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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節 詩仙《將進酒》 文 / 照見五蘊皆

    言羽覺得,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詩中第三層,寫到相思之情,和他的另一首詩《代答閨夢還》中的描寫有相似之處:

    關塞年華早,樓台別望違。

    試衫著暖氣,開鏡覓春暉。

    燕入窺羅幕,蜂來上畫衣。

    情催桃李艷,心寄管弦飛。

    妝洗朝相待,風花暝不歸。

    夢魂何處入,寂寂掩重扉……

    和《春江花月夜》一樣,這首詩也寫到了思婦的閨夢。詩人首句點題,說到為了戍守關塞,年輕的丈夫與妻子離別了。場景淒清動人,但詩人僅僅是一筆帶過,給讀者以無窮的想像空間。只一句話就描繪了送別的尾聲:妻子佇立於樓台之上,遙望著三步一回頭的丈夫,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這是送別的結束,卻是全詩的開始。

    離別之後,這位女主人公就陷入了漫長的苦思中,但也要強打精神來梳妝打扮。穿上了新衫,才感覺到了春天的溫暖。簡單的梳妝後,她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生機盎然、花紅柳綠。偶有燕子飛過,透過羅幕看看她。不知何時,有幾隻蜜蜂也打起了她那件「畫衣」的主意。詩人在此著生花妙筆,畫衣上繡的花竟然能把蜜蜂引來,可見其逼真生動,又可見思婦對這畫衣是如何的用心。這句將她百無聊賴卻又想借此給心上人帶來驚喜的心情彰顯無疑。

    春季正是山花爛漫的季節,桃紅李白,而女主人公的心緒卻紛亂如麻。忽然從遙遠的方向,傳來了悠揚的樂聲,於是她讓自己沉醉在其中,讓自己的心飛向遙遠的邊塞,飛到丈夫的身邊。

    這四句詩借對外物描寫,來烘托女主人公的心境。而下面筆鋒一轉,又轉到了女主人公本人。她幻想著丈夫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回來,於是盛裝打扮,等待著遙遠的離人。

    而春去秋來,花開花落,該回來的人卻還沒有回來。夜漸漸深了,她進入了夢鄉。

    但她卻陷入了「惟夢閒人不夢君」的新的苦惱中。

    最後她醒了,重重的長歎一聲,在寂靜的夜裡,她無奈地再次把大門關上了。

    這首詩雖然僅有寥寥數語,但對於人物心理描寫的方式可稱得上是別具一格。句句不直接描繪心境,可句句寫的都是心境。作者多用側面烘托的手法,借助帶有感情、色彩的事物來抒情。這種朦朧迷離的手法,比現代意識流小說家的很多作品都寫得好多了,就好比若將一個原本曲曲折折霧氣繚繞的迷宮理清拉直,一切都清晰明瞭,那就韻味大減,所有情趣蕩然無存了。

    《春江花月夜》一詩,背後蘊含的深刻的中國文化底蘊和唐宋時代背景,投射出了全人類生命成長所面臨的共同的困惑。

    中國封建社會是一個宗法社會,宗法社會是非常講求家族人倫親情的;封建社會同時也是一個農業社會,人們的家族意識和親情觀念是極其濃厚的。到了唐代,文人們在建功立業思想的鼓舞下,紛紛走出家門,尋求建功立業之路。

    而為了功名利祿,為了建功立業,必然要論資排輩,經歷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官場爭鬥,與「人之初,性本善」中渴望自由,渴望平等,不畏權貴,和諧安樂,喜歡遊山玩水,親近自然,輕鬆自在,無拘無束的本性相悖。

    這一矛盾,在與張若虛同為唐代詩人的詩仙李白身上,表現得尤為突出。

    世間有詩讚他:

    「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

    但李白並非像他自己宣稱或別人頌揚的那樣,遠離權貴,而是一生都應酬周旋、奔走於朱門顯宦之間。

    從青年時代起,李白就遍訪四川地方要員,拿著當時的「名片」投刺京城來蜀的官僚,得到過以禮部尚書頭銜出任益州長史的蘇廷頁賞識。為了「十年寒窗脫青衿,一朝能為帝王師」,他隱居岷山待價而沽,廣漢太守慕名前去看望他,使他的名聲漸大。開元十三年(725年),25歲的李白走出三峽漫遊東南,展開了廣泛的干謁活動,他不僅娶了唐高宗時宰相許圉師的孫女為妻,還先後向各地官員上書拜見,希望能薦用自己,但卻大失所望而歸,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酒隱安陸,蹉跎十年」。

    10年後,他來到了國都長安,寓居在玉真公主別館,謁見了宰相張說的兒子、駙馬都尉張土自以及一批朝臣大官,期望「攀龍見明主」,然而仍無結果,只好悻悻出京漫遊,憤慨不平中寫下了著名的《蜀道難》、《行路難》等詩歌,以此隱喻胸中磊落不滿之氣。

    他改裝換巾,趨向山林,隱居蒿廬,交結與皇室有密切關係的道士,試圖走出一條世俗垂青、貴人揄揚的「終南捷徑」。這條捷徑是以**磨難換得的,深山大澤之中結草為廬、鑿穴而居、飲食粗糙、單衣遮體,那種被文入們所詩化的麈尾鶴氅、跨蹇尋詩,或踏雪訪梅、釣竿斗笠的恬淡安逸的隱士生活,其實是很少見的。中國的隱士有不少是像李白這樣揚言孤峰逍遙隱逸,實際上是想邀求時譽擢居美職。隱土超出塵表的卓異人格固然羨慕,但櫛風沐雨的艱苦生涯絕不像人們幻想的那樣瀟灑超脫。

    天寶元年(742年)初夏,可能受玉真公主和道士吳筠的推薦,隱居的李白被徵召入京。他洋洋得意:「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認為自己將被重用,代草君言、建立功業,甚至把玄宗比作漢武帝,把自己比成司馬相如。

    入京召見於金鑾殿後,李白果然受到皇帝重視,命供奉翰林,在一年多受寵遇的日子裡,演出了七寶床賜食、高力土脫靴、楊貴妃磨硯、飲酒眠鬧市、狂筆草蠻書等廣為傳誦的奇聞逸事。許多曾譏笑過李白「落魄微賤」的勢利小人,這時卻紛紛請謁與他稱兄道弟、酒宴交歡,這更使李白滿面春風,十分光榮,不得志時拚命想做官,得志後便盡可能明哲保身,於是他出入宮掖獻賦作詞,侍從皇帝討好貴妃,交結王公大官贈詩宴酬,寫了許多摧眉折腰事權貴的無聊詩歌。

    「翰林供奉」即是所謂「文學侍從之臣」,當明皇和楊貴妃賞花飲酒作樂的時候,找他來做幾首新詩譜入歌曲。這就是翰林供奉的職務,嚴格來說並不是一個管理官職。然而李白做了翰林供奉卻驕傲得很。他有好些詩自畫他當時的得意情況:

    「歸來入咸陽,談笑皆王公」、

    「王公大人借顏色,金章紫綬來相趨」、

    「昔在長安醉花柳,五侯七貴同杯酒。」

    「當時笑我微賤者,卻來請謁為交歡。」

    此外,他還有不少詩句,誇耀他的得意時候。大約正是這種驕傲自大態度,得罪了不少人,使玄宗左右那些李林甫,楊國忠之流對他不能容忍,在玄宗面前挑撥了幾句。也不知是唐玄宗對他那些歌頌宮廷生活的《清平調詞》、《宮中行樂詞》等不再感到清新、俊逸,還是李白本人褊狹,十分清高的聲稱要浪浮江湖,反正沒等到他「功成」便被「賜金還山」,就被皇帝下令放逐出宮廷,驅逐出朝了。

    在唐玄宗的眼裡,見過多少「神氣高朗」的文人,李白只不過是一個有「窮相」的布衣隱士,充其量和當時的梨園弟子、侍奉樂師是同等的材料,召他入朝只是用其名氣與才華作延攬精英的擺設,並非為了讓他治國參政。

    李白對自己忠心報君之心不被理解感到委曲不平。他對好佞之輩的讒毀極其憤慨,常常表現出浮雲富貴、糞土王侯的清高氣概,但又十分留戀不捨宮廷侍從的生活,所以他不僅在皇帝面前以恭謹小臣禮范的形象出現,而且攀龍附鳳心嚮往之的和李唐皇室聯宗結譜,其矛盾百出的庸俗氣簡直讓人不敢與他剛正傲岸的性格相吻合。他頌揚唐王朝的列祖列宗,謳歌唐玄宗是明主、英君、聖皇,甚至比做太陽,從不譴責君王的昏聵荒淫,還時時懷念玄宗的知遇之恩和供奉惠渥,把自己比喻為被阿諛諂媚之流妒害的精衛鳥。因此,他是含著熱淚離開長安的。

    不過,如果李白堅決不辭官不被逐的話,以當時唐朝政壇風雲多變錯綜複雜的局勢,李林甫、李適之相互傾軋,加之狼子野心的新貴安祿山、楊國忠從中作亂,生性桀傲的李白恐怕只能與左相李適之站在同一戰壕。而李適之的政敵是口蜜腹劍的李林甫,李林甫又最忌恨文人;還有楊玉環,也因李白一句「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將她比做淫婦而對李白懷恨在心,面對如此複雜險惡的政治情勢,滿腦子「百年三萬六千日,一日須傾三百杯……千金駿馬換小妾,笑坐雕鞍歌落梅」的浪漫詩人,怎能應付得了?

    李白自己也說當時是「騎虎不敢下,攀龍忽墮天」,可見他自己也早就覺察到已經處於騎虎之勢,正在無法脫身,逐他出宮,激流勇退,或許正是救了他,不然他遲早將成為政治鬥爭的殉葬品。

    李白天寶三年離開長安,政治上的失敗使得他感覺到自己與統治集團深刻的矛盾,一種無人理解的痛苦和失意者的抑鬱悲憤激盪在胸中,時時都可能迸發出來,形成巨大的衝擊力量。

    八年之後,天寶十一年(752),李白已51歲,到了古人所說「知天命」的時節,正是此時,他終於寫出了言羽眼中詩仙一生中最好的作品《將進酒》。

    《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蹲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這兩句詩言羽最為喜歡。

    人生雖短,得意須盡歡,失意仍笑對,這是一種真正的自信和豁達。我可以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散掉都送人,但是只要我還有健康的身體和頭腦,我就可以把所有失去的東西和更多的千金都掙回來。這也是生命的意義所在。

    李白的古題樂府詩《將進酒》,也是漢代短簫鐃歌之一。漢代樂府歌,因聲辭雜寫,難解其義。因第一句是「將進酒」,後世文人擬作,都是寫吟詠飲酒之事。李白此詩,也沿襲傳統,以飲酒為題材。

    這首詩用三言、五言、七言句法錯雜結構而成,一氣奔注,音節極其急促,表現了作者牢騷憤慨的情緒。文字通俗明白,沒有晦澀費解的句子,這是李白最自然流暢的作品。

    全詩轉換了六個韻。第一、二韻六句合為一段。此後每韻自成一個思想段落。

    不過李白的詩,以飲酒、遊仙、美女為題材的最多,後代的文學批評家常以此為李白的缺點。例如王安石就說:「李白詩詞,迅快無疏脫處,然其識污下,十句九言婦人與酒耳。」李白為托酒尊,曾寫下「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兩句詩,引得不少後人詬病,以為李白過於狂妄,難道連先聖先賢如孔子、孟子者,都是默默無聞,只有酒鬼留名於後世嗎?

    不過更微妙和矛盾的問題是,李白雖然多年來一直經歷了在政治仕途上的失敗苦澀,但仍然匆匆忙忙地按著老路去趕奔前程。每到一處,他就與當地的太守、長史、司馬、縣令等官場人物上書贈詩、應酬宴請。使人感到驚訝的是,一些連史傳都無記載的人物竟被他美譽為雄才豪傑,其目的是迫切的希望對方賞識自己,很多語氣近於乞求。

    天寶十四年(755年),李白竟執筆代替宣城太守向權傾朝野的右相楊國忠上書,言辭卑下,語多阿諛,儘管是為他人言,但實在是有損於李白的形象與人格,後世研究者對此只好閉口不談。

    安史之亂爆發後,李白的干謁自薦活動無人顧及了,他聽到永王李璘率軍經營長江流域,便興沖沖的跑下廬山進入李璘幕下效力,試圖奮劍運籌,立業建功。誰知李璘竟因「叛亂」全軍覆沒,李白南奔自首後以附逆罪投入監獄,差點被殺頭,最後長流夜郎(今貴州正安)。

    這是李白第二次慘遭政治上的打擊,本來他滿懷激情報效君王,要與永王李璘共赴國難,結果卻身陷囹圄,所以他一再聲稱自己是被「迫脅」,減輕和開脫「謀逆」之罪。幸虧御史中丞宋若思將他解脫,隨其到武昌幕府中協理文案,天真的李白又心血來潮,以宋的名義向朝廷寫了一封自薦表,要特請拜一名京官給自己。此後他又兩次向宰相張鎬投詩,交結地方官員,希望能再踏上仕宦之途。上元二年(761年)李白聽說太尉李光弼出征東南,雖然他已61歲了,仍向朝廷「請纓」,準備投身軍幕,但因生病不得不半道還家,後到當塗(今安徽當塗)去依靠「從叔」縣令李陽冰,不到一年便悲涼地病死在這個小縣城了。

    李白一生思想上渴求入仕做官,人事上卻幾次難以遇合,在行為上功名強烈直至乞求權貴,在情感上凹凸不平憤世疾俗。在他留下的1000多首詩歌中,充滿了浪漫氣質的誇張之詞,豪言壯語中時時表現出「平交王侯」的幻想,對現實不滿集中於從政之志無法實現上,痛恨厭惡的只是阻塞了他上進之路的小人,而對皇帝、權貴則是慧眼沒識他的才幹。如果說他一輩子功未成、身也未退,那麼他一生也未真正安安靜靜地隱居過。同樣,他在文學創作上的個性解放、傲岸超然、縱情自適,和他獵取功名強烈從政的委曲求全,使他一生陷入痛苦的矛盾中,詩人李白的崇高和文人李白的庸俗似乎竟能在主觀上統一起來,這就給後代具有個性又頗受壓抑的讀書人們留下了極好的渲染素材與反思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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