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節 何如有神助 文 / 照見五蘊皆
初一第一天上學，因為不會騎車，只能坐公交車去。
爸爸媽媽算了一下，每天上學放學，還是辦月票划算，於是就給言羽辦了月票。
坐的是7路車，在刃具廠上車，站上等車的人很多。
因為報到的時候言羽跟爸爸去過一次學校，知道在長順街站下車，但是卻不記得下車以後應該怎麼走了。出門前，爸爸問言羽還記得路麼。
言羽怕說不記得爸爸又要送自己去學校上班會遲到，於是就說：「記得。」
心裡卻想，到了那個地方再找找看或許能找到吧，再說「鼻子底下就是路」，即使找不到大不了就問問別人啊。
於是，爸爸把兒子送上公交車就上班去了。
上了車，言羽就看見有一個男孩子，挺清秀的，也背著個書包，像是去上學的樣子。言羽就上前去問他，問他叫什麼名字，在哪兒上學。結果一問才知道，這個叫王海的男孩竟然也是九中的，而且和言羽分在同一個班。
後來這個男孩子因為長相特別清秀俊逸，也被同學們開玩笑稱作「王美人」。
小學時語文成績從全班倒數第一變成後來畢業時的全校第一，似乎一下給言羽灰暗的人生打開了天窗帶來了明亮的陽光，後來有很長一段時間言羽對幾乎所有學習類的事情都有了信心。
那時候的他，甚至以為只要足夠努力，就沒有自己學不會學不好的事，比如認路。
因為第一次去學校坐車就認識了會認路的同班同學，這下可把言羽樂壞了，心裡想，這下好了，今天有人帶路了。
兩人聊了起來，言羽才知道，王海也住在附近，家裡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而且今天他是自己出門來上學的，爸媽都沒有送他來車站。
言羽一下子覺得他很了不起，心想，我們還真是有緣分，以後上學可以有個伴兒了，希望自己以後能和他成為好朋友。
小時候的公交車有兩節車廂，中間有一個圓圓的鐵轉盤，言羽很喜歡坐中間的位置，因為轉彎的時候可以從轉盤洞裡看見座位下面的地，感覺很奇妙。
因為言羽很笨，爸爸媽媽又沒說清楚，言羽一直過了很久，都不知道有了月票就可以做不同的車，以為月票只能做7路車呢，所以後來有好幾次要去別的地方明明可以坐車去，言羽卻不敢坐，怕要給錢，就自己慢慢走著去。
就這樣一直過了好幾個月，直到後來有一次，言羽送同班的女同學田蓓去文化宮跳舞，才知道原來還可以做5路車啊，因此被女同學嘲笑了很久。
雖然被田蓓嘲笑了，但是言羽卻覺得很高興，甚至對她還有些感激。
自從發現了這個秘密，言羽心裡簡直樂開了花，第二天開始，沒事就揣著月票和地圖坐著公交車滿城亂轉。
後來言羽發現，車輛的編號從1到幾百，城中心的一般編號比較小，各站之間距離也比較短，發車次數也比較多比較頻繁，而城外城郊附近的車輛，一般編號比較大，各站之間距離長，發車次數也少，等的時間較長，而且有些快速穿城車，還不能使用月票。
就這樣，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把地圖上自己去過的地方都標上以後，言羽基本上摸清了成都交通的大致方向，不至於同學一說起什麼地名自己一點兒方向感都沒有。
樹德九中是成都最好的中學之一，雖然言羽是以小學第一名的身份考入樹德中學的，但是上了初中以後，他驚奇地發現很多其它小學的同學，比如泡桐樹小學和龍江路小學的同學，甚至只是前五名以外的同學，成績竟然都比他這個解放北路第一小學的還要好，而且不少同學除了成績好，居然還學會了很多其它的藝術技巧，比如音樂、繪畫和舞蹈，真的讓他自愧不如，又有一種剛進小學時發現自己真的很笨的自卑感。
初中時有一位同學叫李海，長得很高大很健壯，但是因為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子，智力受損，有時候系很笨很傻似乎理解力很差聽不懂大家的話也很少說話很少和大家交流。
同學們能很輕易計算出來的數字題，李海要想很久才能算出來而且經常算出來是錯的；同學們很容易很快就寫出兩三百字的作文，李海寫很久，也只能擠出幾十個字而且還有錯別字。
於是很多同學都經常嘲笑和欺負李海，也不跟他一起玩。
只有言羽，因為小學時有過當差生總被黃老師批評的經歷，感同深受，很同情李海，雖然自己個子矮小，卻沒事總會照顧他，不讓別的同學嘲笑欺負他。
有一天，李海就問言羽:「言羽，為什麼你總喜歡跟我玩，別的人好像都不跟我玩啊。我覺得雖然你說的很多東西我都不懂，但是你不嫌棄我，我真的很高興！」
沒想到言羽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自己以前也是一個差生也經常被老師批評的，我也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變聰明而且還能拿全校第一。所以我相信，只要你認真努力，哪怕剛開始你確實很笨不太懂，我慢慢教你，一遍不會就教兩遍三遍，實在不懂你就先記著以後再自己慢慢琢磨，我相信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像我以前進步那樣一下子突然醒悟過來的。」
李海聽了，使勁地點頭說：「嗯，我一定努力的，謝謝你以後多教我！」
言羽想了想，突然問李海：「你知道學習的意義是什麼嗎，你明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學習這麼多知識？其實真的學習是為我們自己學的，不是為老師學的呢。你在學習中能體會到快樂嗎，你覺得這一生迄今為止讓你感到最快樂最幸福的事情是什麼呢？」
李海想了一想，說：
「我覺得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以前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過生日，媽媽抱著我對我說，我也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孩子我並不笨，她很愛我。
我當時覺得很開心，就在日記裡許下願望，希望自己不要再那麼笨以後一定要把什麼事情都做好，要讓媽媽永遠都愛我，永遠不嫌我笨，不會因為我不小心做錯事而生我的氣。
第二天語文老師看了日記，就在班上表揚我，她說我的這篇日記寫得很好，她當著班上所有那些經常瞧不起我的小朋友們的面朗讀了我的日記，還說李海你要記住，你一點兒也不比別人笨，關鍵是你自己一定要認真學習，要努力堅持，不要放棄。
我一直都記著她的話，所以雖然現在我成績很差，但我一直在努力，從來沒有放棄過。」
言羽聽了，感覺非常震驚，覺得李海小學的經歷竟然和自己如此的相似，難怪自己會不由自主地就和他親近就想照顧他不希望他被別的同學欺負。
而且說實話言羽自己最喜歡的事就是玩遊戲了，覺得世界上好多好多的遊戲都太有趣了世上最幸福的事莫過於和朋友們一起玩遊戲了，沒想到問李海的時候，他竟然會是這個答案。
言羽小學時得到名師指點，已經對語文和文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而爸爸因為喜歡寫書法，經常自己寫春聯以及幫人寫春聯賺錢，也特別教了他一些對聯的基本知識，比如：
上下聯的字數必須相等，不能用重複的字；
上下聯的句式必須一致，詞類要相當，結構要相應；
上下聯內容要有一定的聯繫，但不能雷同或重複；
上下聯的平仄要相對立，上聯要用平聲字的地方，下聯就得用仄聲字，反過來也一樣，而且上聯的末一句必須是仄聲，下一聯的末一字必須是平聲……
雖然規則有些複雜，但是深入研究以後，言羽覺得十分有趣，就在爸爸的指導下開始自己對對子，很快也學會對一些簡單的春聯了。
又認真讀了老校長給的《辭海》和《成語典故》等一些書，瘋狂地喜歡上了歷史故事，並且迷上了對對聯。
比如讀到「煙鎖池塘柳，炮鎮海城樓」，上下聯分別暗含金木水火土，讓言羽覺得非常喜歡。
而且確實就像鄭老師所說的，言羽似乎很有寫詩的天賦，常常觸景生情，出口成章，七步成詩，經常能冒出些稀奇古怪但有頗有意境的詩，比如他在13歲就寫出的詩句，雖然凌亂，讀來卻給人內心一種奇怪的感覺：
天空中漂浮著無定型的灰塵
陽光在風裡被吹的七零八落……
因為會對春聯，言羽對每次春節活動都很有興趣，特別喜歡參加春節遊園活動，喜歡猜謎，對對聯。每次他實在猜不出的，就記下來跑去請教爸爸或廠裡的一些叔叔阿姨，然後把答案學會了，帶著妹妹一起去領獎處領獎。
就這樣，言羽慢慢發現，其實自己真的不算很笨啊，好像有很多方面比妹妹和很多同學都聰明呢，對很多事情都一學就會，頗有天賦。
比如有一次春遊活動，發現有打氣槍的遊戲。
爸爸以前當過偵察兵，打過槍，所以就教言羽打槍的秘訣，非常簡單，就是三點一線，只要將準星、缺口和想射擊的目標連成一線，扣動扳機時心不慌手不抖，就很容易射中目標，甚至百發百中。
言羽試了一下，果然如此，第一次在廠裡的春節遊園活動中摸到汽槍，就打得棒極了。
後來更是癡迷於此，經常在外面公園的汽槍攤點上勤加修練，把槍法練得極其精準。
而且言羽發現，很多小販悄悄把槍的准心調了，不容易打准，最好先打幾槍找出槍和三點一線的偏差，然後調整准心，就很容易打准。
曾經有一次，言羽和王美人一起出去玩，路上經過一座橋，橋上有很多打槍的小攤，攤主事先在橋頭及河岸上掛有氣球，可以站在橋頭上用氣槍射擊這些氣球，一般兩毛一次，可以打十發，根據射中的情況可以有獎勵。
一般只要十中**，都有獎品，十發十中除了有獎品，還可以再獎勵打一次。
結果王美人先打了一次，十發之中，前面連打了很多槍，竟然一槍未中，言羽在一旁給他講怎麼三點一線，結果王美人怎麼打也打不中，言羽就覺得納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於是拿過槍來幫著王美人打了幾發，才發現槍的準星有些問題，就幫著調整了一下，結果王美人再試，僅最後兩發打中了一發。
之後王美人覺得不過癮，又掏錢打了第二次十發，因為準星已經調準了，結果第二次的十發子彈，就打中了四發，相比第一次的十中其一，進步很大，他就非常開心。
言羽本來很捨不得花錢，自己不想花錢射擊的，沒想到王美人很感激言羽幫他校準準星，就說請他也打一次。
既然有朋友請客，言羽自然不再客氣，結果他槍法超准，把槍架在板凳上，穩穩當當一點兒不搖晃，然後屏住呼吸，舉槍瞄準，竟然彈無虛發，十發全中。
於是老闆按照遊戲規則，除了給他一個小禮品以外，還獎勵了他再來一次。
結果言羽屏息凝神，再打一次，又十發全中，老闆氣壞了，但是一個大男人，也不好因為一個小孩子打得准，就中途反悔壞了規矩，於是只好又獎勵他十發子彈。
老闆一邊拿子彈，一邊很生氣地罵道：「今天真是邪了門了，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兔崽子，怎麼打槍這麼厲害，我就不信今天你還全都給打中了，只要打得中，再多的獎品我也給你！」
結果言羽如有神助，並沒有受到老闆在一旁氣鼓鼓的嘮叨影響，竟然一口氣把河岸邊已經掛好的汽球全都打完了，把老闆都要打哭了。
結果老闆又重新從麻袋裡掏出氣球拴在繩上準備再去岸邊掛汽球的時候，王美人不願意再等了，於是就拉著言羽拿著已經得到的禮品歡天喜地的一起走了。
兩人得到了4個很棒的小禮品，王美人說兩人均分，結果言羽說：「不用了，禮品都歸你吧，因為錢都是你出的，你請我打槍，我已經很開心了，而且每次扣動看到汽球炸開聽到啪的一聲響，感覺真是舒服極了，真的太感謝你請我打槍了！」
言羽因為一直專心打槍，根本沒有計數，王美人就告訴他說，他居然已經連續打中了48發子彈，全部一槍一個汽球，彈無虛發，竟然把岸邊掛的氣球全部打光了。
結果那一天，一路上言羽都開心得不得了，心裡就像喝了最愛喝的蜂糖水，甜滋滋的，走起路來也感覺像在飛。
回到家裡，也開心得不得了，一想起來打槍的快感，就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出聲來。
後來王海同學因為這件事，對言羽的槍法佩服得五體投地，和他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
而那一個神奇的數字48，也成為言羽一生中非常幸福的記憶之一。後來他漸漸長大了，心智更加成熟穩定，又陸陸續續試過很多次，卻發出無論在什麼場地，使用什麼樣的專業槍械，都再沒法超過小時候那一次的連中記錄。
或許就像老闆說的「今天真是邪門」吧，那天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使得言羽如有神助，竟然可以百步穿楊，百發百中，而這個原因，言羽一生也沒有想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直到後來，死亡之後，言羽才真正知道了答案。原來那一天，在另一個世界，的確發生了一件與這個世界的他息息相關的非常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