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夜瞳(下P2) 文 / 柒少·Mx
「張煜、黃符,我們出發!」我循著祠堂前的小路向著林子裡邊跑邊叫。我可算在林子深處看見張煜一個人丟了魂似的孤零零站著,山崖毫無徵兆的拔地而起,陡峭直上,從遠處盤轉而來的懸棺墓穴,此刻就在眼跟前了,又向著更遠的地方蔓延,更多了一分空洞黝黑,我心裡也隨之更加激動起來「趕緊兒的走著,兄弟咱經過一大片腦細胞的壯烈犧牲,可算想著那密文的意思了!」我叫喚著得意的用力一拍他小子肩,卻發現張煜垂著頭皺緊眉梢一臉正色嚴肅,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地上。
「怎麼了?」我扭過脖子看看他又向著地上瞅了一眼,茂密雜亂的低矮灌木豁開了一道口子,枯枝爛葉一併被碾壓扯碎在地上。張煜一言不發,他向口袋裡探了探,默然定住了,「有煙麼?」他問,聲音低的竟有些顫抖。「怎麼可能?」我兩手一攤,想哥這輩子唯一抽了一次煙還是這小子給的,差點沒給哥整岔氣兒了。「車輪的新印,剛過而已。」張煜說,「哦。」我一愣,我看他一臉嚴肅的表情險些沒笑場,幸好哥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咱硬生生的給他忍住了。我說你小子這丫的也真成,雖說咱這的確是遠離塵囂的日子長了點兒,但這不就遇上輛車麼,瞧你這德行,犯得著這麼激動麼!
張煜蹲下身,清晰的車輪印旁躺著半條捲煙,隱隱還冒出些白氣來。張煜把那玩意兒撿起來,我不免嘴角又是一抽,哎,感情還不止張煜這小子,哥早就說嘛,抽煙喝酒,那都傷身,再說這深山老林的,煙癮犯了倒也是不容易!煙草用糙紙隨意的捲起,從當中現出一道指甲深掐過的痕跡。張煜將煙放到鼻前嗅了嗅,嘴角突然似笑非笑的冷冷勾了起來:「劣質的雲南煙草,這麼些年了,還是沒變呢。」他站起身,慢慢笑出了聲:「白謙,算你狠,十年了,我倆終於還是又遇上了!」
「白謙,就是那小子口中叫的白爺。」張煜抬起手,玉石從手裡滑落出來,月光從雲層中再度呈現出來,照過塚玉通透的雕文,將玉面上乾燥滲透的血跡也渲染出一抹亮色。張煜將那煙頭丟回地上,慢慢的碾熄:「那幫的盜墓的小子,看來倒是比我們快了一步。」他回過頭衝我咧嘴一笑,他的目光奕奕同身後的鬼火一道跳動,尖銳的如同刀刃,讓我渾身打了個寒顫。我認識了張煜這麼久,卻是從未見過他如此近乎瘋狂的神情。「也真是辛苦那小子一路給這些無聊的警告了,只可惜我張煜和當年早已經不一樣了,這一次我偏偏就和你幹上了。」張煜自語一句向著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他轉頭向我喝道:「怎麼的,還不快走?!」
我被張煜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兒嚇得一時半會兒沒敢動彈,我在心裡一個勁兒的喊冤,你說你看小哥我長得這麼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何況咱倆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怎麼的就捨得拿咱撒氣呢!看兄弟這架勢要擱武俠小說裡頭就是殺父之仇不得不報,放三國演義裡頭得是視爾等如插標賣首耳,放抗日片裡頭要叫咱今兒要打十個,放哥頭上那威懾力就像當年住宿舍那會兒,每月底包租婆穿著她那粉紅蕾絲小睡衣,襯托著她那g罩的豐腴身材懷抱著旺財怒喝一聲:「你們還打不打算交房租、煤氣、水電費?!」。
我看著張煜的背影抹了抹腦門子上的冷汗,哎,等等,好小子,你給哥回來,這革命道路要讓你帶了頭,將來事兒成了論功行賞起來豈不是有損哥亮閃閃的領導頭銜麼?我起身剛要去追,慢著!差點兒給忘了,黃符還給咱腦門上貼了起屍咒擱祠堂門前給七爺八爺當門神呢!
我一溜兒小跑又趕回祠堂門口,我把符從黃符的大腦袋上摘下來,「兄弟,沒事兒吧。」我有些過意不去的眨巴著眼瞅他,咱一不小心就把這茬給忘了,要再過會兒他小子估摸著都能成冰凍土豆了,還帶點兒作料。黃符拖著兩條清水鼻涕一臉青紫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他可憐巴巴的渾身抽搭著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他突然一抬眼,好一股殺氣!我趕緊後退一步,小子嗷嗷叫著張牙舞爪的向著我就猛撲過來,我二話不說撒腿就跑,我去,今兒怎麼整的,一個個這都是要謀權篡位不成!
……
為了表達咱對黃符同學深深的歉意,我特地花了幾個鋼崩指派范劍郝劍在路旁招呼了一群下山給山上懸棺墓裡的大佬們下山打醬油的小鬼,架了個八鬼抬的大轎好好伺候著黃大道長,這端茶送水一個都沒敢落下。
張煜獨自在前匆匆趕路,我和諾璃緊隨其後,天際上,北斗七星的光芒漸漸微弱下去,隱約看到了啟明星璀璨而孤獨的光芒,群山似乎全然沒有盡頭,與天連接的縫隙之間,隱隱露出些不清晰的光芒,正如金烏將翔與天際,漸漸舒展開的金色尾羽。墓穴間的鬼火在空氣裡飄浮著,微弱的青藍色光芒在那天邊的色彩裡幾乎快要變成透明,我心裡一片焦躁,先是加快腳步,最後終於忍不住順著夜瞳指引的方向飛奔過去。
「高爺!」突然幾隻小鬼拖著青白的尾巴擋住了去路往我門前一杵,哥幾個齊刷刷的雙手一抱拳,其中一小鬼就發話了:「咱主子自打下了葬,就沒給咱們發過工資,還天天讓咱哥幾個做這做那,多謝高爺您今兒找咱們做事兒。我在地府談了個女朋友,咱都說好要一塊兒做對陰間夫妻了,可都怪我那主子不發工資,害我連給紅本子蓋章的錢都沒有,這下好了!」他咧著嘴笑的怪樂呵,「哦。」我深表同情的點點頭,且不說哥這水鑽戒指還沒能送出去,兄弟這都談上了偏偏就缺個蓋章錢,你說這年頭這有些個私人企業家,你丫的也太無良了!我掏出咱的破木牌子瀟灑的一揮手:「兄弟你趕緊兒的回去結婚吧,哥可是鬼差辦駐陽間辦事處主任,黑白無常那都是咱兄弟,這蓋章錢就免了!」我又從兜裡掏出張大紫色的毛爺爺闊氣的塞給他,我感覺我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子人如其名的光輝:「來,拿著去地府中心三環內買套婚房吧!」「多謝高爺!」那小鬼激動的淚如雨下一個勁兒的磕頭,他抹抹眼睛站起身來:「高爺,天兒不早了,我們幾個先回去了!您下次要再上這兒來,哥幾個一定好好伺候您!」話音剛落,只聽「唰」的一聲,好傢伙,哥這不就長得帥點兒嘛,你們這也用不著一塊兒鑽地縫兒嘛!
我瀟灑的一回頭,看看,哥就是這麼偉大,走過路過又幫助一位少年找到了人生的曙光!咳咳,等等,這怎麼說光就來光呢,哥這就算是主角,這光環也丫的太實質了點兒吧?我趕緊從自我陶醉裡睜開眼,陽光以順著山頭升起,紅霞襯托著朝陽,烈火般在斷峰絕壁之間燎蔓,我拼勁全力的狂奔,可墓穴間的冥火還是輕微調皮的跳動了下,融進了萬丈的陽光裡。
我喘著粗氣慢慢的停下腳步,張煜站定在我百來米開外,我無奈的走過去,陽光將地上的車輪印照的分外清晰,車輪印在眼跟前消失,就同那沒了蹤影的冥火一樣讓人感到無力。一輛破舊的貼滿小廣告的越野車停在眼前,張煜的目光透過滿是灰塵的車窗木訥的盯著空蕩蕩的後座,方向盤旁的煙缸裡掐著半條捲煙,冒著青煙。他攥緊了手:「該死的,又晚了一步。」
「晚上再趕路吧,現在已經看不到野瞳了。」我喪氣的就地坐下,張煜不甘的點頭,我們正打算往回找個開闊點兒的地方安營紮寨,突然間一陣地動山搖,轟然一聲巨響,土灰石塊從頭頂的峭壁上衝撞而下,我和張煜齊齊一閃身,我一把推開身旁的諾璃,熱浪在陽光下刺目的升騰,我目瞪口呆的看著頭頂石壁上被炸開的巨大缺口,張煜狼狽的起身拍了拍滿身的土灰卻是笑了:「白謙,算你小子有良心!」他衝我一笑:「這下犯不著等了,找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