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3章 虎毒食子 文 / 邪雲馭風
夜。
昌煞古都的夜，很靜。
靜到可以聽得清雪花掉落在樹梢上，屋頂上的簌簌輕響。
作為修者聚集的城池，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那便是在夜間，超過子夜後，嚴禁喧嘩。
這不是城規，這是所有修者的共識。
練功吐納都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若四處喧嘩，別的修者便不會樂意了。
凌川靜靜地在積雪上飄飛，頂著漫天風雪，一腳踩下，留下淡淡足印，人卻是直接飄出數丈開外。
有人察覺到凌川的行動，但他一個小小武師在靜夜中行走，絲毫引不起那些人的注意，旋即便再次陷入修煉當中。
崇南氏族中。
「崇南崔，聽說你的那個廢物兒子回來了？」
「他不是廢物。」說話的男人鬢角有幾根白髮，他便是崇南虎的父親，崇南崔。
尖利的聲音帶著無盡嘲諷，戲謔道：「不是廢物？你敢說他不是廢物？不是廢物你為什麼要將他放棄？」
崇南崔的臉色驟然間變得無比難看，是的，崇南虎是被他放棄了，而眼前的黑衣人則是來提取崇南虎的。
可是，放棄崇南虎並不是因為他是廢物，相反，崇南虎高超的商業天賦，是崇南崔最自豪的地方，至少，表面上看，他為崇南虎這一點感到自豪。
只不過，崇南崔受到了脅迫，不得不將崇南虎放棄，因為他在外面的私生子掌控在黑衣人手中。
而促使他放棄的最根本原因才是崇南崔心中的刺，崇南虎不是親生的，而外面的私生子才是。
所以，崇南虎即便天資再好，也只能被他放棄。
「怎麼？不說話了？從今晚開始，崇南虎將會是我的人。」
「希望你不會食言。」沙啞的聲音從崇南崔口中緩緩吐出，他的眸子中有一絲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在南閶古都雖屬中流，但還不至於食言而肥，至於你，以後必須與崇南虎斷絕一切來往，否則，嘿嘿，那就莫怪我慕容軒落心狠手辣。」
「哼。」
崇南崔冷哼一聲，輕輕拍了拍手掌，吩咐門外的侍衛去傳喚崇南虎。
慕容軒落冷眼看著，露出滿意的笑容，緩緩在桌子前坐下，自斟自飲起來，隨口道：「崇南崔，自今日之後，你欠我的十萬兩黃金便一筆勾銷了，哈哈哈哈。」
崇南崔臉上的肌肉不斷跳動，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他放棄崇南虎並不是因為他沒有感情，只是相對權衡之下，不得不做出選擇。
他始終是欠了慕容軒落一筆巨款，他的私生子受到了慕容軒落挾持，這兩件事情都發生在崇南虎離開家門之前，也因此，有了崇南虎離開之前的那一番談話。
崇南崔的隱瞞，帶給崇南虎許多期望，讓崇南虎振奮不已，他覺得，家族似乎有了希望，他卻從未想過，當他回歸之後，他便不再會是崇南氏的人，取代他的，將會是從未謀面的弟弟。
「父親，這麼大半夜的，找孩兒有事？」睡眼惺忪的崇南虎走進了房間，一眼便看見坐在桌前的黑衣人，張口便問道：「這是誰？」
還未等崇南崔說話，黑衣人倒是先開口了，他輕輕將酒杯放下，淡淡地道：「本人南閶古都慕容軒落，聞聽崇南崔有子孝順之極，能夠為他做任何事，甚至為了償還他的賭債能夠委身侍者，所以想來看看，到底是位什麼樣的人物。」
聽到賭債二字，崇南虎惺忪的眸子瞬間清明，盯著慕容軒落看了一眼，才緩緩道：「我父親欠了你多少？」
「嘖嘖，說欠字，多不好聽。我們換個說法，你對他怎麼償還我的錢不感興趣麼？」
慕容軒落笑了起來，笑得陰森可怖，他每說一個字，崇南崔臉上的肌肉就抽動一下，臉色也愈加地難看。
「我為什麼要感興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崇南虎冷笑。
「不，你錯了。你問問你父親，跟你有沒有關係？」慕容軒落嘿嘿地笑了起來。
崇南崔臉上浮現出極端地尷尬，連目光都不敢正視自己的兒子，眼睛不由看向一邊，將崇南虎投過來的眼神忽略掉。
「父親？」
「你跟他有什麼協議？」
崇南虎有種不好的感覺，他發現自己素來愛戴的父親此刻突然變得非常陌生，即便他每每欠下一屁股債，然後對自己打罵，他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似乎，眼前的父親變了一個人，一個陌生的人，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生活中的一樣，崇南虎心中驀然浮起一絲悲哀。
突然，崇南虎腦海中浮起凌川詭異的眼神，那時候，凌川似乎說了一句話：你覺得你的父親可信麼？
此時，崇南虎突然覺得凌川說的話似乎在一點一點地成為現實。
「告訴我，看著我的眼睛，在出發的時候，父親你似乎說過，你今生不再賭。」崇南虎激動的咆哮起來。
「我說過，從你出發之日起，我沒有再賭，從今以後，我也不會再賭。」說到這裡，崇南崔緩緩閉上了眼睛，一滴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再復睜開時，他的目光中居然撇掉了最後一絲愧疚，直直對上了崇南虎充滿血絲的雙眼。
「是因為你在我出發之前便欠下了巨額賭債嗎？那麼，我親愛的父親，你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
「也沒什麼，從今日起，你便為慕容軒落服務，成為他私人的食客。」崇南崔漠然道。
「哈哈哈哈……」崇南虎愣了一愣，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來，笑得心酸，笑得瘋狂，笑得淒慘。
「哈哈哈哈……」
當笑聲停歇，崇南虎的身子已經佝僂得直不起來，似乎大笑已經將他的力氣全部抽乾，他的臉部在抽搐，對於自己父親的這種決定，他感覺到極度地荒謬，極度的憤怒。
「我是你兒子。」崇南虎沙啞著聲音低吼。
「是。」
「你是我父親。」
「是。」
「虎毒不食子。」
「我給你選擇了另外一個人生，一個可以替你一展抱負的人生，在崇南氏，你屈才了，到了慕容家，你才能夠一展拳腳。」
「可我不稀罕，我想要的你給不了，可我如今有的，你卻還要剝奪，你還想為自己找多少借口？」崇南虎瘋狂地咆哮起來。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崇南崔沉默了一下，皺著眉頭答道。
「苦衷？可以苦衷到將自己的兒子賣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