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失寵(二) 文 / 忘記密碼
機會來得太過突然,竟讓我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竟然會發展成為剷除異己的大好契機。
背上的刀傷早已痊癒,可一道長達寸餘的粉紅色疤痕卻始終盤旋在我的肩頭之上,久久不能褪去。太醫每日都用最好的藥膏為我擦拭,卻始終不見效果,一氣之下,我命人在肩背刺上了一朵牡丹,從花蕊到花瓣,顏色漸漸由濃轉淡,巧妙地將那道本就不太顯眼的傷痕,掩藏得更加隱秘無間,而趙禎卻總是喜歡環抱著我,透過那朵艷麗的牡丹,細細地撫摸那道被我掩藏至深的疤痕,一臉曖昧地湊到我的耳邊,輕聲細語地道:「牡丹者,國色天香。」
人人都喜歡聽讚美的話,我也是人,自然不能列外。
把頭輕輕扭到一旁,媚眼如斯,嘴角含春地朝他瞥去一眼,嬌聲道:「官家這是在說人呢,還是在說花?」
「說花。」趙禎一臉壞笑地靠了過來,一伸手又把我拉到了他的懷裡,見我面現不樂之色,連忙又湊了上來:「也說人。」
「噗嗤!」我展顏一笑,轉身摟住他的脖子,大大方方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臣妾在宮外時便常聽人說,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這張破嘴。」
「啊?」趙禎何曾聽過這等新奇言論,竟愣在當場,一時沒能回過神來。
「哈哈……」我趁機掙脫出他的懷抱,打著赤腳,跳下牙床,撒著歡兒地繞宮室而跑,一道道或粉紅,或明黃的紗幔自樑柱上垂下,飄飄灑灑、朦朦朧朧,模糊了我的視線,他的身影。
「好哇,你取笑朕!」一隻修長白淨的手抓住了我腰間那根華麗的金絲腰帶,穿過飛揚的輕紗,趙禎俊逸的眉眼逐漸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
宮室之中不比尋常百姓家,即便是就寢,也不熄燈,在遠離床榻的四個角落裡,皆點著一支大紅蠟燭,我也不覺得這些光芒刺眼,反倒有些朦朧、眩目之感,似乎更容易催人入睡。
也不知我倆到底睡了多久,只知被吵醒之時,睡意還濃。
聽到「吱呀——」一聲輕響,我警覺地睜開眼睛,轉過頭,用手指輕輕撩開厚實的床罩,透過一道小小的縫隙朝外看去。今天負責值夜的宮人名喚秋水,是小翠極其喜愛的一名宮女,兩人因年齡相仿,還結成了金蘭姐妹。宮門被人輕輕推開,一名身著黃袍的年輕內侍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小翠跟在他的身後,臉上的神色很不以為然。秋水本欲上前阻攔,卻一眼瞧出,此名內侍乃是趙禎身邊的近臣,不由得有些詫異地立在床前,似是不明白他身為內臣,卻有怎會做出如此無禮的行為來。
內侍也不敢走得太近了,只是神色略略有些不安地朝床邊望了望,壓低了聲音向秋月問道:「官家和娘娘有沒有轉醒的跡象?」
見秋水搖了搖,小翠連忙接過了話頭,聲音壓得雖低,卻還是能聽到她話裡滿含的譏諷。「公公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官家和娘娘可才睡下,哪會這麼快就醒過來?」
內侍又朝這邊張望了幾眼,見帷幔之下平靜如水,不帶半點響動,不由得鄒了鄒眉頭,輕輕一跺腳:「罷了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二位姐姐就當我今天沒有來過。」扔下這句話,他便轉身欲走。
「那可不行!」小翠張開胳膊攔在他身前:「這兒是皇后娘娘才能居住的中宮,不是人人都能進得的茶樓、酒肆!你身無要事,深夜闖宮,已是大罪,若不給我說出個子丑寅卯來,明兒一早,我定要將此稟告皇后娘娘,到時候……」小翠冷冷地哼了兩聲,那內侍跟了趙禎多年,深受寵愛,自然不是什麼愚笨之人,當即換上一副笑臉,忙著向小翠賠不是。「姐姐莫要動怒,我也是禁不住別人的一再請求,這才作下了失禮之事,姐姐就看在我能夠懸崖勒馬、沒有鑄成大錯的份兒上,原諒我這一回吧。」
小翠被他這幾句話說得頗為受用,也朝我這邊看了幾眼,禁不住有些好奇地道:「那你給我說說,究竟出了什麼事兒?讓你這般著急,攔都不攔不住,非要面見官家,這下見著官家與娘娘睡意正濃,卻又不敢驚駕了?」
內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真沒什麼大事,要不是我那一同進宮的表弟苦苦哀求,我也不敢吶。」他回頭再朝裡面看了一會兒,拉著小翠退到門前,這才低聲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聞苗美人忽染惡疾,好像還挺嚴重,我家表弟又正巧在苗美人跟前當職,說是奉了命,定要將此事稟告官家,可官家那時已經擺駕娘娘寢宮,我禁不住他的央求,這才來了。本想官家與娘娘若是還未就寢,便向他們稟告此事,可是現在,官家既然已經睡了,我也不便驚駕,現在就去回了他。」
「真是荒繆!」小翠重重地哼了一聲:「他家娘娘病了,喧太醫來診治便是,她當她是誰,還想讓官家連夜趕去看她不成。」
「可不是嗎?」內侍連忙順竿往上爬:「說句多心的話,我覺得,苗美人染疾是假,受不了官家冷落才是真!所以才想出這個辦法,想把官家騙到她那兒,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還妄想與皇后娘娘爭寵……」
身旁的趙禎略略皺了皺眉頭,翻過身,用胳膊一把攬住我的肩膀。我偷偷拿眼看他的神色,還好,還沒醒過來。
「恩……」我假意發出一聲嬌滴滴地喘氣聲,把頭一撇,順勢鑽進趙禎懷裡。
「噓……」我聽到秋水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噓」聲,和宮門再次關閉的聲音,想來是要他們出去說,不要吵到了我和趙禎的清夢。
沙沙地腳步聲響起,秋水走到床前,恭謹地跪在地上,繼續值她的夜。我伸手抱緊趙禎的腰,輕輕地勾起唇角:「藥力發作了,算算時間,離天亮大概還有三個小時,吃過早飯再去,也還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