思。
「夫人,昨晚屬下已經告訴過夫人,蘭玉和蘭棠被殿下指婚嫁出去了,蘇嬤嬤因為犯了錯,也被打發走了。」
「你有說過嗎?」伊浵狐疑按住額角,「好奇怪,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我什麼都不記得?」
「屬下為夫人準備溫泉水沐浴,夫人梳洗之後再用早膳。今日天放晴,夫人逛逛園子,散散心,就什麼都記起來了。」
「好吧。」
在淵退下,伊浵起身走到床邊,本想準備沐浴用的衣服和浴巾,雙腿卻因為坐了一夜,麻木地有些不聽使喚。
靠近床邊時,她重心不穩地一歪,想要去扶住床柱,卻不小心碰到了床邊擺放著一盆血牡丹的高腳幾,花盆也隨之砰一聲爆碎,瓷片飛濺,血流遍地,詭艷的牡丹花上血滴如露,觸目驚心。
伊浵被眼前的狀況嚇得呆怔,腦子裡卻忽然閃現一幕詭異的情景。
那片情景裡,也是這間臥室,也是這張華麗的大床,也是這盆血牡丹,花暝司卻與一個濃妝女子在床上,兩人激情糾纏……隨即,腦海中便浮現那女子躺在棺材裡,心口一個血洞……
「啊——不——不——」
她抱住頭尖叫著,想要把那些畫面從腦子裡趕走,無奈,那些畫面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真實,她驚嚇地魂飛魄散,當場暈厥。
當她醒過來時,已經是晌午時分,吸血鬼御醫一臉冷漠,戴著黑皮手套的手從她的人中穴上拔下一枚銀針,留下兩服藥交給在淵。
「伊浵,感覺怎麼樣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伊浵把視線轉回來,盯在花暝司俊逸絕美的臉上。
她猛地一震,被電擊似地,忙坐起身縮進床裡面,當注意到這張床就是她腦海中的那張床時,她又驚恐地跳下來,縮去牆角的角落裡。
花暝司不是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伊浵……」
「不要過來,我不要見到你!」
他懊惱地按住額角,「伊浵,今早不過是打碎了一盆花而已,我不會責怪你的。乖,過來,喝了安神湯,好好睡一覺,你就康復了。」
「不,你背叛我,你這個惡魔,你不配做我丈夫!你和別的女人在這張床上親熱過!」她又怒又氣,孩子似的哭出來,「你還是個殺人兇手,我恨你!我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和你離婚!」
「離婚?」這是什麼詞彙?是她要休夫的意思嗎?
伊浵的指控讓他勃然大怒,為什麼她忘了她的阿斯蘭,偏偏記得這些事?!他三兩步,走上前不顧她的尖叫,把她扯進懷中,「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會幸福的,我們一定會幸福……」
他捧住她梨花帶雨的臉,艷紅的瞳仁瞬間攫取她的神智,銳利視線,直看進她的心底。
「殿下……」在淵因他如此強硬的行為,也忍不住發怒,「殿下,若再催眠的話,夫人會瘋掉的。屬下懇求殿下讓夫人馬上回復正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花暝司暴怒斥責,「滾出去!」
「殿下……」
「不想死就馬上滾!」
「是。」在淵擔心地看了眼伊浵,無奈擰眉歎了口氣,只得躬身退下。
花暝司闔眼平復了怒火,這才對腦海被強制放空的伊浵進行第二次催眠。
「伊浵,我是你的丈夫,我只愛你一個人,你要時刻牢記這件事,我們之間,不存在欺騙,不存在背叛,不存在傷害,我們是天下最幸福的夫妻。」說完,他命令,「你閉上眼睛。」
「是。」她木然閉上眼睛,宛若一個空洞的陶瓷娃娃。
「當我數一二三之後,你睜開眼睛,然後,你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快樂的女人。」
「是。」
「一,二,三,睜眼。」
她鳳眸赫然睜開,神情恍惚了一下,彷彿雨過天晴般,轉而漾出滿足幸福的微笑來。
「暝司,你何時回來的?昨晚我等了你好久。」
「剛回來。」他牽住她的手到床前,「過來,喝安神湯,喝完之後,好好睡一覺。」
「你會陪我嗎?」她仰起臉,撒嬌地嘟起紅唇,「你不陪我我就不喝,」
他寵溺在她額上輕吻,眼底卻神色複雜難辨,「當然。我會永遠陪著你,再也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夕陽西下,伊浵坐在客廳的毯子上練了一會兒瑜伽,整個人卻並沒有因此變得神清氣爽,反而越是頭暈腦脹。
一向喜歡擺弄花草的她不是不明白自己頭暈的緣由,視線轉向詭艷的血牡丹,厭煩不已。
不知為何,這些花兒雖然是她的夫君最為喜愛的花,她卻對這些花有著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濃郁的花香瀰漫,讓她在樓梯上走到一半時,便頭暈地有些支撐不住。
她原想著躺下來休息一會兒,抵達二樓的臥房時,一看遠處的那張大床,心底更是沒來由地強烈排斥,忽然便沒有了睡意。
或許,洗個熱水澡能更放鬆一些吧。
她讓在淵命人抬了溫泉水來,倒在內間的浴桶內,小廝隨即便送進來很多蘭花花瓣,又恭敬退下。
奇怪,花暝司這麼愛她,為什麼不找兩個貼心的丫鬟伺候她呢?總是見這些冰冷的男人出入,實在不方便。
她黛眉輕皺,無奈搖了搖頭,灑了花瓣到水裡,
於溫熱的溫泉水中沐浴片刻,卻仍是未緩解頭部的不適,更沒有讓身心放鬆,血牡丹的詭異香氣猶如濃重的麝香,霸佔她的呼吸,她不但沒有嗅到水中蘭花的香氣,反而越泡越是渾身不舒服。
漸漸的,她感覺身體有些虛脫,想從浴桶裡爬出來,卻已使不出任何力氣,剛剛攀住浴桶邊緣,卻又重重地栽進水裡,被嗆了兩口。
「暝司,救命……咳咳……咕嚕咕嚕……」被水淹沒的一瞬,她腦子裡奇怪的閃過許多畫面,還彷彿看到一隻皮毛雪白的——大狗狗,不,是狼!
現在是什麼狀況呀?她都快被淹死了耶,竟然想到一隻莫名其妙的狼?!
一隻大手猛然探入浴桶內,扣住她的肩,將她拎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劇烈咳嗽的不是她,而是救她的人。
他一身黑衣,臉上蒙著黑巾,模糊地視線裡,她看到他墨綠的眼睛裡淌出艷紅的血來,還有他蒙著臉的黑巾也被液體浸透,嘴的部位,顏色濃重——他在咳血!
是這些花香的緣故嗎?
她被放躺在床榻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你是誰?」
「我是祺爾欽,你忘了嗎?在皇宮大牢的通道上吻你的,就是我!」
他一邊咳嗽,一邊拼著力氣找來衣裳給她穿衣。
被一個男人這樣伺候,她又羞又囧,但是,眼下的狀況卻也由不得她。
「伊浵,不要呆在這裡面,這些花香有毒,對狼人的損害最重,人類嗅多了,也會頭暈目眩,內臟有損,久而久之,會……咳咳咳……會死……咳咳咳咳……」
她恍然大悟,「暝司養這些花,是為了防備狼人的?」
他因她對花暝司的稱謂,手上的動作一頓,轉而更快地給她穿衣服。
她卻也更加困惑,「為什麼你要冒死進來救我?這裡都是吸血鬼,你既然是狼人,又明知道這些花有毒,為什麼還是非要救我不可呢?」
「你忘了我說的?你救過我的命,所以,我不能讓你有事,咳咳咳……衣服穿好了,我帶你離開這個房子。」
「謝謝你,祺爾欽。」她虛弱地揚起唇角。
「不客氣。」他抱起她,腳步卻虛浮不定,雙腿也使不上力氣。
「你內傷很重,沒關係,你放我在窗口就好,不用管我了。」
「沒事。」他警告自己,不能倒下,走出這間屋子就好了。
她嗅到他咳出的血有著腥甜的氣息,而且,這氣息竟也並不陌生。
當一滴血從他黑色的面巾下滴下來時,她忙伸手接在掌心。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會因為這個奇怪的男人流血而難過地有些心痛。
他的血不是冰的,溫熱的觸感從掌心蔓延到了心頭,當越來越多的血滴在掌心上,並沿著指縫淌下去,她眼中也蒙上了水霧……一個名字繞在舌尖上,她張了張嘴,卻就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阿斯蘭從後窗飛出,進入後院的亭子裡,小心地如放置物價珍寶,把她放躺在長凳上。
有那麼一瞬,他差點就想不顧一切地帶她離開,但自己此時的境況實在狼狽,而她的氣息太容易被那些吸血鬼分辨,若是冒然行事,只會害兩人凶多吉少。
「伊浵,等我,很快,我就可以帶你離開這裡。我會讓整個血族,為你今日的傷痛付出慘重的代價!」
新鮮的空氣沁入心脾,伊浵漸漸地緩過神來,頭部的疼痛和暈眩消失,她從亭子裡的石凳上坐起身,卻發現救她的男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還在流血呢,就這麼走了?」她忍不住抬起自己緊握的右手,掌心裡粘稠鮮紅的液體讓她莫名地生出一股衝動。「不,我不是吸血鬼,為什麼會對這血有衝動?」見鬼了!
但是,她真的打心底想念掌心裡這股香氣。
「穆伊浵,你一定是瘋了!」她抓住右手手腕,卻管不住自己的神智,掌心湊到了唇邊……
血液的味道縈繞舌尖,很奇怪,很熟悉,甘冽如泉,也蘊藏了她無法想像的沉綿力量,喚醒了她被封印的回憶。
粉潤的拳頭握緊,又鬆開,再次握緊,纖長的指甲刺進掌心,血肉模糊,這樣的疼痛也沒能讓她克制住心中如火山爆發似地狂怒。
她穿過曲折的亭廊,來到前院華美樓閣的前廊下,冷聲命令,「來人!」
「夫人,屬下在?」
幾個護衛上前來,單膝跪下,卻不禁疑惑,夫人剛剛不是在樓上沐浴嗎?怎麼又披頭散髮地從後院繞過來?而且,她身上的衣裝穿得有些混亂,內衣穿在了外面,外衣穿在了裡面,彷彿是神智錯亂之下所為。
「把這房子裡所有的牡丹搬出來,燒掉,我不想看到任何殘花殘枝殘葉,若還剩下一片,你們提頭來見!」
領首的護衛猶豫,「夫人,殿下這會兒人在皇宮,若是夫人急於想把花移走,不如讓屬下入宮通傳殿下。」
那些可都是殿下最喜愛的血牡丹呢,每一株都是世間罕見,價值連城,若是就這麼毀掉,恐怕他們長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她傾城傾國的花容陡然一凜,冷怒而威嚴,雖然人還是那個嬌弱的人兒,眼神卻足以將他們每一個人凌遲。「看你這樣子,壓根兒就不把我放在眼裡!花暝司說的話是命令,我說的話就是耳旁風了?」
「屬下不敢。」
「若你們不搬,我自己親自搬,順帶著把這房子一起燒掉!」
「搬,屬下馬上就帶人把所有的花搬出來燒掉。」護衛說著,忙給身旁的人遞眼色,示意他去稟報管家。
伊浵眼尖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冷哼,「不必去通傳管家,有什麼事,我一人承擔。」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