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五章 五毒祠(上) 文 / 柒少·Mx
我還沒來得及應聲兒,高處翻捲下鋪天蓋地的土灰不斷揚揚灑灑落在頭頂,濃重的火藥味和滾熱的氣流劈頭蓋臉的湧進肺部頓時激起一陣刺痛,「趴下,趕緊散開。」張煜喝了一聲,我伏在地上終於等到一陣熱浪全部被風吹散,眼前終於清朗起來。
巨大的盜洞像是被野獸撕扯開般,凌空處在我們身前崖壁正上方百來米的位置,幽深而恐怖。好在盜洞炸開時滾落的碎石倒是為我們鋪出了一條向上的道路。「拿著。」張煜手裡攥著把短刀,將另一把遞到我跟前:「安全起見,那群小子不止動過死人,殺的人也不算少。」「等等。」俗話說的好嘛,禮尚往來,難得小子這麼為咱的安危著想,我抽出張黃紙利落的畫了張清目符塞進他手裡:「把這玩意兒吞了,活人難對付,死人也未必好應付,安全起見。」
四個人攀著碎石慢慢的向上挪動,濃重的陰氣混雜著火藥味從洞口裡撲湧出來,讓人渾身莫名的有些戰慄。「站在那兒別動。」張煜喝住了我們,緊貼著洞口旁的石壁,將身子慢慢探進洞裡,他攥著刀的手微微鬆弛下來:「他們已經走了。」藉著洞口晨曦的微光,還有未全落下的月光,看到地上粉碎的石灰土屑間的腳印,「三個人。」張煜低聲說:「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兩女一男。」黃符瞪著小眼睛一臉佩服:「這也能看出來?」張煜沒理睬他,獨自皺緊了眉:「這下倒是有些麻煩。新來了一個女人麼,倒想看看是個什麼樣的角色?」
「這地方的屍氣,可不輕啊。」諾璃方才進洞口一步,便不暇思索的說,我一笑:「那又如何,怕什麼,前頭正好有人替咱探探路。」「兄弟,就這兒的陰氣,裡頭的鬼少說也要有百來個,咱……咱們就這麼進去麼?」黃符扒在我身後慢吞吞探出個腦袋吞口口水,洞外投進的光芒將他滾圓的身板印在墓穴平整的墓道上無限的延長,隱沒在深處茫無盡頭的黑暗裡。「這個嘛……」我故意拖長了調兒來回踱步了一番,我突然衝著他背後用力一巴掌,「祖師爺保佑!」黃符嗷嗷亂叫抱著腦袋嚇得渾身一哆嗦,「瞅你小子那沒出息的樣兒。」我捂著肚子我狠狠的笑,我一抹鼻子鬥志昂揚的一哼哼:「既然都來了,也沒必要磨磨唧唧了,趕緊的出發進去看看。」張煜點了點頭:「我們走,白謙他們現在應該已經走遠了,看樣子前頭沒問題,這盜洞的走向怕是攔腰炸開的,這裡是偏室,主道應該還在前面。」
我和張煜齊步打頭陣,我一手拿著短刀,一手攥著把符紙,「差不多到岔口了。」張煜刻意的壓低了聲音,但還是在悠長的墓道裡迴響起一陣歎息般的回聲。我回首看了眼我們進來的盜洞,已是在百米開外,看起來只剩隱隱一抹亮點。光芒再透不進墓穴更深的地方,空氣也似乎更加沉重陰冷了些,「前面就是側室正廳了。」張煜說,他推一把我:「把蠟燭給我。」
摸摸索索的點亮蠟燭,火光跳動著,將四個人的影子映照在兩旁的牆壁上,鬼魅般來回晃動。正廳的大門被撬開拆放在了一旁,應該還是不久之前的事,佈滿灰塵的老鎖上只有一塊手指抓握過的地方在火光下現出古銅的亮色。黃符戰戰巍巍的緊跟在我後頭,他死拽著我衣袖跟小姑娘今兒要出嫁似的那叫一個不捨,他閉緊了眼睛手裡攥滿了紙錢,他一進門就將紙錢天女散花的一陣亂撒,嘴裡還不住的念叨:「各位大哥打擾了,借過借過。」
「別撒了!」我衝著他小子腦門上就是一巴掌,你這敗家的瓜娃子,這丫的買冥紙的錢那都是哥出的!我沒好氣的衝他小子一聲低喝:「壓根都沒棺材!」「啊?」黃符這才慢吞吞的睜開眼,側室裡空空蕩蕩,既沒有陪葬棺木,也沒有祭品。我暗暗一跺腳,好傢伙,看來先到的那群小子果然是專業的,這丫的值錢的肯定都被這群狗崽子卷跑了!
我不死心的拿著蠟燭四周轉了一圈,好傢伙,除了蜘蛛網,愣是連個渣子都沒給咱剩!連地上刻著的太極浮雕,陰陽魚都只剩了半條!「看來這裡是沒什麼線索了,走吧,主道應該就在外面了。」張煜說著出了側室,我歎口氣趕緊的跟上,你說哥這難得來趟墓裡,怎麼的也得順點兒什麼出去,沒準就能和毛爺爺一塊兒幸福的度過下半生了。「哎……兄弟,你們等等貧道啊!」黃符一個人不知怎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看著我們仨都沒了蹤影,他又是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慘叫,趕緊也追了上來。
側室並不大,除我們進來時的門廳另有一條門廊正對,總共不過十來平米的模樣。出了側室,墓道頓時開闊,足夠我們四人並肩而行,雖然墓氣陰濕,但還是讓人呼吸一暢。墓道幽長延伸通往兩方,燭光照出的距離裡,根本看不到盡頭。正對著我們方才出來的側室又有另一間側室,我進去稍稍轉了一圈,同方纔我們出來的側室格局幾乎一模一樣。
「接下來怎麼辦?」我問張煜,張煜蹲下身在地上摸索了一陣,墓道用巨大的整塊大理石鋪就而成,泛出一分陰冷潮濕的氣息。「不知道,這墓建在半山濕氣太盛,墓道上有水氣幾乎不積灰塵,看不出什麼腳印。」張煜站起身搖頭:「我們現在已經上了主道,但只有一邊能通向主室,另一頭或是墓穴封口,再不濟可能還有機關。可這墓的規格未免實在奇怪。看這墓的規格,至少也要是王侯之墓,可側室相對,不免有些不合情理……」「對門成煞,兩氣相沖,守財不易,放在墓穴,更是易斂陰物,不易後世。」黃符的聲音抖得還挺有節奏,他時不時眨巴著小眼睛驚魂不定的左看右看,倒還不忘了賣弄下小子多年來背書的專業知識。「最麻煩的是。」張煜惱火的抓著頭髮:「我跟著白謙也算在大大小小各朝各代的墓室裡混跡了近十年,可從未見過這樣格局的墓室,根本沒法推出主室的位置。」
切,我在心裡一哼哼,虧小子平日裡總擺著一副見多了大風大浪,能文能武牛逼哄哄的領導模樣,這一到關鍵時刻就不管用了,此等拯救天地的大事,不還得咱堂堂鬼差辦陽間辦事處主任,小爺高富帥親自出馬嘛!額,不過這墓室格局什麼的嘛……我撓撓腦袋抬頭望天,想哥送外賣那會兒認識的發傳單的哥們那可不少,這房地產廣告上那些個格局圖,從經濟保障房到湖景別墅區,咱可沒少見。
我正琢磨著,突然覺得一股陰氣仰面而來,說來奇怪,方才出側室剛入主道的時候,我的確感到四周陰氣明顯比進墓時候重了一番,可也只是感到四周陰氣充溢,而此刻一抬頭,陰氣卻是像銀河落九天似的直撲下來。
我慢慢舉起手裡的蠟燭,我猛地抬手忍不住叫出了聲:「你們看!」滿眼如蝙蝠夜棲似的棺木,又像是建墓之時,為了給這麼敞大單調的墓道做些裝飾,竟然如林般整齊掛滿了墓穴頂部。懸棺指路!我心口猛地一震,我一把掐熄了蠟燭,明火方滅,頭頂的棺木間,隨著陰氣流轉漸漸流露出一抹淺藍的亮色,果然!頭頂數不清的棺木間,只有通往一方的四周亮起冥火,在黑暗裡輕微的跳動。我心裡一喜,墓穴之中暗無天日,何來日夜之別,指引道路的夜瞳,主室一定就在盡頭。
「我們走。」張煜撒丫子就要趕路,「慢著。」我叫住張煜,我轉頭向黃符,我拍拍黃道長的肩膀順手將一把紙錢香燭塞進他手裡:「看兄弟你剛紙錢撒的挺利落,這事兒就交給你了。」密文上也好,諾璃唱的湘西古謠也罷,再來就是光看這墓的規格,能葬在這兒的,哪怕只是陪葬,也不會是一般人物。且不說我們要借道通行,求墓主引路相助,擾了別人清淨,更何況諾璃和黃符本家又都是湘西人士,先謝恩祭拜一番不會有壞處。
要說人家黃道長好歹也算是堂堂張天師三十八代弟子,那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雖說哥英俊瀟灑又道術高超,擺個陣佈個局那對咱還不是小事一樁,但小哥我和黃道長,咱認識這麼久出生入死這麼些時日,好歹兄弟一場,難得也得給人家個表現的機會嘛。
我甘願做下手,替哥們就地稍稍收拾了下,既然是道長,這做法當然得擺點架勢。我好容易把黃符推到了道中間,他一頭哆嗦一頭整了整衣冠擺出些招搖撞騙……不,是名門正派的架勢來,就見他揚指捻起兩張符紙,口中唸咒:「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爇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旆臨軒,令臣關告,逕達九天。」咒術念罷,指尖一揚,符紙「騰」的竄起一道火光,彈指一射,符紙成灰點燃兩旁紅燭,黃符跪拜敬上一株香:「先祖在上,今日借道,多有得罪。」他起身,一揚嗓子,喊道:「撒冥錢!」
黃符說罷翻身一躍,抓起地上一把冥錢用力一揚,「得罪了!」他抄起幾枚五帝銅錢,對著墓道正梁東南西北中五方直射過去,用墨線做引,陣下撒一把糯米,正心壓一銅鈴,鈴下壓一張鎮屍符。他又是一個翻身,打坐深吸一口氣。「可以啊!」我趕緊鼓掌鼓勵,嘿,小子這偶爾耍一把,雖然臉長得樸素了點兒,但甭說還真挺帥,有那麼點兒得道高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