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節 開始懂事了 文 / 照見五蘊皆
言羽小時候太淘氣了，經常自己一個人做很多匪夷所思的危險的事。
比如獨自走十幾公里去跳蹬河，去看化工廠直徑逾百米的大煙囪。
而且經常趁四下無人或者沒人注意，就悄悄翻欄杆爬上鐵手架上爬得好高，不過只有很矮的鐵塔或鐵架爬到過頂，太高的像很高很細的煙囪，每次只要爬上一小段一往下看周圍人和房子那個小啊，立馬就覺得高得不行了腳都在發軟，趕緊就乖乖往下爬回來，所以一輩子也沒有爬上過化工廠那些直徑逾百米的大煙囪頂端，也不知道這些大煙囪下面是個什麼景致。
經常會想，要是自己能像小鳥一樣，會飛就好了，或者以後長大了做直升飛機去俯瞰大煙囪，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可惜後來長大了，都還沒學會像鳥兒一樣自由飛行呢，也還沒學會自己開直升飛機呢，大煙囪就已經被拆除搬遷到郊外去了。
也很喜歡玩水，曾經掉進井裡一次和掉河裡兩次，所幸命大，居然一直沒有死。
而且總愛調皮搗蛋搞破壞。
小學時上學的路，走河邊穿過農田走一條斜邊最近，比沿著大街走一個直角兩條直邊近多了。
小時候太不懂事了，總喜歡在田里搞破壞。
有一次帶著妹妹在田里踩菜葉玩。
踩著踩著，就看見有人急匆匆地要跑過來。
言羽嚇壞了，拉起妹妹就趕快跑。眼看那人越追越近，言羽說：「算了，我們分開跑吧，你先跑那邊去學校吧，我來引開他我往回跑，最多他只逮得住我一個。」
妹妹卻說：「不！我就要跟著你。逮著就逮著嘛，兩人都被逮著也沒關係。」
言羽發現妹妹實在跑得太慢確實也沒辦法逃脫了，於是鬆了勁兒，乾脆停下來慢慢走，等著那人過來逮著發落。
沒想到那人雖然追上了兄妹倆，結果竟然不顧他倆自個兒徑直往前跑了。
原來只是個晨跑的，弄得兩人虛驚一場。
還喜歡隨處撿根小棍，就沒著上學的小路一路打將過去，棍起花落，一個人，一根棍兒，就能打掉一片田，曾經一個人打掉一片地的油菜花，還非常得意地給自己的棍法取名叫：「天女散花」。
媽媽聽他講打菜花的事，很生氣，就給言羽講爸爸小時候的事，說爸爸小時候也因為打油菜花被爺爺拿木棍打屁股，打得一連七天晚上睡覺都只能趴著睡。
後來言羽又有一次拿棍子打油菜花，被農民伯伯追得滿地飛跑，差點兒被逮住一頓痛打。
想到以後被逮住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嚇得言羽以後再也不敢打菜花了，也決定以後再不亂踩菜地裡的菜了。
言羽小時候很笨，很好騙。
有一天，言羽的舅舅說他有一個朋友，住在郊外，家裡非常好玩，說他正好有事要去朋友家，想帶言羽去玩兩天。
言羽聽了很高興，又有點兒捨不得自己家，就問舅舅：「那你朋友那兒有什麼好玩的沒有？」
舅舅說：「當然有了，他住的房子修得可好了，是自己修的別墅，家裡的花園好大，一望無邊，還有好幾個游泳池哩。」
言羽聽了，心中充滿了憧憬。結果去了才發現，哪是什麼別墅，就是農村自己蓋的小土房而已，而且周圍全是臭糞坑，就是舅舅口中所謂的游泳池。
剛開始言羽很失望，不過後來發現那裡有很大的田野和一條小河，玩得十分開心，最後還捨不得走。
小學班裡有個同學叫朱王子，聽起來就像「豬王子」一樣，大家為此經常嘲笑他，不過言羽和他卻成了好朋友。
對言羽而言，因為小時候聽過太多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他覺得居然連名字都能叫「王子」的人，即使是一頭豬王子，甚至哪怕都不是真的王子，也一定該是一個很厲害的角色，比如是貴族什麼的。
言羽始終覺得，朱王子身上自有一股王者之氣，言行舉止都有一種小王子的風範，所以經常像個小跟班似的跟在朱王子後面。
可惜後來聽朱王子說，其實爸媽給他起名叫朱王子，並沒有別的特別的意思，僅僅是因為爸爸姓朱，媽媽姓王，自己是爸爸媽媽的兒子，所以叫做朱王子，朱王所生之子而已。
言羽聽後大失所望，自己對自己以前的盲目崇拜都感到非常好笑。
因為小時候有一段時間實在沒辦法同時帶兩個小孩子，言羽不得不被爸爸媽媽送回老家農村帶了一段時間。
那時農村很荒很偏僻基本沒有什麼學習知識的渠道，帶回去很普通的魚皮花生非常受歡迎，爺爺收著捨不得吃，後來魚皮的外表受潮都長霉了，也沒捨得吃。
還有農村的親人們不太懂奶粉，總是不捨得多放奶粉沖牛奶，每次只加一兩勺奶粉就要兌一大碗水進去，結果根本就是清湯寡水甚至清可見底，一包奶粉沖幾個月都沒沖完，等於就一直是在喝水。
在農村養了一段時間，言羽肚子大得都鼓起來了，眼睛也總是眨巴個不停，而且因為冷熱也掌握不好差點兒還被捂死了，因此從小就落下了營養不良的病根，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回到城裡都是吃什麼拉什麼，而同樣吃相同食物的妹妹，就完全沒事。
因為從小營養不良，非常瘦弱，打架時經常挨打被祈福。有一次被同學張科等人用口香糖粘到頭髮上，後來怎麼洗也洗不掉，只好自己用剪刀剪頭髮。剪得很醜，參差不齊，就像狗啃過一樣，被很多人嘲笑。
後來又有一次不知碰上什麼事打了起來，又被張科痛打一頓，言羽的頭髮被張科緊緊抓住了，痛得他眼淚水都留出來了。言羽低著頭伸手去抓張科的頭髮，但張科的頭髮卻很短，根根直立，滑不溜手，怎麼也抓不住，最後言羽頭髮被扯掉好多，事後還痛了好幾天。
言羽心裡很傷心，當時就想，以後要是自己變成光頭，一根頭髮都不長就好了。
從此心裡記恨，非常討厭張科同學。也恨自己為什麼總是長不胖，怎麼也打不過他。
有一次打架，又被張科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只好向上吐口水。
結果張科動作敏捷，一偏頭，居然躲過了，言羽吐出去的口水射上天空，居然又直落下來，恰好眼睜睜地看它落在自己臉上，言羽心裡好不傷心，鬱悶到極點。
那一刻，言羽不禁對地球重力深惡痛覺，而且就像牛頓當年被落下來的蘋果砸著以後開始思考一樣，言羽竟然也開始思考，為什麼吐上天的口水最終還是要落地？
言羽和妹妹雖然乖巧可愛，但是兩個小傢伙實在太淘氣太頑皮了，媽媽在外讀書，爸爸既要工作掙錢，又要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實在太累，終於有一天拖垮了，突然暈倒了。
還好那是在過去的年月裡，那時的街坊鄰居都特別親，親如一家，全靠大家幫忙，才幫著把事情安頓好。
後來媽媽讀完書回來了，就在廠裡醫院當醫生，每天也很辛苦很累，回家還要做飯帶孩子，更是疲憊。
有一個週末，媽媽在家掃掃衛生，洗衣做飯，忙了一上午，終於吃了中飯可以睡個午覺了，因為實在太累了，倒頭就睡，頭一碰到枕頭就已經睡著了。
結果兩個小傢伙不懂事，就在一旁吵啊鬧啊，把媽媽吵醒了好幾次。兩個小傢伙伴吵得天翻地覆的，鬧得媽媽頭痛欲裂。
媽媽說了幾次都不聽，後來一次更是鬧得不可開交，怎麼喊兩個小傢伙都不聽，媽媽實在忍不住了，又不想起床，於是撐起身子隨手從桌上抓起一把梳子，就恐嚇性地朝兩個小孩子頭頂扔去。
沒想到因為太生氣了，一把牛角梳子竟然越過桌子，把桌子後面的窗戶玻璃都「嘩」地一聲打爛了。
那時天氣很冷，風很大，玻璃一打爛，冷風一灌進來，兩個小孩子一下子就傻眼了，不鬧了，媽媽也冷醒了沒法再睡了。
因為當月已經沒有錢再去劃一塊大玻璃來重新配上，後來接連好幾天家裡都只有用報紙把窗口糊上，一吹大風就漏冷風進來，一直等到發了工資才重新換成了玻璃。
那時帶兩個小孩子很不容易，特別是爸爸一個人供媽媽讀書，還帶兩個孩子的時候，每個月發工資以前，都必須要找別人借一塊錢才夠，不然簡直撐不下去。
小時候每週除了幼兒園、小學裡有肉吃，回到家裡就只有週六可以吃一頓肉園子有肉吃。
所以在言羽的食譜中，肉園子永遠都有最好吃的記憶。甚至長大了也希望早餐可以吃沒有皮的肉包子，也就是吃肉園子。
言羽小時候非常不喜歡睡午覺，不明白爸爸媽媽為什麼總喜歡睡覺，而且睡覺時不許自己和妹妹大聲吵鬧。
後來長大了才漸漸明白，那實在是因為爸爸媽媽工作學習辛苦，又要帶兩個頑皮孩子，實在太累了。
小時候，對言羽而言，爸爸簡直是無所不能。
而和很多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一樣，言羽的爸爸確實也什麼事都會做：能做可口的飯菜、會理發、修自行車、修水管、蓋房子、做桌子板凳床衣櫃書櫃等各種家俱、裝收音機、修廠裡的廣播、修風扇冰箱電視機洗衣機等各種電器……
因為博學多才，廠裡都叫言羽爸爸言博士。雖然他其實只是個川大的本科而已，連研究生都不是，但他確實動手實踐能力非常強，很多東西很容易上手，一學就會。
在言羽看來，爸爸什麼都會，無所不能，甚至連生孩子，爸爸騙他說是自己從胳肢窩生出來，言羽竟然也無可救藥地相信了，甚至還反過來指責媽媽，說媽媽撒謊自己不是媽媽生的是爸爸生的。
爸爸教會了言羽很多體育鍛煉項目，也教會了他很多棋類和其它知識。
比如從小就跟著爸爸學下象棋，爸爸教他背口決：
將軍掛帥決雌雄，衛士相隨鎮九宮。
象跨方出田隔南北，車行直道任東西。
馬經斜日防邊塞，炮越重巒利遠攻。
兵卒勇前無後路，渡河一步可橫通，
當頭起炮鎮中宮，車立河邊夾馬攻，
雙馬屏風守勢強，平車挺卒炮相當……
言羽怎麼背都記不住，後來下了一輩子，也還是不得其理，始終是個臭棋簍子，遇到後來的初中同學裡有一個國家象棋大師陳魚，讓他一半車馬炮也照樣殺他，可想而知言羽水平有多臭。
關於打架，爸爸也教言羽，要學會隱忍，選擇最適合的機會還擊，而不是在身體劣勢明顯的情況下一昧硬拚蠻幹。
爸爸說：「兒子啊，我們言家既沒有孬種，也沒有匹夫，做什麼事情都不能不動腦子而只逞一時之勇，其實越是憤怒的時候，你越需要冷靜思考，稍微多想想，常常會找到真正的好辦法。」
有一年夏天，爸爸騎著二八「永久」牌自行車搭著言羽回家，用兩手把言羽圍在前面車槓上坐著。
騎著騎著，爸爸忽然說：「兒啊，有蠛蠛蚊咬我，在左手，好癢，快幫我打死它！」
言羽看了看爸爸的手，根本沒看見有蚊子，於是胡亂按了一下。
結果就看見一隻黑點大小的蚊蚋從爸爸的手臂上飛走了。
爸爸就很生氣：「叫你打蚊子，你怎麼亂打一通？」
言羽很委屈地說：「我沒看到你說的蚊子啊。」
「沒看到那你不會問我啊，怎麼能沒有看到，不懂裝懂呢？」
言羽看到爸爸手上腫起的大包，心裡感到很愧疚。
後來也一直以此為戒，明白在自己有不清楚的時候，要不恥下問，不要不懂裝懂，貽誤戰機。
隨著言羽慢慢長大了，也開始懂事了，也懂得幫著爸爸媽媽做事，爸爸媽媽沒回家，妹妹餓了，自己會作炒麵，也會煮粘鞋子的漿糊給妹妹吃。
有一次，爸爸爬上很高的幾個重疊的椅子去換燈泡，言羽看見了，連忙放下了手中的玩具，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幫忙把最下面的方板凳扶著，生怕爸爸摔下來。
當時爸爸在上面看見了，就覺得心裡挺感動的。
爸爸媽媽也發現，雖然小孩子淘氣頑皮起來，有時候簡直可以把你活活氣死，但他們很乖很聽話的時候，有時候隨便說一句討好的話，或者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爸媽受用極了，可以一直甜到你心裡頭,舒服得不得了。